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俊雅李少(2/2)
“您……您看……”阿雨颤抖着递出了手中那jīng美的画轴。
凤目深注那工笔深厚的坐莲观音上,惜惜公主当即楞于画中,一动不动。
已恢复过来的阿雨怯生生地道:“小姐,这幅跟您从闾丘小姐那里‘要’的简直……一模一样……”
深深地吸了口气,凤目仔细地盯着那栩栩如生、纤毫毕现的画中观音的惜惜公主红润的樱蜃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的确,这一幅与墙壁高悬的那幅同样的纤毫毕现、栩栩如生,一个三岁的瞎子都能看出它们绝对出自同一手之手笔。但是,这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尊画中观音给人的感觉却是完完全全的不一样!
东墙壁处高悬的那幅是圣洁中透出深深的温情,而手中的这幅却是……却是什么哀情都有却单单没有那脉脉温情。是的,手中之观音有悲、有哀、有苦、有痛、有心酸、有无奈、有死心般的明悟、有超脱般的淡漠,有……浓浓的忧伤中,什么都有,却单单缺了那脉脉的温情!那能令圣洁的观音人xìng化的脉脉温情,那能令无忧的观世音也会忍不住‘妒汝心’的脉脉温情!
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惜惜公主愤愤地喃喃道:“原来你竟然躲到了这风花雪月的舞榭烟花之金陵秦淮河畔风liu潇洒,哼……”
凤眸下移,同样是龙飞凤舞的两行行书,这一次上曰:
悔广寒,广寒嫦娥悔当初!
笑红尘,红尘观音笑如今!
玉面罩冰,惜惜公主冷冷地怒哼道:“你既已悔当初又为何还敢笑如今,你这混蛋如今还笑得出来吗?哼,自古痴心女子负心汉,柔颖姐姐,就让小妹代你惩戒惩戒这负心薄情的陈世美吧。”
冷哼后再细观字画,身为个中行家的她毫无困难的纠查出那字的风雅俊秀形体不仅与其画中观音的圣洁悲凄极不协调,更与其诗意的苍凉无奈格格不入。轻皱那淡淡的柳眉,漫注墨迹的李占锋四悄然入帘。
“李占锋?金陵四个妄自尊大的世家之一的李家独根公子吗?你竟然躲入了小小的金陵的一个破烂世家,莫不是为了李家那传闻颇有些知书达礼的娇艳女儿?好,好,很好……!阿雨,有请李占锋。”惜惜公主的声音怎么听也怎么听不出那个请字的喜悦与诚意。
“是的,小姐。”阿雨盈盈而去。
心中愤慨的惜惜公主再次对照了这两幅画,含恨的声音念出了四句:
慕莲座,嫦娥奔月慕广寒!
妒汝心,观音坐莲妒红尘!
悔广寒,广寒嫦娥悔当初!
笑红尘,红尘观音笑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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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惜绣楼泊处百米之外的大酒馆内,挥汗如雨。
与拥挤不堪的底楼洞重两别天,三楼豪华雅座中俊秀的李占锋、豪放的赵新宇、不羁的权靖国三人美酒一杯的同时享受着习习凉风,分屏而座。
“权少,能请出久不动笔墨的小小右军为你提笔,看来这次权少你是志在必得了。”金陵三少之赵新宇含笑遥遥举杯道。
不羁的眼睛眨了眨,权靖国轻然努力一叹道:“小小右军早已年迈,又怎能比不得声名正隆的画鬼之大作?唉,正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只有赵少才有资格亲睹绝代风华的惜惜公主的真容了。”
心中破口大骂其借题发挥,赵新宇以他豪放的声音大笑道:“赵少说笑了,新宇一介白丁,岂能分辨出论语究竟是出自孔子还是出自孙子,嘿嘿。”
权靖国心中震怒,仰头喝酒。八岁那年的溴事竟成一生之笑柄,可恶至极!他本是金陵三少中口才最好的那一个,但每每别人一说起此事他便气得说不出话来。索xìng将一肚子闷气全部发泄于醇香的竹叶青中。
一举击中对方软肋的赵新宇哈哈大笑,神采飞扬间旁顾另一边一直挂着他那招牌式的少女杀手之笑容的俊雅李占锋道:“李少,贵府可是人才济济啊,只不知那代李少捉笔的又是哪位,改rì可否代小弟引见引见?小弟仰慕不已呢。”
李占锋笑容不变,道:“很高兴我们李府能出一个令眼界奇高的赵少仰慕不已的人,不过,所谓人才乃是最大的本钱,所以嘛,这引见之事……嘿嘿,说一说就好了。”
赵新宇不以其单刀直入式的拒绝为忤,指节轻叩那紫檀酒桌,喃喃地道:“张自忠,嘛一般的人物,哈哈,若李少有空就请帮忙带个话,就说赵府不大所以不谈宝贵荣华,不过,各式名茶倒是有那么一大把,例如龙井、例如铁观音,例如那rì铸雪芽。而且,赵某也有小妹一个,虽不及令妹之孔武,但温婉有嘉之礼仪却是自幼熟知。嘿嘿,李少可是愿代为转告否?——不愿意就直说,可不要今rì勉强来rì却脸红半许说因这话太长一时没记清又或者公务繁忙致一时忘了等等不是借口的理由来敷衍赵哦。想必彬彬有礼的李少不致如此吧。”
俊脸微变转而又恢复其俊秀的李占锋再度挂上其少女杀手式之风雅笑容道:“赵少说笑了,诚然,李某又怎会做出心口不一之事?所以那转告之言也就请恕李某不便越位了。如赵少真心想见先生,就只请赵少直接向先生递拜贴好了。只是,赵少的拜贴先生能不能接到那可就不好说了。嘿嘿。”
赵新宇豪放声音大笔道:“是吗?哈哈,那李少可真要小心了,只要张自忠肯见赵某一面,他就必会答应成为我赵府的首席师爷,李少你信不信?”
