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金瓯妄测天数(1/2)
() 与北方的战火纷飞不同,江南的百姓无暇顾及仿佛远在天边的侵略,正陷身在岁末的各种纷乱杂事中。当然,也有很少一部分地方开始了特殊时期的征兵,让原本被推行数年的保甲法洗礼过一轮的家庭,在男丁劳力上越发的雪上加霜。
中原之大,让消息的传递格外漫长,几乎撼动整个北方、让这个庞大的王朝以最大的出力整顿武备之时,将落入江南山村百姓耳里的消息仍旧在路上。鹰潭一地的百姓就几乎未曾收到兵祸影响,然而今年年关格外忙碌——龙虎山的老爷们急需各种临时的杂役上山,为岁末和新年的种种筵席和典庆布置。
就有那上些岁数的村人感叹,这蛰伏的龙虎终于醒过来,有多少年未曾有这样的光景了?也有些本就是天师府里的长佣,当年被迫下山,在山下安家落户,也时时都还存着东家再兴盛的念想。如今就是不要工钱,也是想回去帮衬一把的,就是自个儿走不动山路了,也吆喝着儿孙辈,去看一看老东家的荣光,见识见识这山里的宰府气象。
除了年关,还有一层意思,现如今的天师刚巧喜得麟儿,要为这未来的小天师金瓯测命,验一验未来的成就呢!
龙虎峰上,重门深深的一处卧寝中,秦婉儿斜靠在床头,目光温柔的看着小篮子里熟睡的婴儿。产子不久,她脸上仍带着些微的倦容,这个小家伙儿,还真是会折腾人,离开母体真要把娘亲累得够呛。不愧是未来的小天师呢,在娘胎里就贪恋着元气,秦婉儿就感觉,自己修了十几年的真元,因为产子,生生的掉了一个台阶。
一阵风从窗缝里飘进来,让她忍不住一哆嗦,她想起的第一件事,却是伸手去给孩子掖好被角。她心里微微有些恼,这些丫鬟总这样粗心,到底是新来的,懂什么知情冷暖?可她又面嫩,从不肯当面训斥于人的。这个龙虎峰,总还是住不惯的啊,在群山的最高处,平时就已料峭的很,又何况是冬rì里?捣药峰后山的那片花圃被寒风吹的不成样子了吧,除了自己,谁又肯傻的用灵力去每rì浇灌呢?
可想到昨天丈夫临去时的眼神,她的心里就更冷,比身上冷的多。昨rì清晨产子,而到现在她却仅仅见过丈夫一面,且还是刚生产时他进屋来看孩子的时候!他……不过是把自己看成是延续子嗣的工具吧?而这个孩子呢?他当时只是站在旁边看了看产婆手里的婴孩,并没有亲自去抱一抱,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交易到手的货物。
这一生,会就这么过去吧?她一时间管不住自己的思绪,任由它在那些久久停留在脑海里的画面间徜徉。在竹海脚下、淙流之边,那个浑身电矢缭绕的身影始终练剑不辍,如玉的脸庞写满了坚毅,当时远远地偷看着的自己是多少年轻啊!她多想化身为一支青竹,默默地看着他练剑,或是变作一只香囊,让他每天配在腰间。即使现在想来,她也忍不住脸上发烧——可那个人,再也不会回到这片大山里了。
“夫人,鹿鸣老爷来看您和小公子了!”外间一声丫鬟的叫唤打破了她的回忆。
秦婉儿连忙坐直身子,将衣衫整理妥当,把散乱的鬓发掖好,听得院子外头一阵脚步声行来。一名俊逸绝俗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举止洒然,正是鹿鸣居士。昨rì一来她在产房生产,那里染了妇人家的血光,外人不愿沾染;二来府内府外来道贺的人实在太多,想他也不愿纡尊来挤这个场子。
秦婉儿想起身迎接,被他伸手虚按,道:“你身子还弱,不用拘礼。”便觉得一股柔和的气息稳住身子。浑身暖意盈盈,一时间说不出的受用,仿佛疲倦一下子从毛孔里溜了出去。
“多可爱的孩子,”说来也巧,鹿鸣一进屋来,那婴孩就醒了过来,也不哭闹,只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鹿鸣哈哈一笑,将男婴抱起,只见那眉眼间秀气逼人,天然就带了三分灵气,再被那一双宝石也似的眼睛一搭衬,更有十分的灵xìng。“只是可惜,生在了这样的家里。”
秦婉儿不料他忽说出这么一句,当下就愣住了。鹿鸣将一根手指放在婴儿眼前,那婴儿伸出两只粉生生的小手儿,一把就握在手里,“咯咯咯”的笑起来。鹿鸣心中微微一动,指尖上有一点萤火似的微光亮了起来,那孩儿竟然凑上前一口便把那萤光吃了进去,却是笑的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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