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君侯之殇(1/2)
() 本朝开国之前,尚无大定府。太组皇帝底定中原之后,挥军北向,将盘踞在幽燕及辽东等大片土地上的游牧族驱赶出去。契丹人、女真人、鞑靼人以及众多名目也叫不出的胡族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草原和沃土,向着更加寒冷的北方迁徙。太祖手下大将林鱼渊入驻辽东,于辽阔的冲积平原上筑大定府,依山背水,可谓草原上的一座不落雄城。太祖后封林鱼渊为北顾侯,永镇辽东,世袭罔顾。
在马盂山的一道山梁上,完颜极烈踞坐在马背上,眺望着东方那座岩石堆砌、女真人眼中彷如神迹的城池。从当rì策马黄龙府至今,他已几乎十rì未曾离开马背,jīng神却依然健爽,不露丝毫疲态。对于他们这些马上出生、马上死去的人来说,骑马从来不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
“看来,我们是注定要拖后腿了。”夕阳中的大定府有着难以想象的壮美,占地两万余亩,方城被勾勒出刚健的轮廓,仿佛荒原上伫立的巨人,再配上长河与落rì,几乎已是游牧民所能想象的极致之美。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大定府时,自己有多吃惊,以为天上的国度也不过如此,孩童的心灵里第一次住进来个顶天立地的事物。从那时起他就开始钦佩汉人,竟能建起这样的城池;可也同时恨起了汉人,正是因为这样的城,自己的族人似乎永无南渡的可能,只能仰望。
他身后响起了马蹄铁刨地的声音,还有战马暴躁的响鼻声。这已经成了北地某个人物的标志,这人xìng如烈火,连带着坐骑也被他纵容的脾气爆烈,不然以北地人的控马术,又怎会让坐骑这般撒野?
“你要肯给我五万人马,我就在明天落rì前把这城给拿下!”听声音就知道是个莽汉,马上人的形象也对得住这把嗓子,是个粗糙的如同伐木大斧的男子。他叫哈勒赫伦,是黑水鞑靼的头领,冰封森林的猎熊者,与狼为伴的雪原之主,素以勇武和莽撞闻名。
完颜极烈当然知道这句话有多可笑,可就算只看在黑水鞑靼贡献的五千名战士和上千头狼,他也不能表现出讥笑。他只是转过身子,很认真的看着哈勒赫伦,问:“你确定?”
莽汉禁受不住完颜极烈的盯视,目光稍稍向旁边一偏,他刚想说是,余光却扫到东方巍峨的石城,不由得耸动圆鼓鼓的喉结,吞了一口口水。
完颜极烈伸手在他的肩头大力拍了两下,向着四方大声道:“谁说我们的狼主只懂得横冲直撞,他一样有着冰原狼的智慧嘛!”
四下里响起一连串豪迈的笑声,山梁上至少有二十骑,马上的人每一个都是一个部落的首领。他们都像是未经打磨的兵器,散发着粗野的气息。哈勒赫伦没有被笑声激怒,反而和众人一起大笑起来:“跟黑熊和老虎打惯了,对付这石头东西,我是不怎么在行。”
可笑声过后,愁容又爬上了众人的脸。在山梁的后面,列着近十万杀气腾腾的战士。他们是北地诸族砸锅卖铁凑出来的本钱,是要在未来的天下局势中豪赌一把的唯一筹码。可如果拿这本钱往前面那座石头城砸,众人都想得到过程会多么惨烈,即使能拔掉这座插在辽东心脏百年之久的钉子,也绝对会让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失去后续豪赌的资格。
灰溜溜的退回老窝是不可能的,可就这么僵持着,他们也耗不起。当rì从黄龙府出兵,不过带上了十五rì的粮草,原本打的就是以战养战、就地掠夺补给的策略,在这里又能有几rì留给他们干耗?话又说出来,以塞北的贫瘠,能凑出这些个军饷,已经算个不大不小的奇迹了。
真的要用血肉去填塞城墙吗?完颜极烈并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镇静,其实在几次试探xìng的攻城之后,他就已暗中出动了“血魂军团”中人。可大定府中同样暗藏修士,初次的接触中,他这一方没能占得丝毫便宜。
那rì在黄龙府从瀚海骑手里接过龙绣传檄时,那名瀚海骑统领就曾说过,在大定府城下,耶律瀚海为塞北诸族预备下了一份大礼,聊表其对诸族出兵共襄盛举的感激。到底那个男人,给他们准备了怎样的一份惊喜呢?
金銮殿中安静的可怕,只有臣子们竭力压低的呼吸声。而最高处站在龙椅之前的那一位却仿佛化成了石柱,没有发出丝毫声息。
可越是如此,站在阶前的兵部尚书沈约就将背脊躬的越低。他知道自己承上的军情有着怎样的分量,任何帝王都无法接受这样的战果,更何况站在上头的那位,从不是个以宽容著称的帝王。此时的平静只是怒火迸发的前奏,他已经准备好了承受龙颜震怒,甚至早一些时候,他就已对几位相熟的阁老做了托付。
“哎——”
上头的那位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臣子们的心也跟着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金銮殿里的空气仿佛也带着重量,压得一些身体孱弱的老臣簌簌颤抖。随着执掌朝堂rì深,赵济的威严也rì渐深重,许多经历数朝的宿耋也不得不承认,仅以帝王的威仪论,官家已不逊于他任何一个祖宗。
“这么说,北顾侯一家百余口人,无一人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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