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纸篓之战楚2(1/2)
战东陵进柳园的时候,战楚依旧在小屋前剥着稻谷。直到战东陵走到他身前,才放下手中的竹箩,带着清淡的笑,叫了一声父亲。
看着眼前清秀的脸庞,战东陵心神一阵激荡。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年前……
十七年前的三月初九,战家的第三个孩子在一阵chūn雷中呱呱坠地。
作为孩子的父亲、战家的家主,战东陵欣喜yù狂。战家上几辈都是单传,人丁从来就没有兴旺过。他没想到,到了自己这一辈,居然连得三子。狂喜之下,他吩咐家人清出战府门前的街道,摆足三天的流水席,他要让淡水城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战家的喜事。
但谁也没有想到,流水席还没有摆下,却有客来访。
客是贵客,贵至当今的皇帝见了他,也得躬身行礼。战东陵看见客人那张苍老有如古松的脸时,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说的夸张一点,就和见到鬼没什么两样。他没敢躬身行礼,而是将客人请到老祖宗的画像前,然后直挺挺的跪下,清脆的磕了三个响头。
客人看着画像上的战家老祖宗,脸上有无尽的唏嘘。
战东陵不敢不敬,因为这位客人是大炎自开国以来唯一的一位帝师。所谓帝师,自然就是皇帝的老师。只是这位老人家并不是当今天子的老师,而是那位开国太祖的老师。亦是战家老祖宗同桌饮酒、同堂议事的好兄弟……战东陵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已成传奇的老帝师,居然还活着。更没想到,他老人家会在自己喜得麟子的这一天,再现行踪。倘若这个消息传了出去,怕是连陛下都要赶来这淡水城。
战东陵请教帝师因何而来?
远处有婴儿极响亮的啼哭声,帝师做侧耳倾听状,然后告诉战东陵,我是为这孩子而来。
战东陵悚然一惊,心中便有隐隐的不安。这位老帝师可不是凡角,他不仅仅是一个教书育人的老学儒,同时也是一位jīng通‘算’术的大宗师。他算人心,算运势,也会算那些虚无缥缈的未来。炎国的那位太祖曾经说过,这大炎的江山,一半是靠战家的老祖宗打下来的,另一半却是靠这位老帝师算来的。
战东陵想到这里,硬着头皮道:“东陵不明白您老人家的意思。”
老帝师一叹,道:“我为他而来,便是要杀了他。”
战东陵大惊,骇道:“杀……杀了他,为什么?”
老帝师淡淡一笑,道:“你莫要太过着急,且听我说下去……我这一杀亦是为他着想,且此杀非彼杀,与刀枪无关。我要杀的是他的过往,如此才能留给他的是一个清净的未来。”
微微一顿,他见战东陵依旧满脸的疑惑,只好继续解释下去。简而言之,战家的这第三子,其实并非常人,而是生来就有灵识。只是这灵识并非本体孕育,而是前生带来的记忆。如这样的前世转生,千年难逢,典籍中有记载的不过两三例,或称之为妖,或呼之为孽。倘若不管不顾,任其发展的话,最多五六岁时便会灵识崩溃而亡。如果熬过了这一关,虽说能活久一些,但rì后也会因为体内有两道灵识纠缠而导致心神突变,最后变成书中所说的妖孽。
这种事情当真是匪夷所思,可巧合的是,战东陵居然也知道一些。以前只当故事听,却没想到这‘故竟然会落在自己头上。他还依然记得,当老帝师说完之后,自己心头惊骇莫名,如遭雷击。当时就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若苍雪,连话都不会说了。
“父亲,父亲……”
柳园中,战东陵愣愣的站在那里想着往事,脸上神情变幻不定。
战楚见惯不怪,嘴里叫了几声,心中却叹了口气,暗道:“又来了,又来了,每次都来这一套,您老人家也不嫌烦吗?真是晦气……当初娘在世的时候,这所谓的前世今生,她只当笑话说给我听。我这当事人听了都没觉得什么,偏偏你来这多愁善感。”
叫了几声后,战东陵依旧置若罔闻。战楚无奈,撇了撇嘴,心想您老人家慢慢回忆吧,我这假假的儿子便不奉陪了。走到一旁,重又拾起竹箩,继续剥着自己的稻谷。
其实,他对自己的身世以及往事,并非一无所知。又或者说,那些被母亲当成故事讲述的往事,早在两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知晓。
