第五章 牛头马面，粉墨登场（下）（2/2）

王大虎皱着眉头，正要暗中提醒孙回，上首的王晋已笑道：“诸位，本官新到文裕县履职，一切事务以后还须多多仰仗大家协助。来，本官先敬各位一杯。”

说完，王晋一口喝尽杯中酒，下面众人也赶忙笑道：“大人太客气了，请！”都喝下一杯。

“王大人，卑职昨日莽撞，打扰了你休息，罪该万死，这便自罚三杯为大人赔罪。”县尉孙回站起来大声道。

王晋豪笑道：“孙大人太见外了！孙大人喝醉后，本官却是见识了一番英雄真性情，千杯下肚，豪气吞云，男儿正该如此！”

孙回没听懂他文绉绉的话，不满道：“大人不接受下官的赔罪，难道是嫌弃罚酒太少？好，今天俺老孙真心欲和大人结交，三杯确实不够数，俺连干五大杯。。。”

说完，不理旁边王大虎暗中扯他的衣袖，孙回酒瘾发作，一樽喝完，自顾倒上，连连干了五大杯烈酒。

“好！孙大人好样的。。。。”“孙大人万杯不醉。。。。”“孙大人很好很强大。。。”

“户曹”张忠、“胥吏”崔九等人适时地奉上马屁；崔斯立轻引美酒，不言下筷，无动于衷；而“学正”尚子平不引人注意地撇撇嘴；“田曹”索秀玉的眼神中甚至带着嘲讽意味。

王晋有趣地观察着众人的表情，感悟良多：孙回这个县尉明显拥有霸道强势的地位，而其他官吏各有立场，有些人比如王大虎为首，大概算是孙回的重要臂膀，是坚定的孙派；有些人如“户曹”张忠，可能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马屁精，习惯于围绕着“强权者”阿谀奉承；而有些人比如“主簿”崔斯立，胆小懦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再有些人如“学正”尚子平，对孙回可能有些看法，但也并不敢显于神色，这就更表明孙回的势力在文裕县署是很强大的。

那索秀玉又是何样立场？看其表面似乎对孙回等人又是畏惧又是切恨，但此人巴结自己异常活跃，投拢的意思明显得让人疑虑，王晋不能不猜测他是否另有意图？

在王晋暗自思付时，场中也发生了一件小变故，“主簿”崔斯立欲向孙回敬酒，结果被王大虎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一句，崔斯立又尴尬又气愤，论官职自己可是远在王大虎之上，此时又是迎接领导的宴会，众人在场，对方如此无礼作为，他怎能下得了台面？

王大虎可没心思管脸色涨红的崔斯立，现在他的心思，全放在了依然喝个不停的孙回身上。孙回明显有些喝大，根本不管王大虎和“承发吏”崔九的劝阻，喝得越来越快，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大。

“王大人怎么不喝酒？我，我再敬你，来，喝。”孙回忽然站起来，摇摇摆摆地向王晋走去。

王大虎急忙跟随，拉着他的衣袖小声道：“孙大人，这是给王大人的接风宴，咱们慢点喝吧。”

“别，别管我。。。”孙回推开王大虎，对王晋笑道：“王大，王兄弟，还是叫你兄弟痛快，鸟，鸟他娘的大人。”

他这个鸟字一出口，众人愕然，有几个人已经憋不住低头偷笑起来。

王晋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来，温言道：“孙大人，你醉了。”

“没，没醉，谁。。。。谁他娘敢说俺醉。。。。”孙回大声道：“兄弟，一起，一起干。。。，文裕县。。。。以后，以后就是咱兄弟的天下，天下。。。。，小老弟，俺看你。。。。比俺年纪小着十多岁，真是，真是大大的少年英才，跟着老哥，跟着老哥绝对亏待不了你，让你半年时间当个小富家翁。。。富家翁，吃美酒。。。。玩美人。。。。。”

“孙大人！”王晋沉声道。

孙回使劲甩甩头，不满地嘟囔道：“兄弟。。。叫俺老哥。。。。，跟着，跟着老哥干。俺人粗鲁。。。，那些，那些。。。精细繁琐公事是做不了的，以后兄弟你主内。。。。俺主外，一定把这文裕县治理得圆圆满满，大家发财。哈哈，发财。。。。，哥哥对你，对你不错吧，周九二那小子的事，也一笔，一笔。。。勾销了。。。”

“孙大人，你此话是何意？”王晋怒道。

王大虎赶忙指挥崔九等人上前抱住孙回往外面拖，一边抱歉道：“王大人息怒，孙大人的意思是让全县百姓都发财，嘿嘿。。。。，县尉喝醉了，您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王晋脸色铁青，平时的精明算计被胸中的愤怒冲得一干二净，如果孙回真是醉了，他不懂这种粗鲁不堪且还有着严重酒后失德之人，是如何当上朝廷九品职官的；如果对方是装醉，那么这个人太可怕了，他的思维根本不能以常人判断衡量。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就是你根本无法猜测他的行事目的之人。

假设孙回是装醉，那么他装疯卖傻的目的何在？拉拢自己？侮辱自己？打击自己的威信？还是其他？

就在王晋准备出言训斥孙回，以借机试探获得些许信息的时候，孙回挣脱了众人的拖抱拉扯，扑上前来，张嘴就是一大口呕吐物，直接将王晋的菜桌当成了茅厕，吐了个天翻地覆。

王晋虽然躲避得快，还是不免被呕吐物沾污了衣襟，此时，他哪还顾得上其他事情，急忙用酒楼的手布擦拭了几下，赶紧告辞回去换穿衣服，余下众人也自然没了继续喝酒的兴致，憋着笑，各自返回县署。

宴会不欢而散！

呆立当场的王大虎苦笑着摇摇头，原本是欲借着这次吃酒，好好拉拢一下这位年轻县令，却没想孙大人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老毛病，一闻到酒味，便忘记了先前对自己的承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唉，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