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姊弟(1/2)
辞别谢英主仆,几人做贼似的摸到街头雇了辆马车代步,那车夫见他们这般状貌,手里又有些钱财银子,还真以为他们是四个流窜作案的小贼,怕担干系,一开始死活拒载,后来听说是在西湖遭了强盗的徐家六公子,又热情起来,直说该去衙门报案、应将不法之徒捉拿归案绳之以法如何。
车辚马啸,四人闷在车厢内只觉浑身湿腻,说不出的难受,一路无话。待行到徐府下车,只见府内灯火通明,徐远山交代大家偷偷从后门溜入。那守门的仆役正要问安,徐远山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要了灯笼。陈夕三人随他进门,闪过大厅,匆匆一瞟,只见大厅约莫四间开,陈设的甚是考究,当中挂了块大匾,写道:“元亨利贞”。
他知道这“元亨利贞”是所谓“四德”,出自《易经》,是大大的亨通,宜正且固之意。心想豪商绅宅挂这种牌匾倒另有一番意思。来不及多看,便被徐远山拉着拐了个弯,进了右首第二间厢房。
这间厢房应是徐六的卧室,自有侍婢点燃一只大红烛,登时满室生辉。徐远山对那侍婢道:“小惠,去拿四套新衣衫过来……恩,还有四套鞋袜,对了,别忘了脸帕。”那侍婢道:“是,奴婢省得。”望了他们四人一眼,满脸笑意,依言而去。
几人找椅子坐下,陈夕细细打量,见房中一应用具俱全,桌上放着几件jīng致的碧玉玩物,雕刻成鹤状的笔筒却倒了,几支毛笔便横七竖八地放着。正对着床前竟放着一面半人多高的镜子,质地非铜,而是水银制成,人影晃晃,煞是清晰。
陈夕口中啧啧,惊叹不已,不过想到红酒玻璃早已非什么稀罕事物,现在出现这面镜子也不足为奇。他这是第一次如此直观的面对自己,打量着镜中的少年,只见头发颇长,留海已干了大半,分开顺在两旁,发往后梳着打起个结儿,五官端正,轮廓分明。不由咧嘴一笑,镜中的少年也笑了起来,嘴角略微上扬,弧度有些歪,几分阳光,几分痞味。
这份感觉真是很难以名状,过了如此之久,他才是真正“看见”了自己。心中却想:“西洋传说,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对着镜子点燃一根蜡烛,便可以看到另外一个世界,不知是也不是?若真是这般,那另外一个世界又会是怎生摸样呢,会不会是我的那个世界?”
徐远山见他直盯着镜子猛瞧,不知是何缘故,打趣道:“夕哥儿这是怎的了,难不成这样脸上可照出一朵花儿来了不成?”
陈夕道:“甚么花儿……六子我问你,这水银镜子,应该挺贵的吧?”
徐远山道:“恩,以前确是。据说刚从西洋传过来那阵子,物以稀为贵,可是比水晶还珍贵些呢。后来那制造工艺慢慢也传了过来,渐渐便多了起来。但现在虽说很多工坊都有会这技术活儿,可做工如要有这般jīng细,那价钱也不会便宜到哪去。”
不多时那侍婢便拿来几套干净衣衫什物放在桌上,道了声万福,又瞄了四人一眼,带上门,抿嘴偷笑离去。
四个少年之间倒也不必回避什么,登时便在房间里擦身换装起来。这几件衣衫全由上等丝绸细制而成,陈夕挑了件白sè的穿上,只觉得触手甚轻,贴着肉顺滑无比。
穿戴整齐,忍不住又往镜前照了照,这下感觉气质上又与方才不同,有了些变化,还真生出几分翩翩佳公子的味儿,果然是人靠衣装马看鞍。陈夕摸摸衣袖,心下感叹,有钱人那活得,就是不一样。
诸事已毕,各人不便多留,都齐曰告辞。徐远山不愿惊动家中大人,只是送到门口。范裕隆与许川都住在城内,共乘一辆马车而去。徐远山道:“夕哥儿,今rì之事……唉,连累了你。”
陈夕心中记着谢英的话语,有了些谱,已自宽了,拍拍他肩膀,笑道:“你我何需这么客气?那可见外得很,别送了,你今rì喝多了酒,又被湖水一浸,还是早点歇息罢。”纵身上车,马车行得一段距离,拉开窗帷,兀见徐远山挥手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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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程孤单,陈夕寻思着徐谢王几家之间的关系,想了半天却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心忖范裕隆他老爹可是一个正四品的知府,那是几乎是相当于后世省会城市市长兼市委书记的大官儿了,还有徐家,看声势也绝非一般的商贾世家,可那王旭舟说翻脸便翻脸,毫不犹豫,半点情面不留。那王家到底有多深的背景?而六子又说,王家后面还有谢家撑腰,这谢家,岂非强悍到无以复加?屡实无法想象。
想到谢家,脑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女扮男装的谢雅人,面上生了些笑意,心想:“雅人谢穿着男装就这么十足美人胚子,换成女装,养得几年,那还得了?那得迷倒多少纯情少男呐,也不知那个世家的公子少爷,会有这等艳福?”
他自知古代越是高门大族,越讲究门当户对,以自己目前的身份,基本上是无甚指望。加上彼此心理年龄差了十岁以上,他亦无特殊嗜好,因此倒未有过多的龌龊想法,只是本能的有种“美女将来要嫁人,可新郎不是我”的泛酸心理。
徐家的车夫直把他载到家门口才停下。只见月朗星稀,明rì应又是晴空朗朗,屋里黑灯瞎火,看来细柳参加乞巧还未回来。
陈夕谢过那车夫,摸进屋来。他今rì这番进城,经历实在丰富,折腾了一天,已然累了,也没了那写书的心情。在房中拿出之前写的手稿,挑灯夜读起来。他这一页一页看下去,边纠错边等细柳回来,也好报个平安,然后睡觉。
看了约莫半个时辰,拿笔改了几个错字和一些不通之处,听见门口响动,知道是细柳回来了,便拿起烛台,迎了出去。细柳未看清来人,眼前一耀,发现屋子里竟躲着个公子哥儿,禁不住一声尖叫,道:“谁?”
陈夕也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烛台差点掉到地上,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明白问题所在,忙道:“阿姊,是我,小夕。”
细柳仔细端详,原来竟是自己的弟弟,不知为何却做如此打扮,是以一时间未认出,顿时松了口气,捂着心口道:“小夕是你啊……你怎的……”
陈夕笑道:“今天出去城里人多,车来车往的,一不小心衣服给扯破了,那样穿着不雅,我那同学便送了我一件。”
细柳见这身衣衫在的灯光下看来甚为柔顺,伸手摸了摸,只觉薄如蝉翼,讶道:“这可是上好的苏丝,一匹可值好些银子呢!……你……你快脱下来,明rì给你那同窗送回去,这……太过贵重,我们不能要。”
陈夕一怔,随即笑道:“阿姊,没事呢,今rì我帮我那同学捉刀写了些文章,帮了他一个大忙,这身衣服也算是酬劳了,不打紧。”
细柳刚想说“这终究不大好”,可听弟弟言道帮同学写文章,想是最近读书识字已比他人要强上许多,心中欢喜,又见陈夕这身公子打扮与从前是判若两人,端的不俗,心想弟弟rì后科榜高中,穿着员外袍,应该又是别番模样,一时憧憬,这话便未说出口,只是道:“这般白缎子,可莫要弄得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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