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人各有志（二）（1/2）

() 夜幕降临，耶鲁军部的大院之中异常安静，只听得到平原风穿过杨树林所发出的沙沙沙沙的声音。占地宽广的办公楼里仅剩下顶层北角上的阅览室亮着孤灯一盏。在其他军官各自回家后，耶鲁军队的实际掌权人安迪·普雷斯科特总是会独自留在那间房里翻看典籍或是闭着眼睛思考问题。他的存在是耶鲁军队的最高机密。可是在军部大院里，年轻统帅熬夜看书的习惯几乎是人尽皆知的。别看安迪年仅十六岁、半身瘫痪、体制孱弱，在耶鲁军队中他可是一个霸道得让人畏惧的存在。即使手下军官都知道熬夜苦读无异于加快燃烧他瘦弱躯体里的最后的jīng力，可还是没有人敢去劝住他。巴顿·普雷斯科特公爵远赴圣弗洛伊丁参加庆典后，安迪便更加肆无忌惮在书本堆中熬着一夜又一夜通宵，似乎要在所剩无几的生命里把全世界的书全都吞下去。

站在杨树林的月影下，科林加看着那盏孤独的灯，想着两天前在那间房子里，安迪把他独自留下所说的话，拳头便捏得嘎嘎直响。过了一会儿，阅览室里的灯灭了。安迪看书看累了的时候就会这样把灯灭掉，放低轮椅的靠背小睡上一小会儿，然后他会点起灯继续阅读。因此对于在军部大院之中巡逻的士兵来说，阅览室里的在夜里灯灭了又亮、亮了又灭是很正常的事情。

“长官好！”在办公楼门前站岗的士兵们看清从树影中走出来的人是科林加后，齐刷刷向他行礼。科林加今年十八岁未满，是军部中除了安迪以为年纪最小的将领，甚至比这些士兵还要年轻。他在领兵打仗方面比起艾略特和艾德文两兄弟略有不及，但在情报处理上和宏观战况的把握上颇具才华，一直以来都极受安迪器重，也被很多同龄士兵视为偶像。

“辛苦了！我把要带回家处理的文件落下了，好难为情啊~”声音很小，科林加向士兵们还礼的动作也很腼腆。要说这位军队新贵有什么不足之处，用安迪的话来说就是缺少身为名将的霸气。安迪曾经和科林加开玩笑说，如果科林加蓄起络腮胡，言语中夹杂一些脏话的话，他就把军团统帅的位置让给科林加。

无人的漆黑楼道里，皮靴根撞击地板的声音由近及远地传开去，多少有些恐怖。科林加并没有走向自己负责的情报科的办公室，而是顺着楼梯走到了顶层。淡淡月光透过窗口洒进来。年轻的军官缓步走过明暗交叉的走廊，心里承受着所谓正义与罪恶的反反复复的责难。

来到阅览室门口，他掏出早上从艾略特那里借来的备用钥匙插入锁眼中，小心翼翼地加力扭动，当感觉到弹簧片被拨开的颤动后，连忙伸手把门扶住，生怕发出一丝的声音。有生以来第一次做这样不光彩的事情，仅仅是这么一小会儿，科林加已经紧张得冒汗了。轻轻将厚重的隔音门推开一条缝，闪身进入阅览室里，阅览室内的情况和他意料当中的差不多。只不过yīn影中打盹的少年没有像往常一样靠在椅背上，而是直接趴在了书堆里。

科林加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拔出掖在背后的匕首，对着少年的腰部比划了一小会儿，才终于选定了位置狠心扎下去。可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睡梦中的少年突然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科林加感觉那只粗壮有力的手更像是一只大钳子，捏得他的手腕酸胀无力。匕首也从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

桌前假寐的少年豁然而起，一技老拳砸在科林加的门面上。年轻的军官被打得眼冒金星，神志迷茫，仰面跌倒，带翻了身后的一排桌椅。迷迷糊糊的，科林加最后听到一个怒气冲冲的少年的吼声。“刺客！有人行刺杀统帅！”

……

科林加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押到了作战会议室里面。深夜的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以艾德文、艾略特为代表等年轻将领全都到场。看到曾经情同手足生死沙场的战友们用憎恨和鄙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科林加心里真不是滋味。耶鲁军队的最高统帅安迪·普雷斯科特板着脸坐在他正对面。站在安迪身后，为他把持着轮椅的是一名叫做马西·斯帕克(Marcy·Spark)的少年。安迪两天前才把他从红sè卫士骑士团的训练营调出来担当自己的侍卫。刚才一拳将科林加揍趴下的也正是他。

