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相父!相父!相父!(2/2)
李翊瞪了她一眼,转而仍旧叹道:
“非敢言罪。”
“唯愿王后忆当年寿春城破时,玄德与君夫妻结发之情。”
“岂不闻苏子卿有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见袁瑛怔忡,复又道:
“夫妻纵有龃龉,然共抚储君以安社稷,方不负同甘共苦之义。”
“惟愿王后思之,慎之。”
袁瑛连连点头,虽不知她听没听得进去。
有可能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她还是会扑上去。
但李翊相信,在扑上去之前,至少她会谨言慎行,不会再似这次一般莽撞了。
窗外忽闻更鼓之声,李翊取锦帕递给袁莹。
袁莹上前,为姊姊拭泪。
“明日当修书与玄德公,臣愿作释冰人。”
“然阿斗学业——”
李翊也担心他教育阿斗,袁瑛这个当母亲的会来捣乱。
所以提前给她打好预防针。
袁瑛突然正襟危坐,道:
“妾当每日亲督其课。”
“善!”
李翊欣然,让侍女伺候袁瑛回屋歇息去了。
转而回到内室,对诸位夫人感慨道:
“家国之事,终需内外同心。”
“尔等如今可明白吾为何叫你们读《孙子兵法》了么?”
“有谁能找到对应其篇?”
出乎意料的是,竟是麋贞最先翻开,找到了兵法中的《九地篇》。
但不是很感确认,问道:
“不知夫君想说的,是否是这句——”
“善用兵者,携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这句话的意思,指挥者需要通过管理和教育,使全军上下团结一致。
从而形成整体性的强大威力。
他所强调的,就是一个团体需要领导者来对底下人,加强管理与教育。
并且还专门强调了,这种团结不是自愿的。
而是受客观形势所迫使的,大家在特定的情况下。
就需要团结起来,一起面对挑战。
“正是、正是!”
李翊大喜,他将此兵书看了不下八百遍,早已烂熟于心、倒背如流。
“不想竟是夫人最先背熟。”
李翊手执麋贞的素手,这位自己的结发之妻。
她是一位非常传统古典的女子,李翊其实跟她没有太多共同语言。
但她有一点很好,就是很听话。
李翊让背《孙子兵法》,她就真的老老实实去背。
但有一人,天性就不爱学习。
那就是骷髅王之女。
“莹儿,怎么回事,不把为夫之话放在心上?”
李翊板着个脸,沉声问。
袁莹闻言撇了撇嘴:
“妾身最厌这些之乎者也嘛……”
“再说,有夫君这等经天纬地之才。”
袁莹突然上前挽住李翊手臂,杏眼流转。
“妾便读尽天下书,还能聪明过你去?”
说着,将前两日绣好的荷包系在丈夫腰间,娇声道:
“倒不如多绣几个香囊,助夫君提神醒脑。”
甄宓掩口轻笑,却见李翊皱着眉,有点儿对这丫头束手无策。
正要开口,忽被袁莹打断道:
“宓妹妹评评理,可是夫君讲《庄子》时自己说的——”
她突然板起张脸,模仿李翊的神态,有模有样地说道:
“——‘巧者劳而智者忧’,妾这是成全夫君呢!”
李翊摇头叹道:
“罢罢罢,倒是为夫着相了。”
又看向室外,问:
“阿斗的书信还未写好吗?”
“一会儿可就到晚膳时间了。”
李翊的规矩很严,该学习时学习,该吃饭休息时就吃饭休息。
劳逸两者,绝对不能够颠倒。
此前李治就因为贪玩,没回来吃晚饭。
等错过晚点时,李翊便不许下人再给他饭吃。
到深夜,李治饿得大吵大闹。
当母亲的心疼,袁莹起来为孩子煮面,麋贞也送去糕点。
有下人及时报给李翊,李翊立马亲自出面制止。
不仅将煮好的饭食,下令全部倒掉。
还将麋贞、袁莹给一起罚了。
严令说,没有到第二日的早膳时间,任何人不得给李治饭吃。
为此,袁莹还闹了几天脾气。
但至此以后,李治再也不敢错过饭点了。
基本上养成了按时吃饭的习惯。
“或许是阿斗不会写呢。”
甄宓一语道破玄机。
众人皆是醍醐灌顶。
是啊,阿斗一个七岁的小孩儿,字都认不全,如何去写道歉信呢?
“罢,待吾去来。”
李翊转身走出内室。
麋贞忙在身后招呼:
“夫君,一会儿就吃晚膳了,可别耽误太久。”
李翊不来,没人敢动筷子。
所以李翊吃不吃饭,是关系着全相府的人能不能按时吃上饭。
“阿斗,信笺写好了么?”
李翊背着手走出来,温声问道。
“……相父、我、我不知这个‘愚’字怎么写。”
李翊更不答话,蹲下身来,看一眼书信。
眉头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
先不说行文流不流畅了,单说这字体,就简直是鬼画符!
