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手足(2/2)
“有些事不是你的错。阿南不要太自责。”古思拍拍云镜南的肩。
“对不是我的错。”云镜南的语气好象是要说服什么人。
“吁……”马车突然停住。
古思掀开车帐问道:“怎么不走?”他办事素来谨慎今晚已和守门骑将打过招呼。
“大大人陛下在北门。”军士很慌张。
“看来走不了了。”云镜南一屁股坐回车里四仰八叉地躺下。
“不行你一定要走。先别出来。”古思下了马车。
曾经每天出入的布鲁克北门在夜幕下、灯火中尤显巍峨素筝骑马立在城门正中两边全是皇宫近卫。
古思步行到素筝面前行礼道:“微臣古思参见陛下!”
“古思大人果然一心为国这么晚了还来巡城。”素筝道。
古思摸不清素筝语气心存一丝侥幸顺着她的话道:“国难当头敢不鞠躬尽瘁?”
“好大的胆!古思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云镜南在你车里吧?”素筝怒道。
“陛下息怒!”古思见她早有准备索性摊开来说“云镜南此去王城实有要事。事关大局微臣不能坐视不理。请陛下勿为个人恩怨……”
“个人恩怨?”素筝没想到古思反过来和她说道理怒气更添一层“将前朝逆犯放入伪朝这算得再轻也是个通敌之罪难道就对了?”
“云镜南不会出卖王朝!我也不是通敌!”古思音量不提却字字铿锵。
云镜南在车内暗呼“糟糕”。
果然素筝不怒反笑道:“你倒是信得过他。云镜南不是不会出卖王朝你是相信他不会出卖你吧?”
“当然他也不会出卖我。”古思道。
素筝冷笑道:“大将军我们本还有点名义上夫妻的名份。这样看来真是有点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的味道。你就这么信得过所谓的兄弟吗?铁西宁他不也是你过去的兄弟?”
素筝此时贵为国君出言如此不顾体统已是动了真怒。然而古思听他这样讥讽自己和云镜南心中亦有怒气昂然道:“陛下我全是为王朝着想。今晚云镜南必须出城。”
素筝的火气被欲扇欲怒冷冷道:“古大将军果然不负战神之名好威风好煞气!”
古思这才清醒过来觉得自己说过了头忙跪下俯道:“微臣死罪。但今日云镜南必须出城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事关王朝大局臣愿粉身碎骨以报陛下。”
素筝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失了体统但一想到这两人都骗了自己自己深爱着其中一个又“嫁”给了另一个。刚才所说的那句“妻子如衣服”涌上心头心中始终恼怒难平。自得知真相恢复记忆之后每日里只有一个念头如鬼魅般缠在心里。
“云镜南硬生生地骗了我几年我也要把他关上几年。不行我的羞辱要他们加倍偿还。”
她走到古思面前笑道:“我也可以收回成命……”便又止住不说。
古思原以为没有希望正寻思无计见她松口急问道:“陛下只要你答应放过云镜南古思一切听任你处置。”
“依我两件事我便放那刺客出城。”素筝道。
“陛下请讲。”古思此时便是二十件二百件事也会应承下来。
素筝走到他身边低声道:
“第一我与你二人有夫妻之名却无夫妻之实。明日你帮我拟个诏把这个不明不白的名份解了。诏书要怎么写是你的事但一定要我心里舒坦。”素筝道。
“这……”古思早巴不得去了这个名份可这诏书要写得让素筝舒坦他自认没那个本事。但事已至此不能不先答应于是应道:“臣连夜去办。”
“第二你不是说兄弟如手足吗?今晚要不就留下云镜南要不就留下你的一只手或一只脚。”素筝公主道。
古思的瘠背一阵凉。
云镜南在车里听不到素筝对古思的低语只听到前头所说的“依我两件事……便放刺客出城”。
他在车里焦急万分突然听得车外众人一齐惊呼正要出车帐探视只听得古思道:“臣已依旨完成请陛下践诺。”
云镜南放下心来又听得噔噔噔几步古思走到车前:“阿南保重!”