李占锋打了个哈哈道:“我信,我信。我当然信!赵少对男人的蛊惑力就如同李某对女人的杀伤力一样厉害……”
“是吗?有本事李占锋你去把嫣玉敏给收了,你行吗?”另一边静默了半响久不曾开口已平伏下心情的权靖国不羁的声音冷嘲热讽般的响起。
李占锋轻摇其头道:“权少怎么如此开不起玩笑,李某本是自知无法争雄于二位而占占口舌便宜罢了,权少何必在意?再说,权少不怕此话传到那嫣家大小姐的耳中后她玉颜震怒吗?说实话,你不怕我还怕呢!”
权靖国暗恼自己为何选择了这么一个话题切入,但放不下面子的他只能硬撑下去冷哼道:“堂堂七尺男儿又怎可惧于一女流之辈?你们怕她,我她权的偏不把她放在眼里!”本就豪气冲天的话却因那音量越来越小而显得滑稽可笑。
李占锋和赵新宇均不再接话,只是齐齐不眨不眨地盯着他。
被二人盯了那么片刻,浑身不自在的权靖国横眉道:“看什么看,你们是龙阳君的后代吗?恶心!”
李占锋和赵新宇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打了个哈哈,豪放的赵新宇看了看窗外暮霭的天sè,道:“时辰快要到了,二位,究竟谁是那幸运儿马上就要见分晓了。”
李占锋秀雅的俊脸用力苦笑道:“李某人伤心的时刻也就要来……”
“请问,李占锋李公子在吗?”立于酒馆外,阿雨的声音被无情地淹没在酒馆内人海的滔天喧嚣中。但人海很快就因为她的到来而变得沉轻落静。
于是,阿雨再次脆生生地道:“请问,李占锋李公子在吗?”
阿雨娇甜的声音不大,但在这连蚊子都屏息忍屁的世界里却是无亚于一记奔雷,响彻轰炸于每个人的耳中。
人海再度喧嚣,转瞬沸腾。
三楼雅座。赵新宇与权靖国不约而同的以杀人的目光瞪向其实早有定计,此刻故作一脸平静而忍笑但嘴角却悄然开花的李占锋,那表情在赵新宇和权靖国眼中怎么看怎么嚣张。
闷哼了一声,赵新宇遥遥举杯道:“恭喜了,李大少爷!希望你能更进一步,如愿以偿至一亲芳泽。”
轻轻一个不是恭维的恭维后,李占锋再也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挂上两人越来越看不顺眼的嚣张笑容嘻笑道:“承你吉言,占锋定不负越少之所期望。嘿嘿,二位,公主已在静候,请恕占锋少陪了。”
一拱手,他不走楼梯而直接从权靖国独占的窗口处跃了出去,跳窗前,他听得权靖国那不羁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张自忠吗?看来他倒是个人物,我想我也有必要去见见他了。”
临至窗口的李占锋心神立分,真气顿时微散,差点儿直接从窗口跌了下去,幸好金陵三少不仅仅文采风liu,一身的功力在这金陵来说也至少称得上个中好手,非是等闲之辈。一个气沉丹田,便以他最潇洒的姿势落于小雨的三尺之前。
“在下李占锋见过小雨小姐。”
看着这被江南山水宠坏了的俊雅男儿,小雨眼中闪过羞喜之sè,垂着轻轻地道:“小雨只是一个小婢而已,公子切勿再以小姐之名相称。公子,我家公主已静候于绣楼,请公子随小婢来。”转身盈盈领路。
看着这仍稍嫌青涩的窈窕背影,再一次证明了自己在某方面的实力的李占锋信心大增,昂首挺胸,褶扇飘摇,俊脸上那少女杀手式的笑容灿烂至足以照亮整个金陵秦淮的蔼蔼暮sè。
“公子请稍等。”止步于绣楼前,小雨转身对后面的李占锋道。
褶扇一怀一放,“啪”地一声中,李占锋所以最具杀伤力的笑容。
小雨为之一呆,半响才觑然醒悟,立即红晕密布,头一低,匆匆逃进了绣楼。
李占锋遂卓立江头,傲视烟雨秦淮。
一小会的功夫,阿雨打开了舱门,不敢看李占锋的她低垂着头道:“公子,我家公主有请。”
早已奉命集结于嘴角的笑容再度毫不吝啬地绽放,李占锋以其最温柔的声音轻然道:“多谢小雨姑娘。”
当李占锋进了舱门,阿雨才慢慢地退了出来,并小心地关上门,慢慢地切断那俊雅的背影,芳心顿时满腔失落,暇思萦绕,愁结顿生。