“科林加！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吗?”安迪瞪着曾经的心腹，厉声质问道。科林加不作声，以沉默来回应。他的态度让其他军官们更加气愤。xìng格冲动的艾德文一把拎起科林加的衣领，把他狠狠摔到地上。“你个畜生！如果不是统帅的提拔，你只怕已经累死在砖窑里了！”

艾德文摔完并不解气，跟上去还要再踹上几脚。他的哥哥艾略特拽住了他，“冷静一点！有统帅在，轮到你撒野吗？”

“统帅，事到如今还跟这家伙多费什么口舌。行刺一等贵族，论罪该斩！”艾德文愤愤不平地对安迪抱怨着，其他军官也都大声附和。

安迪只是抬起手，军官们立刻安静下来。“我知道肯定会有人对我做出的决定表示不理解，可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是你，科林加。我是那么信任你，器重你，甚至打算在事成之后把你扶上统帅的位置，可你却…”

安迪说不下去了。科林加低着头，忍着眼泪。这是最难熬的一段时间，可为了耶鲁的长远着想，他必须忍着，忍着自己心中对红土大地的真感情。

“押下去吧！”安迪最后宣布道，“等我们得胜归来后，在让他死得心服口服！”

“谢统帅宽宏大量！”艾略特率先对安迪的决定表示赞同，其他军官也就不再多言。安迪吩咐马西·斯帕克把科林加押走，又遣散了其他军官。作战会议室里只剩下他和艾略特还有艾德文三个人。

“谢谢了。没想到你们俩还有演戏的天赋呢？”艾略特合上门后，安迪对左膀右臂笑了笑。刚刚还表现的xìng如烈火的艾德文只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艾略特叹了口气道，“科林加这小子也真没用，居然连马西都对付不了。如果这一次能让马西也一并因伤回家修养的话，统帅出征时会更加安心一些吧。”

“是啊。这下我实在没有理由赶走马西了。不过以他今晚的机jǐng，带上他或许也是个不错的注意。”

“话说回来，即赫德尔·布涅夫切维奇（Hodr·Bunjevcevic）元帅之后，现在连科林加也离开了。多少有些寂寞啊。”艾德文发自内心的一句感叹勾起了安迪和艾略特的感伤。为了红土大地上的人们，他们隐忍了很多。

双月历6764年8月11rì的清早，耶鲁方面传出了军部年轻的情报科负责人科林加行刺安迪·普雷斯科特未遂，被收押如瑟瑞瓦城外死囚牢的消息。这一不和谐的声音传到圣弗洛伊丁后，更增添了雷纳德皇帝的烦恼。高斯帝国的双千年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

在庆典气氛rì益浓烈的圣弗洛伊丁，普通群众哪里知道当局者的苦恼。不论是西线伊西斯对贺坦德嘉的侵略、东头截云要塞频频遭到纳斯大军的威胁还是北方传来的安迪遇刺的消息，全都埋没在dì dū街头的欢声笑语之中，显得那样的不起眼和了无声息。

这两天唯一能在圣弗洛伊丁居民中掀起波澜的话题便是被雷纳德皇帝陛下亲赐予“狂乱之风”称号的“赫伯军团头号打手”休伯利安退出了武技大赛。虽然“赫伯军团官方发言人”伊桑小姐对外宣称休伯利安是因为在和“云之领主”做一对一练习时被赫伯公爵失手打伤，不得不放弃余下的比赛，可是关于“狂乱之风”退赛原因的各种猜测还是传得满城风雨。

有人说是财务卿路易·伯朗克公爵看中休伯利安的才华，意图将外孙女许配给他。伯朗克公爵为了避免休伯利安的风头越出越大，遭到其他贵族的争抢，要求休伯利安立刻退出比赛，并在当晚就和他孙女那个那个。放出这一消息的人声称亲眼看伯朗克家族的豪华马车最近一段时间频繁出入“银杏之林”。

也有人说是因为休伯利安的出sè表现打得了赫伯家的大小姐，提前从与尼尔和约修亚的“彩云琉璃”争夺战中胜出，忙着准备婚事去了。这一论调的支持者有着更加让人信服的证据。他通过私人关系从圣弗洛伊丁最著名的“罗兰夫人”衣帽店里搞到了格林希尔为休伯利安定做礼服时下的订单。这一带有“彩云琉璃”亲笔签名和唇印的订单在黑市上炒到了一千金币。

更有甚者把休伯利安的名字和未出阁的“帝国花冠”塞西莉亚公主殿下联系到一起，说他将会成为高斯驸马。这一传闻也并非空穴来风。首先，雷纳德皇帝钦赐休伯利安“狂乱之风”的称号，足见其对他的喜爱。其次，二皇子葛里菲兹与赫伯家族和休伯利安的私交颇好。据说就是他在暗中撮合休伯利安和自己妹妹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