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两个人的梦想（1/2）

() “多谢招待！”我礼节xìng地擦擦嘴，满意地望着满桌享用过的丰盛佳肴。

“你胃口这么大，想不到，辰！”

我微微皱眉：“我说，您能不用倒装句么？从认识你到现在，我听了整整8年您那自以为豪的倒装句。”说完我按着鼓鼓的小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不是一样，臭脾气。”

“你敢数落我，不要命了啊。”我假装生气右手手指点住他的额头，“赶紧道歉，再给你次机会。”

“好好好，错了，我。”他说话十分自然，看来整个习俗不是恶作剧。

午后的餐馆十分安静，只听见些许隔壁桌的窃窃私语以及酒杯间不经意地碰撞。窗边悬挂的风铃叮叮当当，我们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当我意识到这样对视有些尴尬之后，我迅速移转了我的视线，他却依旧笑意盎然。

“辰，我们认识也有8年了啊。”

“嗯。怎么？”

“我们算是很好的朋友吧。可是我觉得有些事情你不该瞒着我……”他翘起二郎腿，手臂裸露在外的肌肉紧绷着，看起来很健康充满活力，接下来的动作时习惯xìng点起一根烟，眼睛斜斜地望着我，丝毫不顾及身旁有女士应该注意什么绅士礼节。这是他严肃起来的表现，他说每当点起一根烟的时候，他的思维可以变得很专注，而不像平rì那样zì yóu散漫。

平rì里当他安静下来的时候我会认真和他讨论一些工作上的问题，可是他如今的话语却问及到了我的敏感处，我感到有些棘手，试探xìng地问他是指什么。

“你知道我当年为什么在新南威尔士跟你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么？”他看着我，话锋忽然变得严肃但是冷静，“大学里，当我看到孤身一人的你在湖边散步，新年晚会孤身一人的你在礼堂的边沿喝着闷酒，当我看到雨后的街头，你孤身一人撑着伞行走，我曾经一度以为你是个内心冷漠内向的人。”

“然而我是么？”

“你不是，当然你不是。你温柔大方你冷静而有涵养，你文静而优雅，只是这些年，眼睁睁看到周围的同学们纷纷结婚生子，过上了幸福安逸的生活？难道这些，这些你真的不曾渴望过么，辰？”

“你要怎样？”

“我说过我会好好努力，给你一个温暖的家啊。让你再也不用每天在案件现场来回穿梭，你可以过上像其他女子一样幸福安逸温暖的生活！辰，请你再考虑下，你已经三十四了，你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充满活力朝气，你甚至会无法保持你的专注，当你在办案的时候。当你走上市政厅的台阶，你甚至感觉到头晕目眩，身体的气力不支……”

“噢，程志远，可以收起你的排比句了。”我撑住脑袋，他的话语让我勾起了一些不愿意去想起的记忆，“我说过了，我们是难得的知己，朋友，别人不曾对我说过这么无礼的话语，我也不会允许和接受任何一个人对我如此无礼地数落。对于你所说的生活，我想我无法支付你的梦想。你只当我不存在好了，我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

“从来就不存在什么习惯的说法。你不要把自己框死在一个思维的局限里，你不是这样的，辰，刚见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的，你充满活力朝气，如今你死气沉沉，成天只忙于自己的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曾联系过任何一个朋友，甚至没有再和男人交往过，我真的一度觉得你是自我封闭到一种境地了。”

他越说越激动，我很难想象他这么好脾气的人会被什么事逼成这样。我伸手抚住他狂躁的肩，静静地望着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你当真还不肯告诉我？”他粗鲁地甩开我的手，我一惊，却见他双目中满含着委屈和愤怒的神sè。忽然他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桌上哭泣，“你……我等了你5年，跟着你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见不到你的时候我是多么地思念你。我的这些努力都无法弥补那个人，在你心里留下的那一道伤痕吗？”

“是的，当年，他欠我一句话，我也欠他一句……”陈瑞的影子忽然浮现在我的眼前，“临走时他似乎是有话要对我说来着，可我匆忙地走开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在忙些什么？”说着说着，我心中也一阵酸楚，程志远的心情我何尝不能体会和理解，只是当年我放弃了美国学府的邀请，高考破格低分进了和他一样的学校，我又是为了什么。我这个傻子，我也是个傻瓜啊。

“你要坐时光机回去找他是吗？”他满眼泪痕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我没出声，算是默认地点了点头。

“上面同意了吗？”

我依旧点了点头。

气氛转眼间变得有些奇怪，我眼角透过玻璃窗在街上搜寻，寻找着任何一个能够让我夺门而出的理由。“对不起，我想……”我起身想走。

他忽然按住我惊慌的手，泪眼滂沱地看着我：“你都要走了，这个下午，陪我坐会好么？”

我心里一惊，走？我去坐个时光机调查陈瑞失踪的事件而已，他又为什么这么伤心和难过。只听他继续怔怔地说：“辰，你真的决定了么？”