那时候的他,虽只是个幼童,但心智却有异常人,成熟到让人不可思议。一岁识字辨文,两岁可读通古籍,至三岁时,便能分晓一些世事。都说人生烦恼识字始,但他却没有任何的烦恼,藏书阁那万卷的书籍带给他只有无尽的快乐。即使知道自己背负了‘妖孽’的名声,身上还有老帝师加诸的封印,也仍然不为所动。更没有因为自己被幽禁在柳园,而感到战家的无情和上苍的不公。对于他来说,别人的眼光又关我屁事,这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个‘故事’而已。
战楚知道,自己之所以有今天这样的心境,所有的功劳都要归功与自己的母亲----那个十二年前就已躺在坟墓里的女子。
自战楚记事起,那个女子就一直用快乐感染着柳园中所有的生物,而不仅仅是自己的孩子。她教战楚培置紫葫芦,教他种谷养蚕,教他如何与花草说话,也教他怎样用这些美丽的植物去保全自己的小命。
她教他所有的一切,就是不教他如何去流泪。
直到她离去的那一天,战楚都没有流过一滴泪。因为那女子说过,她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过的快乐无比,即使离去,但我的心却依然与你相连。莫要流泪,莫要伤心,你若流泪,我在另一个世界也会心碎。我别无所求,我只要你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永远不要流泪!
母亲离去的那一天,战楚没哭,却骂了贼老天,这世事真他妈的奇妙,自己的诞rì居然和母亲的忌rì是同一天。
十二年前的三月初九,五岁的战楚砍下柳园里的香木,摘来园中每一种植物的花叶,然后堆在母亲的身边,亲手点了一把火。火光熊熊,他站在火边轻轻的笑,嘴里哼着母亲教他的摇篮曲。而那一天,战东陵也来到了柳园,看见这一幕后,身上顿时冷汗淋漓!
战楚一直遵循着母亲的叮嘱,努力的在身边找寻着快乐。他知道,这快乐不仅仅是属于自己,也属于那长眠的女子……只是,没有母亲的rì子里,快乐终是淡了许多。战楚想起三岁的那年,母亲领着他在小屋的床下挖坑,起初他以为母亲要做个育花的暖房,后来才知道,那是母亲给自己开启的一扇通往柳园之外的大门。
母子二人的天xìng里都有着叛逆和顽皮,找到了新的乐趣后,每天都会像两只快乐的土拨鼠辛勤的工作着。从没觉得过累,也没有任何的厌倦。偶尔在地道里碰上真正的土拨鼠,母亲就会咯咯的笑,然后对儿子说,楚儿,楚儿,你瞧这儿,咱们遇上了亲戚呢。
那时候的夜晚,柳园的池塘里照例会迎来一大一小的两只泥猴子。
战楚依然记得母亲褪去衣衫的那一刻,寂静的水中,那修长的**美丽绝伦……起初,他总是小心翼翼的收敛着自己的目光,因为那时候的他已经知道什么是美。但是当月光照来,映衬着母亲的身体散发出圣洁的光芒时,他便不再躲藏。这时候,他的眼光融进了月光,清澈无比。
母亲察觉到孩子的目光,便笑嘻嘻的问,小猴儿,你看什么呢?”
战楚傻傻的笑,一边用小手往母亲的身上泼水,一边无耻的拍着马屁。
“娘,从明儿起,我叫您阿姐好不好?”
“为什么啊,小猴儿?”
“嗯……我就是觉得娘永远也不见老,可孩儿总是要长大的啊,说不定过几天就能长出胡子啦!到那时,再叫娘的话,岂不是吃亏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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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柳园的时候,战东陵的脸sè极为难看,一口闷气郁结在胸,却是半天也吐不出来。
每次来柳园之前,他的心情总是很复杂,很激动。无论如何,那孩子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是战家的血脉。一想到是自己亲手将这孩子送进了柳园,并且一关就是十七年,战东陵的心中就有无尽的愧疚。
每次来之前,他总在想,这孩子是不是又长高了?也很想问这孩子,是不是很恨自己?他还想告诉这孩子,等到你十八岁的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当他真正踏进柳园的时候,一切与想象中的并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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