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眠之夜（一）（2/2）
脑袋陷在了继承自明朝时期绣纹样的被里……
他看著窗户上，漏进来的月光。
想著，一会儿要去哪里转转。
……
……
陈旺的门口。
阿伊莎直接盘膝坐在地面上，准备打开那份外卖吃东西，她想了想，对著程东说道：“你，吃不吃？”
程东此刻看起来脸色有些差，他摆了摆手，表示拒绝。
“我能不能先回屋？一会儿再过来。”程东说道。
阿伊莎刚刚拿起筷子，听到这句话，有些疑惑。
按理说，程东不是这样的人，他是个为了完成任务一丝不苟的军士，此刻想要溜號是怎么回事儿？军队不可能派来一个临阵脱逃的人。
程东的脸庞皱了皱，就像是……精神分裂了一样。
阿伊莎觉得自己懂了。
程东在这个世界身份的妻女，给他的刺激太大了，导致他的精神分裂来得太早，此刻他的大脑可能愈发接近崩溃疯狂的边缘。
如果他能忍耐，想必，不会说出这句话吧？
阿伊莎靠在门口的墙壁上，她点点头：“好，我等你回来，我也想洗漱，换一件衣服。”
异能者其实很多也不太在意自己的仪容，可阿伊莎不一样，她是真的喜欢文明时代女孩的生活，每天都能吃到精致食物，每天都能洗澡的日子，真的是一场梦。
所以，她想洗澡。
进入陈旺病房的那一剎那，她甚至暗暗幻想过，能不能去一个发达的商业世界，在有著精心设计动线的明亮大商场，逛一次街。
女孩，都是爱逛街的。
诡异末世，已经没有那种大型商业综合体了。
这只是，阿伊莎一场期待和平年代的幻梦，罢了。
三日后，没准自己就要吞掉那枚肉人丹。
陈旺……真的很疯。
不接那个任务，不就行了么？
阿伊莎比別人看得影视都多。
所以，她这份渴望，更加热烈。
程东走了。
阿伊莎过了一会儿，才一拍脑袋。
她从包里拿出一封蘸血的信。
这是阿伊莎，从卓星那名护士的尸体身上，拿到的一封还没寄出去的信。
收件人是，鹤薇。
阿伊莎当然打开了。
只不过，写这封信的、似乎全都是复杂的江湖春典和各种暗语，阿伊莎看不懂。
“明日再说吧。”
打开笨叔做的饭。
她刚才点了份素餐。
这是为了尊重自己体內的另一个灵魂的用餐习惯。
来自末世的阿伊莎，尝试尊重本世界的阿伊莎。
非常幸运，这两个阿伊莎，在心性上，都比较相似。
这也是为什么，阿伊莎的身体如此协调，没有那么早地出现疯狂的症状。
就自己一个人了。
阿伊莎有点放鬆了。
今天，太累了。
她再次把鞋脱下，双腿向前慵懒地伸了出去，脚趾用力地向前勾了一下，牵动腿部神经放鬆。
她的身下，仿佛有一个透明的沙发，让阿伊莎柔软地躺在空气中，就算飘在半空，也能感觉到她此刻的舒適。
她不用像在末世那样，在有外人的时候，假扮坚强强大了。
拿起筷子。
一块又一块的热豆腐，伴著豆瓣酱汁的味道，盖在了一粒粒晶莹的米饭上，切碎的香菇丁点缀其中佐味，一看就让人觉得，胃口大开。
饿了。
阿伊莎的手指尝试和这两根木棍搏斗……
不行，还是用不惯筷子。
所以，她把两根筷子，当成法杖。
异能涌现。
一粒粒米饭像是列队前行的士兵一样，飞到了这船艉楼的走廊中，组成了一排排的矩阵，很像是在星际间精確分布好的一列列战舰。
豆腐块邪神和蘑菇丁怪物也飘了上来。
它们在扮演，袭击米饭的强大敌人。
在阿伊莎的精確控制下，豆腐块如彗星一样，闯入了米饭组成的战舰群之中。
每一粒米饭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因为它们的身后就是地球，是没有被诡异污染的万家灯火，是我们的家园！
是阿伊莎……梦寐以求想要回到的人类文明时代。
米饭战舰，你要保卫地球来之不易的和平时光，绝对绝对，不能再次让这些诡异袭击地球！
一粒粒米饭开始进攻豆腐块。
但无一例外，它们都被豆腐邪神那摧枯拉朽的力量给撞倒了，粘连在了豆腐上。
那些蘑菇丁怪物更加可怕，它们不断甩著盖饭里的汤汁，污染一颗颗洁白的米饭，最终很多米饭战舰倒戈，和蘑菇丁合併成了一团。
“嗷。”
阿伊莎飞起来，吃了一个裹著蘑菇丁的米饭。
“嗷。”
又吃了一个裹著豆腐块的小米饭糰。
