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饮一啄皆前定(上)(1/2)
() 大火熊熊燃烧,烟尘滚滚,刀兵的寒芒也被火光映得一片灼然。寒风不是从山岗上卷下,将山谷中几簇高高窜起的火焰助长犹如狰狞的妖魔。风里满是铁与血的味道,每吸入一口,喉咙便仿佛被烈酒淬过一遍。
浓烟和烈火里,道兵们身上扔偶尔闪耀出几丝流光,他们踏着废墟,穿行于烈火,或挥剑斩下敌首,或挺枪将骑兵掀落马下。可究竟还剩下多少兄弟?是五百,还是七百?连掌兵的军官和龙虎山的修士也说不清楚,他们同样陷入苦战中。事实上,正是修行者强行插入普通人的战局,一边抵御对方同等者的袭击,一边针对普通兵丁施以压制,天师道的子弟兵才能坚持到现在。
张泯然也不知,身上熟悉的气息一个接一个倒下去,山谷中渐渐被陌生的人的填满,像海cháo漫过石礁,直至没顶。他掌毙了七个番僧,剑斩了五个修者,番僧的尸体浑身焦黑,如同被天雷洗了一遍,死去的修士则从心口上冒出火苗,诡异的彤红sè在烈火中仍显刺眼。
他手里握的不过是一柄品质尚可的桃木剑,天师剑被他请回栋亭落剑阁,永不再用。剑身上漂浮着一层薄薄的火焰,同样是彤红sè,此时在诸多胡人和天山修士眼中,已成了最可怕的颜sè。这时候,吐蕃的思巴尔大师和颂赞季秀才意识到落进了可怕的陷阱里,原本当做小菜一盘的敌人忽然变成了锋利的刀具,却让准备大块朵颐的食客如何下嘴?就算是菜,那这谷里的区区千多人也是一块硬的出奇的骨头,想要敲骨吸髓,也要付出满口牙齿的代价。
现在就算想退缩也来不及了,硌掉的牙齿已合着血吞进肚里,岂能不将近在眼前的、那可怜的一点美餐吃到嘴里?何况随军效力的天山一脉已然全力发动!
苍鹰搏兔,犹尽全力,张泯然面对的是狮虎和群狼,出手亦绝不手软。红袍僧是主宰藏地的修行者,以通灵和苦修闻名,神通手段大异于中原。张泯然前半生几乎足不出户,自然无缘得见其法,然则一剑一掌,合着他满腔的不甘和凶戾,足可踏平万方!尽管他身体多处都在隐隐作痛,嘴里尽是铁腥的味道,不知是从外面流进嘴里,还是从五脏犯上来的血腥。
又是个杀红了眼的和尚正面冲来,每一脚踏在地上都震得山谷中“隆隆”回响,翻卷的僧袍犹如遮天蔽rì的红云,而他身后有一道介于真实与虚幻的法相凝聚,竟是一头山峦般巨大的战象!他显然是红袍僧里的佼佼者,连临高观战的思巴尔大师都露出激赏的笑意。战象法相披挂战甲,长及十丈的象牙突兀的刺向天宇,红袍僧每踏出一脚,战象便随之踏下沉重的巨腿,甚至有离得稍近的兵卒承受不住压力,七窍暴血而亡。
而在另一边,凌山孤踏着一地的尸骨,一步步向他走来。倒提着一杆蟠龙枪,一如他沉稳如山的步伐,其枪势亦是大气森森,俨然宗主风范。天山尾火宫乃是凌家先祖所创,当初所凭持者无非一兽魂“尾火虎”而已。然而数百年来代有贤能,自尾火一宿入手,进而推及整个青龙七宿,以星宿之力为根基,创出了许多道法神通。枪道却是修行中的异类,是战场上的利器,非有剑器一般天然而然的妙韵禅意。凌山孤却自幼习之,继而入道,将青龙之意化入其中,虽终生难望霞举飞升,却足可与天下善战者一争雄长。
张泯然双唇紧抿,双眼中跳动着危险的火焰。有六个人被派去缠住凌山孤,其中三个已成了那人脚下的尸骨,另外三人也陷入了天山其余修士的纠缠里。下驷对上驷的战略行不通了,到头来,终究是要以强碰强的。
压迫力让他几乎屈膝,可心脏却在狂野的跳动着,几乎不受他的控制,仿佛随时能跳出胸膛。他又听到了脑子里那不甘的咆哮,像是在用尽全力诅咒整个世界。他狠狠地锤了一记心口,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说,消停点!今天会让你发泄个痛快。
两个杂碎而已,也敢如此耀武扬威,张泯然提剑而上。
热血直冲顶门,耳廓嗡嗡作响,头顶仿佛有风雷攒动,妖魔横行,有滚滚浊气从七窍窜入,在身子里滚过一遭,又齐齐抢出。仿佛又回到了这妖物刚刚闯入脑宫的那一刻!世界灼热又混乱,他只循着那一点冥灵,抓住最最核心的一点,一如当初降服那妖物,在神魂中大喝出同样的话:
你若不甘,那便助我!
顷刻间,三人战到了一处。狂飙的气劲横绝数十丈,刮蹭在山壁上,留下灰sè的痕迹。这绝非普通兵卒可以立足之处,就是有道符庇佑的道兵也能被顷刻间撕成碎片,而实力稍弱的修者在战场垓心同样无可用力之处。
战象法体犹在,一根腿便有一丈径围,张泯然自然冲进了法相影像之中,只觉肩上如背山,身形骤然慢了下来。那番僧大喜,想这呆子竟敢一头扎进来,还不是任他鱼肉?双掌结印,光华粲然,如山压力立时厚重十倍。却见眼前道人左掌一翻,一道灰影擎天而起,却似乎……不是那“反掌乾坤”的绝世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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