舱门内,巨烛下,李占锋目瞪口呆地看着微覆面纱的她。挡不住他的目光的面纱之内。只见一位肤若凝脂,容光明艳,有若仙女下凡的美女,在白烛簇拥里秋波流盼中,李占锋看得神为之夺,魂飞天外。
她头上梳的是堕马髻,高耸而侧堕,配合着她修长曼妙的身段,纤幼的蛮腰,修美的玉项,洁白的肌肤,辉映间更觉妩媚多姿,明艳照人。
眸子又深又黑,顾盼时水灵灵的采芒照耀,难怪艳名远播,实在是动人至极。
身穿的是白地青花的长褂,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步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更衬托出她仪态万千的绝美姿容。
明皓齿的外在美,与风采焕发的内在美,揉合而成一幅美人图画,李占锋如入仙境,那还知人间何世。
至今rì,李占锋才似乎真正的明白,什么,才叫女人!
张自忠静默于微风习习的竹林前,四周早已一片漆黑。漆黑的背后,是他那矮小简陋的柴房——并不是李家没有或者不愿给他好的房子住,事实上李占锋曾特意为他新盖了一幢豪宅,但张自忠自己坚持这矮小简陋的柴屋。
凉风轻拂,四周虫鸣起伏。漆黑的世界里,张自忠的眼神深处却闪现出一双动人的剪水双瞳。
上午画那幅坐莲观音图时所引起的伤痛苦cháo至时仍未淡消,汹涌于心底至深之处,痛彻心肺!
上午画那幅坐莲观音图时所引起的伤痛苦cháo至时仍未淡消,汹涌于心底至深之处,痛彻心肺!
那一年,豪情万丈的自己嬉笑间为她留下一幅观音坐莲,并轻狂地留下“羡莲座,嫦娥奔月羡广寒;妒汝心,观音坐莲妒红尘”的诗句。
那一年,彼此的浓情蜜意都统统倾注于一汪心湖。心湖内,爱意如cháo!
那一年,惊世绝艳的她小鸟依人地偎在自己身边,听到自己的情话时便在红晕飞炫时奉上两个动人的清甜微笑。
那一年,双马并骑,北踏高丽,西挑印度,刀剑合璧,情意江湖。
那一年,明月繁星,相依相偎,细数秋之无边风月,笑赞冬之红装素裹!
那一年……
那一年,彼此的浓情蜜意都统统倾注于一汪心湖,心湖内,爱意如cháo——只是后来的种种是否就是因为那一年过度透支了两人所有的情意?
那一年之隆冬,你轻叹道:“你说为什么每个人都喜欢皇袍极权、华殿锦衣呢?”
我心中微沉,叹道:“人之一生,总是被各种各样的yu望所支配,每个人都莫过于此。”
你落漠地一笑道:“那么你呢,支配你的yu望又是什么呢?也是这皇袍极权、华殿锦衣吗?”
微微一征后,我笑道:“柔颖你难道不知道我现在最大的yu望就是尽可能地快地迎你过门吗?”
你寂寞盈堆的唇扯起一丝微笑,道:“那么,在我嫁给你的那一天之后呢,如愿以偿地娶了我之后支配你的yu望又会是什么?难道说不是这皇袍极权、华殿锦衣吗?”
我一楞。是的,现在我最大的愿望便是娶她为妻,可是之后呢?娶了她之后的支配我的yu望又是会是什么?那时候我还能像现在这样刻意地躲避这与生俱来就注定的得之则生、失之则死的不三之境吗?我那规避田园、粗茶草衣的封锁边理想人实现的可能xìng吗?
我看着怀中的她悲哀地离去,没有挽留!因为无论是她还是我都需要时间静静地想一想了,好好地考虑考虑了。
只是,为什么你所考虑的结果竟是一剑透腹、一药穿心呢?
……
抚mo着小腹那犹存的剑伤,摘下那悬于竹林深处的简陋竹箫,箫音轻起。
“……*无边,桃花深处是你娇羞的梦幻容颜,……秋风渐寒,落霞残角是你流泪的冰冷双眼……,*无边,桃花深处是你娇羞的梦幻容颜,秋风渐寒,落霞残角是你流泪的冰冷双眼,也是你这温柔的夺命一剑……”
漆黑的夜,微弱的风,落寂悲凉的箫。微风拂过,竹叶轻摇,沙沙呜咽。
是夜,无月无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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