“诡异、恶魔、邪神、怪物，”阿伊莎品尝著这美味，在末世，这一顿饭真的很昂贵，“我把你们都吃光。”
“人类会贏的。”
阿伊莎不断咀嚼。
不断咀嚼。
咽了下去。
那些食物，在空中飘了太久。
“有点凉了。”
“但是，真的很好吃。”
阿伊莎把套餐里的饮料拿出来，她没有选择可乐，而是一款自己曾经在偶像剧里见到的果汁饮料。
远古的电视剧里，这名女演员美艷不可方物，是很多末世女孩的偶像。
阿伊莎不是程东那种大头兵，她有异能，是人才，是强者。
所以，她知道很多內幕消息，知道……末世里还有一批，可以不用担心物资配给，也不用担心触犯法律，隨便观看文明时代影视书籍的一个阶层。
在这一小批人中，就有很多高等家庭的女孩，成为了那名女明星的粉丝，她们甚至在那个女星去世后千万年的末世里，给女星成立了一个后援会。
极其狂热的后援会。
后援谁？后援骨灰吗？
阿伊莎因为自己是异能者，所以有幸见过那些末世里的权贵或者强者的二代子弟。
有几个痴迷女明星的姑娘，已经走火入魔。
她们通过自己的地位，甚至知道了陈旺的存在，想要通过他的幻境，去那个明星存活的时代，追星。
她们不想在末世活著了。
就算死，也要死在拥抱那个影视偶像之后。
阿伊莎看著饮料包装塑料纸上，这名明星的代言照片。
陷入沉思。
她们，可能是这名女星最后的粉丝群体，时间跨度遥远地难以估量。
阿伊莎拧动瓶盖。
她確实没想到，陈旺在这个晚清的年代，竟然精神畸变出来了一个诡异的厨舱，那个厨舱里，竟然有著人类辉煌背景下诞生的快餐店主。
这已经足够荒诞了。
更荒诞离奇的是，阿伊莎这个来自末世，靠著异能偷窃到金钱，在黑市购买影视剧光碟的小粉丝，竟然在这个时代错位快餐店的冷藏柜里，找到了自己偶像代言的饮料。
这陈旺的幻境……
离奇美妙地、像一个奇蹟。
阿伊莎喝下那紫色的液体。
她从未吃过葡萄。
此刻整个口腔。
整个喉咙。
仿佛都是冰镇后的葡萄，在崩裂、在跳跃，在飞溅水果清甜的汁水。
这饮料。
其实都是白砂、食用色素、甜蜜素、果葡浆、稳定剂、防腐剂、浓缩果汁勾兑出来的工业饮料。
当年那名女星代言，也只是自身无数商业合同里，最普通的一份。
拿到一个代言，镜头前摆几个动作，拿到一笔款子，成就大城市豪宅的几平米砖块水泥，没了。
她绝对没想到，这个不经意的动作。
会影响到万年后的末世。
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科幻般的巧合与浪漫。
“嗝。”
阿伊莎微笑。
笑得像个成长於蓝天白云下的少女。
笑得像是要和闺蜜朋友上学的学生，笑得像是刚和同桌討论完校草的姑娘，期待著下次操场体育课的相遇。
好喝。
……
……
阿伊莎微笑。
她紧急地，笑了两次。
又笑了一次。
她开始不断地笑。
就像是游戏卡顿，人物不断重复同一个动作。
一直重复。
阿伊莎惊醒。
不好！
她扔掉筷子，青葱般的玉指呈爪状，开始对自己的大脑施加异能。
“不是，说好……和谐相处的吗？”
……
二十天以前。
阿伊莎在那个豪华病院中，见到那名七级异能者的时候。
在其他人都撤走后，那名异能者戴著呼吸器，对著阿伊莎说道：“我们俩……真的很像。”
阿伊莎的异能是，飞翔，以及隔空控制物体。
面前这个七级异能者，他的能力也是飞翔，隔空控物。
只不过，阿伊莎是二级异能者。
对方是七级。
双方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
阿伊莎飞行速度很慢，稍微快一点，就睁不开眼睛，对方却能突破音障。
阿伊莎只能隔空举起自己肌肉力量內的东西，对方却可以搬动大厦高楼，甚至可以搬走小山丘。
那一天。
那名七级异能者对阿伊莎说道：“你看著每个能力都不如我，但那最后一个异能，你比我，强……”
阿伊莎和那名七级异能者，其实，都还有第三个异能。
阿伊莎对程东说谎了，她隱瞒了这一点。
她还有其他的能力。
这第三个异能，就是，控制心灵。
不是控制其他人的心灵。
如果异能可以影响他人心灵，不管是什么程度的影响，几乎都可以评定为八级异能者以上，是人类对抗诡异的、超级重要的力量。
阿伊莎和病榻上这名异能者的能力，是控制自己的心灵。