“阿思你没事吧?阿筝要你答应什么事?”云镜南待要问个清楚车帐布却被古思拉住。
“没事。”古思急促地答了句对军士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开城放行!”随即在马臀上狠抽一记。
马车立即载着云镜南向北门外驰去云镜南急掀起后帘回望见古思在门边和他挥手作别方才放心。
古思直到云镜南车影远去这才放下右手同时身体微幌。
“大将军!”卫士们刚才被古思止住不敢上前。
“扶我!”古思吐出微弱的两个字卫士们这才一拥而上将他扶住为他包扎。
古思和那只断下的左手回了将军府而素筝仍站在城门处。
她身边的皇宫卫队人人眼中都有泪光。
“古思我不会再恨你……阿南你一路……”素筝心中的怨结已然解开。
她真正明白古思的心胸远不是自己所想他真正是个心怀天下的人。与他和云镜南相比自己的这点怨结不过象小孩过家家一样。
她明白这一点的时候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那一地血泊刚才断在地上的那只断腕手指还会悲愤地颤动。一段怨结了却另一段怨结又出现。
她明白自己对古思要永远愧疚;自己和云镜南永远不可能回复从前的缱绻。而在自己身后那数百双眼睛里面她失去的远不能用个人得失来衡量。
***
云镜南离了布鲁克不敢停留一路鞭着马狂飚直至黎明。行到二三百里之外那车跑得急了轱辘碰到一块凸石顿时翻倒将他摔了个七荤八素。
“想不到我云镜南这样的一代英才一遇到女人的事就狼狈成这样!”他难免一阵感叹唏嘘去残车里搜了随带行李。
云镜南现那盛人皮面具的匣子完好无损想起再过一段路便是铁西宁掌控的地盘忙去溪水边洗了脸将树胶人皮细细沾在脸上。
他是第一次用这人皮面具这一沾直弄了大半个时辰。晚间溪水里也照不清晰只得自己蠕蠕嘴、眨眨眼现那面具造得极为精致稍加扯拉之后便贴得极为服贴料想外人必看不出来。
从溪边回到路上云镜南将车套从马背上卸下准备骑马继续赶路。谁知连着几次未能翻上马去这才觉得两脚无力早被水牢里的温泉水泡得肿了。
“虎落平阳啊!”云镜南连日休息不好身心俱疲复将马儿栓在路边树上又怕素筝反悔追来躲向路边长草丛中窝了一觉。
……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晌午云镜南甫一醒来便觉身上暖和之极更有一股肉香传来。四周吵吵嚷嚷有如市集。
“饿了几天了总算吃上顿好的!”
“孩子他爹你吃这块腿肉吧!还有几百里路要走呢!”
“啧啧真好吃!”
云镜南食指大动起身一看见原先马车旁聚了百余个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心知是逃难的贫民。
众难民见长草丛中走上一个人来都不约而同地把手中烤肉往怀里藏了藏。
云镜南定睛一看几乎每个难民手中都有一块烤肉心叫不好往那拴马树桩上一看只有树根处一堆骨骸。
“混蛋!”云镜南大怒。他在厥奴草原呆得久了草原牧族视马之重正如农耕民族之视土地不是万不得已绝不杀马。
众难民被他吼得愣了一愣随即加快度啃手中肉块。
云镜南大步走过去一连推翻几人那几人只以为对方要来抢肉干脆把整块肉塞进嘴里将脸憋得通红。
这些难民个个眼圈红一推即倒云镜南泄一阵自觉得没有道理只得罢手。
“还有百十里地呢难不成叫我走着去!”他无奈地看着这些难民。
“善哉善哉!施主不必动怒!”一个光头长袍的猥琐男子对云镜南行了个奇怪的礼他一身灰袍赤着双脚颈上挂着一圈硕大项链看上去象是木珠手中还持着一把奇形怪状的拐杖。
“什么不必动怒我能不生气吗?那可是一匹好马啊!”云镜南见那人形容怪异更加没好气地道。
“贫僧自入王朝境内只见此地人奸恶好杀难得见到施主这种好人!视众生为我身正是一种大慈悲啊!”那人不但长相打扮都怪说话更是奇怪。
云镜南自然听不懂他口中所说的“善哉”、“施主”、“慈悲”等词因那时王朝、兰顿皆无佛寺。
“唉!”云镜南只得自认倒霉也懒得和那人多说。
那人却似对云镜南极有兴趣问道:“请问施主这方大6何处是乐土?”
“乐土?什么乐土!这人疯了吧?”云镜南认定对方是个疯子对那人笑道“天下何处不是乐土?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乐土。”
那人听了这话顿时呆住过了好一阵突然笑出声来追上去扯住云镜南道:“居士真是高人敢问尊姓大名?”
“你身后是什么?”云镜南骗得那人回头一把甩开就要上路。
(译者按:关于这段故事在两千年后的布鲁克古城遗址还能看到佐证。经详细测量在古城中心的广场位置竖着一个三丈多高的木制十字架经千年不朽甚至还了点芽。从古王朝刑狱史上看那段时间的王朝执法制度中并没有钉刑。于是关于素筝女皇当时的真正决定也有了两种说法。一是女皇恨极云镜南要将其五马分尸之后将尸骸示众;二是女皇本就不打算处决云镜南只准备将他挂在上面示众几天。译者偏向于后一种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