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攻克难关（1/1）

攻克难关

盛夏的实验室里，空调外机的嗡鸣与反应釜的低吟交织成一片焦灼的背景音。贾磊俯身在恆温测试舱前，蓝色防护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却死死盯著舱內那个指甲盖大小的电池样品。鈦合金舱体反射著冷白的灯光，將他额角渗出的汗珠照得像细碎的水晶，顺著脸颊滑过下頜线，滴落在深蓝色实验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触到防护眼镜的边缘才想起装备还没卸，便索性任由汗水浸透衣领，视线始终胶著在实时传输到屏幕上的曲线 —— 那代表电池容量衰减率的红线，正像条不安分的蛇，在高温区间疯狂扭动。

“贾总，第三组循环数据出来了。” 助理小陈的声音带著明显的颤抖，文件夹在他手中微微晃动。这个刚从名校毕业的年轻人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黏住，白大褂的袖口卷到肘部，露出小臂上因紧张而绷紧的青筋。

贾磊直起身时，腰椎发出轻微的 “咔噠” 声 —— 他保持同一个姿势已经三个小时了。接过报告的手指骨节分明，指腹上还留著长期握持实验器械磨出的薄茧，翻动纸张时带著不易察觉的颤抖。当目光扫过 “高温性能衰减 14.8%” 那行黑体字时，他放在桌沿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已暗透，城市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切进来，在他紧锁的眉峰上投下一道深深的阴影。

“我们对复合材料导热係数的计算还是太乐观了。” 贾磊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带著金属般的质感。他转身走向那块占满整面墙的白板，拿起红色马克笔在 “新型纳米涂层” 几个字上重重画了个叉，笔尖划过板面的 “吱呀” 声在寂静的实验室里格外刺耳。

小陈的头垂得更低了：“是我在模擬测试时忽略了极端工况的交互影响……”

“把笔给我。” 贾磊打断他的话，接过绿色马克笔在白板另一侧写下 “反应速率调控”。笔尖在 “调控” 二字上停顿片刻，忽然用力圈了个圈，“高温下电解液分解加速 3 倍，这才是癥结。我们不该只盯著隔热，得从化学反应本身下手。” 他忽然侧过头，防护眼镜后的目光亮得惊人，“还记得上周那篇关於銠基催化剂的论文吗？或许可以试试嫁接改性。”

小陈猛地抬起头，眼里的沮丧瞬间被惊涛骇浪般的兴奋取代：“您是说…… 用介孔材料负载催化剂？这样既能控制活性位点密度，又能避免副反应！”

“去准备实验方案。” 贾磊拍了拍他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湿透的白大褂传过去，“失败是给成功清场，现在舞台空出来了。”

接下来的二十八个日夜，实验室的灯光成了整栋研发楼最倔强的星。贾磊把行军床搬进了休息室，床头柜上堆著小山似的文献，咖啡渍在扉页晕出深浅不一的地图。当第七十三次实验失败时，负责记录数据的小张把笔摔在桌上，眼圈通红地盯著屏幕：“为什么？参数明明和模擬结果完全一致！”

贾磊正用镊子夹取失效的电池样品，闻言动作顿了顿。显微镜下，电极表面的枝晶像疯长的荆棘，刺得他眼睛发酸。他忽然想起十年前在德国做访问学者时，导师说过的话：“科研就像在黑屋子里拼图，你得先相信拼图最终的模样。” 他深吸一口气，指著显微镜目镜：“看这里，枝晶生长方向有异常，说明催化剂分散度有问题。”

凌晨四点十七分，当第 101 组数据跳出时，整个实验室陷入诡异的寂静。屏幕上的蓝线稳稳地停在 - 2.3% 的位置 —— 高温性能衰减率终於控制在 5% 以內，能量密度测试更是突破了理论极值。小张的尖叫惊飞了窗外棲息的夜鷺，贾磊扶著操作台缓缓坐下，忽然发现自己连抬手揉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透过窗户望出去，东方的天际正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穿过薄雾，在他鬢角新生出的白髮上镀上金边。

“贾总，您看！” 小陈举著检测报告衝过来，纸张边缘被攥得发皱。贾磊接过报告的手在颤抖，当看到 “高温循环 500 次容量保持率 91.7%” 时，这位四十七岁的男人忽然捂住了脸。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啜泣声，继而化作震耳欲聋的欢呼。有人把实验记录本拋向空中，有人互相击掌直到掌心发红，贾磊望著这群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忽然想起出发时的誓言：“要让中国芯在世界舞台发光。”

窗外的朝阳正磅礴升起，金色的光芒潮水般漫过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漫过操作台散落的样品管，漫过每个人眼角闪烁的泪光。贾磊知道，此刻被攻克的难关，不过是漫漫长路上的一块路碑，而他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