如果在末世，有其他诡异入侵他们的精神世界，这个能力就可以立即使用，强大的异能裹挟著巨大的精神力量，洗涤驱赶脑海里每个片区、每个神经元的诡异污染。
这项能力，很强。
所以，在很大程度上，阿伊莎其实可以免疫陈旺那个“混乱余烬”的影响！除非陈旺发了一次史无前例的狂疯，那诡异的精神污染浓郁到可以让邪神发疯自尽。
否则，阿伊莎就可以一直保持清醒。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每个人进入陈旺幻境的时候，自己的灵魂都会和那些世界的身体灵魂，產生严重的衝突。
就像程东那样。
但那名七级异能者，和阿伊莎理论上是不会受影响的。
他们虽然不能把进入幻境时，系统给予身体的那个“本地灵魂”驱逐出去，但他们能够做到，井水不犯河水。
病榻上，那名七级异能者举了一个形象的例子。
“在我那次经歷的幻境中，我有幸在那个赛博都市，吃了一次火锅，你知道……什么是火锅吗？”
阿伊莎知道。
她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你和我，都能把，一个大脑里的两个灵魂，分离开，就像是鸳鸯锅一样……这边是清汤，那边是辣油……”
这是个很奇怪的比喻，但阿伊莎听懂了。
她从到达这个世界以后，就保持的非常好。
甚至她那强大的心灵控制力，还可以把这个世界的本土阿伊莎唤醒，帮助她做事情，进行塔罗牌占卜。
但是在上船时，阿伊莎为了寻找陈旺。
不得已之下，解除了封印。
她需要同时使用异能和塔罗牌占卜。
所以，那个鸳鸯锅中间，那一道作为分隔的金属板，被拆掉了。
两个灵魂，掺和在了一起。
就像其他人那样。
……
阿伊莎此刻全力控制大脑的崩溃速度。
想要在两个灵魂进行碰撞前，儘可能地把两个人不同的灵魂特徵分离开。
可这个工作实在是太难了。
就像是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来。
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意志，进行浩繁的工作。
阿伊莎此刻嘴角沾著米粒，背部依靠著墙壁，双腿双脚猛地从破裙子里伸了出去，脚趾併拢在一起，身体紧绷，极为紧张。
浑身上下，香汗淋漓。
“陈旺！”
阿伊莎早有觉悟，但还是忍不住，去怪这个变疯的人类最强者。
……
……
屋內。
陈旺並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因为他……也有事儿发生。
刚才陈旺躺在了床上。
眼睛炯炯有神，盘算一会儿去哪儿。
可是，他突然之间，开始，闹肚子。
“好像有人在喊我……”
“有人需要我！”
“我是诡异末世的正义使者！使命必……算了，正义使者今天想窜稀……演不了奥特曼了……”
“疼……”
“怎么这么疼……”
“笨叔，你是不是在毒里下饭了……”
“是不是因为在异界做饭，去批发市场，找了点过期的大米和汽水……”
陈旺翻来覆去。
看起来无比痛苦。
极其痛苦。
甚至感觉，肚子里仿佛有个舌头，在拼命抖动，汲取他的营养。
陈旺伸手。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伸手，从喉咙里往下摸，看看肚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本想把眼睛摘下来，吃掉，替自己去看看。
但他想到，这世界也没什么修復身体的奇珍异宝，晚清民生凋敝、物產贫瘠这句话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课本上，於是决定算了。
陈旺伸手。
够不到胃袋。
他把手又抻回来。
认真思考，自己今天，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好疼……”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