“决定什么？”

“你真的要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么？”

“再也不会来？”

“时光机的时间你决定了么？”

“公元2012年12月24啊。项目都申报上去了。”

他冷笑一声，忽然反问：“你可知道时光机器是2012年12月25rì晚才从怀特博士的研究室里诞生出来的。”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我，倘若我按照时间胶囊的截点回到2012年12月25rì晚8点，是不是太晚了点，虽然能出示FBI的身份重新登着时光机回来，然而我达不到任何的目的。如果为了找寻事情的真相，那么时间必须往前整整调整一天，回到2012年平安夜的湖边，那一刻我与他的分别开始。我必须找到上层，与他们切磋一下关于时间胶囊提前的一些准备。

“你得亲自经历一场2012年的大地震，如同过去那样。当时你我虽然陌不相识，却恰巧所处的地点都不是破坏最严重的地方，然而据我所知，滨海那一年城市中伤亡惨重。你会知道时光机把你传送到哪一片区域吗？万一时间代码出错了，又有谁会知道那群三流理科院校毕业的研究员做出来的时间芯片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确实有危险，然而做我们这行的，不是在宣誓的第一天，就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么？”我忙着应付他，脑海中却在思索着如何进行下一步的打算。

“那个人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让你为他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能给我讲讲你们发生的故事么？”他恳求着。

这是个温暖的午后，阳光懒懒地折shè在我们桌前，餐具已被服务员换成了温暖的咖啡。我摆弄着汤匙，望着眼前这个俊秀而高大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然而环境却倍生安静，渐渐眼前开始模糊，那些过去的岁月，也如同电影画面一般浮现在我的面前。

陈瑞和他可以说完全是两个典型的男人，程志远身世显赫却有天生的一副好脾气，做事大胆而细心，成绩优秀，简直是传说中的那种独一无二的美男子；可陈瑞偏偏什么都不是，只是一副穷酸书生的样子，他从小经历的那些苦难似乎只有作为他同桌的我才能了解。他在作文里吐苦水说自己凄惨的身世却被老师拉去训话说他造假，他偷偷在rì记里写喜欢的女生却被班上那些可恶的小太保们公之于众，那个女孩从此再不正眼看他。程志远永远是高高在上，仿佛在云端，捧着一副如来佛祖的慈祥形象，而陈瑞却如同挣扎在苦海中的渔夫，程志远天生能揽云播雾，出口成章，口若悬河地在台上一连说两个小时，博得台下阵阵掌声，而陈瑞却在挣扎中愈发坚强，目睹这一切的，也只有我。我懂得他假装睡觉却躲在双臂间偷偷哭泣，我懂得所有人都排挤他，说他是个马屁jīng的时候他依然会在走廊中对老师敬礼，当他获得荣誉的时候都来冷嘲热讽。陈瑞这孩子从小就那样走了一路，而我始终都没能帮他做过什么。他也从未埋怨过我，当别的男生给我塞充满着香水味的情书时，他会得意地把自己的作文塞到我面前让我欣赏，用红笔勾画出描写我专注学习的语句，他说我是他的偶像，他要向我这样快乐地生活和学习。我知道他有自己梦想，在别人眼中他什么都不是，而他就像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他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坚持做自己，坚持着男子汉，但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心的理论。他是生活里的弱者，而程志远却不是，程志远正验证了陈瑞的一句话，“虽然我现在一无所有，然而有些人终其一生不能明白的道理，我也已经了解。什么才是生活，什么才是我要的。我相信只要我自己做到了，人世间就能处处充满着爱，而不仅仅是这样一个喧嚣尘杂的世界。我希望让每个人都快乐，每个人都能找到真正的自己。”

“你有梦想么？”我忽然问程志远。

“有，我梦想有个懂我的妻子，爱我，我希望有能力照顾这个家，一辈子这样快乐地生活。永远不再分开。”他已经平静了许多，这番话说的是他心里话。然而又让我想起了陈瑞，一个人的梦想是自己，而另一个梦想在天下。

这就是我眼里的陈瑞，他艰难地走过了那些岁月，却换来了如此的一个结局，甚至后世的人提及到这个名字都只会说，哦，他是2012年那场大地震的失踪者。我不愿意后世的人给他戴上这样帽子，我不愿意他的梦想还没实现之前，就这样黯然消失在这个世间。我希望能看到他坚持下去，坚持他的梦想直到实现的那一天。

转眼rì薄西山，整个都市也被笼罩在一片金sè的气氛里。桌上的咖啡早已凉透，坐我对面的那个男人目光渐渐沉淀，面容也渐渐恢复了平和的神采。“作为我的朋友，这些年一直陪着我的朋友，志远，我非常感激。只是作为朋友，我想你更多应该照顾我的想法，理解我，原谅我。”我握住他的手，虽然很温暖，但是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