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2/2）

“小钦，你怕不怕？”

“有一点，但是还好，怎么了。明哥？”

“你们这些家伙胆子大！我和你们三哥刚刚出来和阳乡的人搞得时候，就是在这座桥上。我们当时是真的都怕的要死，你三哥砍人之前，手都在发抖，实在是因为朋友一起，不搞面子下不下去，才动手搞的，不然，还真不敢砍啊。砍了第一次之后，后面才慢慢好了起来。哪像你们现在，还知道先准备，一个个都不怕死，生怕没有架打一样。”

“明哥，我的手也抖，不晓得是冻的还是有些怕。”武昇一头伸了过来，嬉皮笑脸的插嘴道。

“你滚一边去，你开口就要管杀。你还怕，你怕砍不死人吧，你个家伙。”

明哥笑骂了武昇一句，又回过头来给我说：“小钦，你们几个都聪明，家里也不是不好，好好读书一样会有出息的，何必学我们一样打流。我是家里一穷二白，读书也读不起，不打流就只有饿死。”

“三哥家里还不是可以，他也还不是当大哥了。”

“你们三哥现在是没有办法了，你何必像他那样了之后再后悔。他的rì子也不好过啊，你懂个屁！我不像你三哥一样和你住一条街，但是你们小的时候，我也就认识你们几个。我是真的像你们三哥一样把你当亲弟弟看的，为你好，你们现在还不是正规打流，早点收手还没有关系。不是真的为你好，我也没有必要说这些。”

“明哥，现在是别人找到我们了，他不先打地儿，也没有这场事。怪不得我哦。”

“哎……”明哥看实在是和我说不通，叹了口气之后也就闭上嘴，站在一边默默的抽了一口烟。

沉默了一下，明哥还是又转过头来说：“小钦，当哥哥的再啰嗦一句，你今天记住了，对你今后有好处。你晓得安优沙？”

“我晓得！”我点了点头。

安优是我们九镇八十年代初的大哥，据说是当年方圆三镇十五乡赶涌的涌马（扒手，小偷）老大。当时在九镇范围内是个说话当金子用，跺一脚地都要震几下的狠角sè。

听三哥说，他小时候，看见安优经常就是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中山装，坐在供销社门口的小人书摊上看小人书。那些涌马每逢赶集什么的，搞到了钱，就自己主动跑过来，交一份到安优的手上，谁都不敢不交。但是那个时候，从来没有听说他和别人有过冲突，打过架。更没有欺压过九镇上的普通百姓，见到人也是和和气气打招呼。街坊邻居什么的丢了东西，只要找他，第二天就原封不动送到门前。而这个在现在最多判几年刑的人却因为当时名气实在太大，八三年严打的时候，被作为市里面的典型抓走，后来十几张军车押着在九镇游街，召开了万人公审大会，以无恶不作的魔鬼形象被当场枪毙了。罪名是反革命罪和流氓滋事罪。

生杀予夺，五千年来，何rì方休。

明哥吸了口烟，继续说道：“他死不是死在打流，是死在名气太大。你们现在做的事比安优要厉害的多，也聪明的多。我看了下，你们几兄弟，你结拜的时候不是大哥。但是他们都听你的。你城里来的，见识也比我们广些，你一定要走下去，我也拦不住你，但是记住，夹起尾巴做人。树大招风啊！”

“哦。明哥，放心，我知道了。”其实当时我完全就没有去想过明哥为什么说这些，我也想不明白，但是我记住了这些话。

多年后，我明白了，所幸还不太晚。

明哥看见我的样子，估计也猜到了我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默默的抽了口烟之后，也就不再开口了。

我现在对着我亲戚家的几个十五六岁的小弟弟小侄儿们说道理的时候，他们往往也是故作顺从的站在我的面前，两只眼睛却东张西望，发着自己的呆。是啊。这个年纪的孩子们，都以为自己是最聪明，最厉害，谁能听的进谁的话呢？明哥，对不起了，小钦辜负了你的一片苦心。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潺潺的流水声和我们手上嘴上的烟头闪烁不停，小小的火光在昏暗无比的冬夜，显得那么迷茫渺小……

在等待中，突然从桥上传来了一阵阵的哄闹声，他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