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虞兮虞兮奈若何（2/2）

“啊，阮兄安然无恙，小弟心怀宽慰，苍天眷恋哪！”

陈逸望过去，一个身着锦服，方脸浓眉小眼的翩翩公子哥倚在门前，说在叹，不像，说在哭，倒有那么点意思，仿佛在唱一出诸葛亮哭公瑾，有哭腔没哭调。

陈逸咋舌，哪家公子哥唱戏唱到这来了。

“此人是谁？”陈逸皱起眉头。

卉儿靠过来道：“他是方卓方公子，是少爷以前的故交，少爷不记得了？”

陈逸压根就并非阮宁，只是样子长的相仿，如何会识得阮宁以前的狐朋狗友。

与这方卓交谈一番，才发现他读过书有些学问，似乎自己还经营着一家酒楼，而方卓来的目的很简单，讨债！

“阮兄，小弟的东升酒楼已经揭不开锅了，你看能不能把我债还了，就十两，不多啊，你一下子就还了姓何的胖子一千两哪！我一家老小可等着这十两银子开饭哪！”

欠单没错，可让陈逸将摸爬滚打赚回来的银子往外掏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方卓也称呼何金为何胖子，倒有几分亲近之感。

“方老弟，恕为兄说一句，为兄没钱哪！”陈逸学着方卓的口吻道。

方卓面如死灰，悲叹：“可叫小弟如何活啊，与阮兄交好，不仅搭上银子，还被姓何的胖子算计，如今何胖子的酒楼遍布钦州，小弟东升酒楼面临倒闭，阮兄，你就帮小弟一把吧！”

细谈才知道，原来何金家大业大，手底下又有能人，经营的连锁酒楼遍布钦州府各县城，酒楼里请来各地名厨，烹调煎煮菜式新颖，几乎垄断了钦州府的宴席。一般的小酒楼只能接一些散客，便是如此也难以为继。

“要钱没有，不过，为兄倒是可以帮老弟想想办法，说不定能将你的东升酒楼扭亏为盈。”

方卓闻言眼前一亮：“当真？”

陈逸打个哈哈道：“方老弟就等着收钱收到手软吧！”

帮方卓经营酒楼对付何胖子，陈逸心中斗志十足。

…………………………

汉一楼。

今晚这一场《霸王别姬》可谓昨晚半截戏的完整版，因为陈逸到下午才去跟众人合练了一场，并未加戏，一切还是按照昨rì的规模来演。

今rì汉一楼的观众却多了不少，除了昨rì拿票进场的观众，但凡过道都站着身着兵服手持长矛长枪的官兵，均属曹北然帐下。如此一来整个汉一楼安安静静，平民百姓何时试过与兵器在手的官兵同场看戏，而且他们坐着而官兵站着，有些坐立不安，毛骨悚然的感觉。

竹板声起，随后锣鼓声起，戏开锣。

陈逸在一片静默注视下登台，站定，虽然满场安静，但还是能看到观众的期待神sè。

昨rì这黑不溜秋的项羽出来的时候没受重视，后来才知道是主角，今rì观众也等于以另一种眼光来审视这场戏。

“孤，霸王项羽……”

陈逸今rì心情与昨rì不同，如此的唱白音调也其实轩昂了许多。让人听来觉得耳中回响，当真是有气势。

其实本出戏的前半段昨rì的观众已经看过，而对那些当兵的人来说，这戏却是很对口味。毕竟同是军旅生涯，胜败无常，一个历史有名的英雄最后落得战败自刎的下场，令人叹惋。百姓看这出戏是在看故事，而当兵的看这出戏等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当小凤仙饰演的虞姬出场时，汉一楼不再像先前那么拘束，不论是官兵还是士绅百姓，都渐渐融入戏曲魅力之中，到唱的好的时候，满场会响起叫好声，而到了悲的时候，满场也会一片叹息之声。到四面楚歌之时，士绅百姓看的是眉目紧锁，而官兵有的已经是热泪盈眶，偷偷在用手抹眼泪。

金兵上一次南下，不过是两年前的事情，边关战事趋紧，当与那些cāo着北方口音的金兵交战之时，很多出身北方的将士都会有种同室cāo戈之感，战争残酷莫过于战场闻乡音，如戏台上四面闻楚歌，深陷敌人围困思念家人。人心非铁木，岂能无柔情。

“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

项羽的一句戏词更是让汉一楼的悲戚情绪达到制高点。观众饱含热泪中，虞姬饮下穿肠毒酒，香消玉殒，而项羽也骑上战马，与汉军最后一战。

到最后项羽深陷危困，面对百倍于己的敌人，项羽唱道：“八千弟子俱散尽，乌江有渡孤不行。怎见江东父老等！罢！”

提剑：“不如一死了残生！”

项羽在满场一片惊叹声中自刎而亡。全剧终。

当演员退场下去，满场响起整齐：“驱除金狗，复我中原！”的口号。满场沸腾，连普通百姓也被感染随着将士呐喊。此时此刻，真的做到万众一心。

陈逸从布帘后看着观众席群情激奋的反应，叹道：“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武穆已去，光复中原有何望？唉！”

一边的小凤仙听到陈逸的话，勉强一笑转过头去，暗自以袖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