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可怜的人(下)(2/2)
“我不知道,但是爷爷都知道。昨天那个人本来是飘出去了好远,爷爷追了他六个晚上,才拉了回来。你倒好,推开棺材盖就放他走了,现在跑得找都找不到了。今天晚上就是来把他的魇召回来,人是你放走的,找回来自然要落在你的身上。”张山一边拿下斜跨在身上的背包,一边说道。
这会院中有十来人,都是面色深沉,人多我倒也不怕,顺着尸体往灵堂的供品台上瞧去。
赵有德天生有轻微的小儿麻痹症,干不了重活,家里的一亩二分地也都是由他妻子来种。年底收的粮食也勉强够一家三口来年的口粮,其他的一点不剩。他家每年的粮种都要靠村里组织,一家两把,这才能维持第二年的春种。
就在六天前,病床上的赵有德知道自己恐怕是熬不过了。趁屋里没人,咬破手指在自己盖的白被子里上写下了藏钱的地方,然后就含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为此夫妇俩天天愁得睡不着觉。不让孩子上学,将来肯定没出息,总不能像自己一样守着一亩二分地苦哈哈的过一辈子。
“我?怎么又是我?我说,关我什么事了?”我正盯着相片看,听见张山骂我,一肚子委屈的回道。
到了去年孩子六岁,要上小学了。两口子这才开始发愁,家在山里,孩子要去山下的大石桥乡上小学,一天光山路走着来回就要将近十个小时。
血谁没有啊?血也能卖钱?
但谁都想不到,赵有德拒绝了所有人的捐款,把自己拿命换来的这将进2000块钱偷偷藏了起来,谁也不说,而且拒绝任何形式的治疗。
“哎?”张山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些以后再说,今晚最主要的是要把二叔的魇召回来,送他去该去的地方。不然过了子时,就麻烦了。今晚的事情我来做就可以了。”
照片上的人,也就是死者赵有德,赫然就是昨天我梦中从棺材里钻出的那个人!!!
不用问,这就是死者赵有德了。
“我……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办法,赵有德给大家看了他手臂弯里针眼,众人这才知道他卖血给闺女攒学费的事情。赵有德媳妇听了更是哭得死去活来。一家人就这样被逼进了绝境。
“啊!这是!”当我看到死者的遗像,我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指着照片喊道。“这人……这人我……”
“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就吱声!”上了年纪的男人说完就去招呼院子里的一家人都进了偏屋,关紧了门,窗帘也都紧紧拉了起来。
他媳妇不愿意了,说他在外面找了野女人,非要和她离婚,谁劝也不听。
“嘘!别说话,你想被打死么?”张山马上小声的喝住我。赵家人都奇怪得找我瞧来。
“……”
死的男人叫赵有德,刚才在门口说话的女人就是他媳妇。
“昨天晚上你是不是梦到这个人了?”张山问道。
由于卖血,本来就不富态的赵有德更加消瘦,而且有两次感冒发烧,居然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也没见好转。
自打看见了赵有德的照片,我心中对张山祖孙俩的看法就发生了动摇,现在我可以说是没有了主见,不知道该如何用科学的方法解释这种现象。
收黑血的老板告诉他,想卖,两个礼拜后再来,多吃点东西补补。血好的话再给他加5块钱。
“这是我师叔,就是爷爷的徒弟。”张山介绍我的时候,加重了徒弟两个字。
他说他的钱要留给闺女上学,谁也不许动。
每天回家肯定不现实。但如果寄宿的话,一个月二百块钱的寄宿费,对这一家来说无疑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你怎么知道的?”我憋了半天,问出来这么一句废话。
来到院内,只见院中的空地上用白布和木头桩子搭起了一个临时的简易灵堂,灵堂正中摆着一张木板床,上面躺了一个盖着白布的人。
“你是不是说了让他走?”张山一连三个问题,问的我是哑口无言。我的梦他怎么会这么清楚?
没有人去看被子里写了什么,甚至大家都不愿意动他的东西,都是拿竹竿挑着到外面烧掉的。
赵有德死后第二天,大家这才想起来他还藏了2000块钱,那是留给他闺女的学费。
在家里翻箱倒柜的找,却怎么也找不到。没办法,大家去找赵师傅,也就是赵世勋那个怪老头,请他出马,找出藏钱的地方。
过了一天,赵老头告诉他们,藏钱的地点写在赵有德的被子里上,大家又赶紧回来扒已经烧成灰的那堆东西,幸好烧的那天下着小雨,而且没人愿意动赵有德的东西,扔到那里就算了,被子并没有烧净。
经过仔细辨认,最终只看见被子里上写的“钱在”两个字,别的就再也看不到了。至此,这2000块钱的下落彻底断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