“阿斗,自明日起,你先从练字开始。”
李翊正色说道,“人家说,见字如见人。”
“字可以不美,但不能不正。”
“汝父写得一手好字,汝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才是。”
“相父这里都还有些汝父寄过来的竹帛,汝不妨模仿一下汝父的字体。”
言罢,李翊转身来到刘禅身后。
握住他的手,教他写字。
同时代他写请罪书。
一边写,一边为他讲解为什么要这样说话。
并耐心地为阿斗解释,每一个字的含义,平时行文中应该怎么用。
《请罪书》写好以后,李翊即使人星夜发回下邳去。
刘备得其书时,正在批阅奏折。
侍从将书信送上,刘备只淡淡回了一句。
“——知道了,将书信置下。”
待侍从们走后,刘备乃急忙将书信展开来看。
其书略曰:
“臣禅顿首再拜父王王上:”
“儿臣愚钝,不识父王教诲之深意,屡逃课业,使父王忧劳。”
“今蒙相父训导,方知父王日理万机,犹念儿臣学业,实乃望儿成才,以继大统。”
“儿臣年幼无知,不解父王苦心,反生怨怼,此乃大不孝也。”
“父王乃齐国万民之君,肩负社稷之重,儿臣本当勤学修身,以分父忧。”
“却因贪玩懈怠,致父王失望。”
“思及此,儿臣羞愧难当。”
“今相父严加管教,儿臣始知学问之重、责任之大。”
“自今以后,必当勤勉向学,不负父王期望。”
“伏惟父王宽宥儿臣之过,儿臣定当痛改前非,以慰父心。”
“儿臣禅惶恐再拜。”
“建安十四年春月。”
刘备看罢书信,已经猜到是李翊帮他写的了,虽然字迹有所不同,行文结构也刻意改变。
但以刘备对李翊的了解,还是猜了出来。
不禁感慨道,“子玉有心了。”
饶是知道真相,可刘备依然很感动。
他乐于见着幼子能明事理,于是提笔回信,殷殷叮嘱。
发回河北,其书略云:
“吾儿阿斗亲启——”
“见汝手书,墨迹虽稚。”
“然字里行间,已见悔悟之意,为父甚慰。”
“汝自幼失恃,长于乱军之中。”
“为父征战四方,忧于国事,未能朝夕相伴,实乃吾平生之大憾。”
“今托付子玉先生教诲,非为苛责,实盼汝能承继大业,不负先贤之志。”
“子玉先生,才略冠世,德行为师,汝当以父事之。”
“谨遵训导,勤习文武。”
“他日若成大器,方不负为父与相父一片苦心。”
“天寒岁暮,望自珍重。”
“父,玄德手书。”
……
(相传此为《刘备家书》,是后世保存完好的刘备真迹之一)
(后世有裴松之对此点评道:
“帝王之家,虽权柄在握,然父子之情,未尝异于庶民。”
“盖乱世枭雄,于马背上得天下,故于膝下孺子,愈显温情。”
“其明知书出翊公代笔,仍作回音,非独全相父体面,实乃借机抒父子之怀。”
“帝王心术在此,天伦至性亦在此。”
“此昭武所以异于古今帝王者也。”)
……
接下一段时间,刘禅便待在河北相府,跟着李治、李平一起学习。
学习环境对孩子的心态影响是巨大的。
此前在下邳,刘禅接触的孩子比较少,如张苞等辈,也不需要学王室中的东西。
但李翊家教很严,从小便让孩子们学习古之经典。
阿斗跟他们在一起,便得到了一个很好的学习环境。
因为你周围的“同学”都在认真学习时,你就很难不认真学。
经过半月时间的观察,李翊发现刘禅在学习方面的天赋确实远不如李治、李平。
这两孩子几乎都能够举一反三,刘禅虽不算愚笨。
但跟自己这两个亲生的比起来,就显得有些迟钝了。
学习这方面,真的很讲究天赋。
如果天赋不够,就只能靠努力勤奋来凑了。
但阿斗……
能让他认真把该学的都学了就已经非常不错了。
想让他自发的主动去学,那聪明如李翊也对此无计可施。
不过李翊教学也注重劳逸结合,并非是一味地让孩子们闷头去学。
该玩时就要痛快去玩,玩累了再好好休息。
休息好之后,再去学习。
这一日,刘禅课业既毕。
与李治携家仆数员,微服出游。
二人各跨小驴,自园门溜出。
时值上巳佳节,邺城万人空巷,车水马龙。
李治摇手一指瑶台,那里聚满了人群。
他眉宇间傲色隐现,说道:
“昔年此地尚是马厩,父亲命引漳水为池,方有今日之盛。”
刘禅澹澹道:
“我在下邳,不见输此邺城。”
李治忙道:
“下邳亦多赖我父建设之功!”
两个小孩儿争论着,入了一家酒肆坐下。
一名家仆慌忙地走过来,在李治面前弯腰道:
“……公子、您、您可不能喝酒啊!”
李治勃然变色道:
“大人喝得?吾为何喝不得?”
“吾非男儿乎?”
“况家母亦时常饮酒,怎偏吾喝不得?”
“这、这不是您还小嘛!”
“胡说!”
李治啐了他一口,将倒满酒的一只碗递给刘禅。
“阿斗别理他,我们只管喝我们的。”
“这,相父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责罚啊?”
刘禅还是很怕李翊的。
“嘿,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李治嘿嘿一笑,又瞪了眼那名家仆。
“你会说吗?”
“这、小人……小人……”
那名家仆暗暗叫苦,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
李治已经将第一碗酒吞下肚了。
“……咳咳……咳……”
李治连咳嗽两声,发觉胸中豪气顿生。
一指城墙道:
“他日我若能继得父业,当将此城扩建三十里!”
刘禅吮着蜜饯含糊说道:
“表兄何苦再造?现下这些……”
小手划拉一圈,“不都是咱家的么?”
邻座老丈闻言,顿时呛酒,偷忍不住眼打量这对锦衣童子。
忽然,肆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群凶神恶煞的河北官兵,押解着一群人走来。
这些官兵显然是刚从战场上回来的。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