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Six(2/2)
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只能紧紧地攥住手机,心跳激烈到似乎能听到怦怦的声音。她无力地躺回床上,用手遮住眼睛,几乎失去了时间概念,直到听到外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苏哲匆匆走了进来,他穿着白色条纹衬衫、灰色西装,打着灰蓝两色的领带,头发和肩上都被雨打湿了。她跪坐在床上,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地将头抵在他的胸前。
他低头亲着她的头发:“生日快乐,伊敏。”
她不作声,只是尽全力抱紧他,仿佛要将自己嵌入他体内。这样小孩子般的姿态让苏哲惊异又震动,这个女孩子,从来不肯轻易动容,此刻却如此脆弱。
苏哲今天全天在公司忙碌,根本无暇想起其他事情。下午林跃庆过来和他谈生意,谈完后两人准备一块儿去吃晚饭,闲聊时说起明天是乐清乐平的生日,让他猛然想起和邵伊敏的第一次,就是乐清乐平生日宴会结束以后。
“其实昨天是我的生日,二十岁,没人陪我过。”
“一直没人陪我,一直。”
她带着酒意喃喃诉说,他当时安抚地哄她:“好了好了,过去了,明年你的生日,我陪你过好不好?”
她醉成那样,仍然知道这不过是随口哄哄,一下笑了:“骗我,你把我当乐清乐平在哄呢。”
关于那天的记忆清晰地涌上他的心头,他马上打电话叫秘书订机票,然后匆匆赶往机场,下飞机后叫辆出租车到了师大东门,只是想给她一个意外的惊喜。
然而现在看,她在生日这天,独自待在这个空寂的房子里,想起她曾说过的希望某些时候全世界都把她忘记那句话,他庆幸他及时赶了回来。
苏哲轻轻抚着邵伊敏的背,让她慢慢平静下来。她松开手臂,只觉得这一阵毫无道理的用力,简直耗尽了自己的力气,她努力平复心情,希望自己不要再歇斯底里地发作。
他脱下西装扔到一边,靠在床头,把她抱入怀里,吻她的眼睛:“时间太紧,抱歉没给你买礼物。”
她摇头,凝视着他轻声说:“我已经收到了一生中最好的生日礼物,谢谢你。”
她并不介意过一个没人问候的生日,反正不是第一次了。然而苏哲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对她来说,远不限于一对情人之间的意外惊喜那么简单。她头一次带着感激地想,她得谢谢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没有在今天彻底将她遗忘。
一切言语都已经显得多余,她开始吻他,从来没试过这样主动地取悦他。
而苏哲并不需要更多的煽动,两人很快急切地肢体交缠到了一起,近两个月的分离,让他们的每个接触都带了甜蜜的急迫。即使是上次告别,两人在山上疗养院的那几天缠绵,她也只是表现得温柔罢了,今天她这样无保留地迎合他的热情,近乎贪婪地吻他,让他心神为之激荡。
来日太过缥缈,眼前良宵苦短,两人同时意识到这一点,都带了一些近乎末日狂欢的感觉,直到彼此精疲力竭才交缠在一起沉沉睡去。
苏哲第二天上午还有个重要的会议,已经订好清早的返程机票,而邵伊敏也必须赶在早上六点半前到学校。两人只能早早起床,邵伊敏对着镜子摆弄着头发,实习这段时间,她和所有女同学一样把头发盘起来,务求让自己显得端庄,少点儿学生气,只是她的头发软滑,很不好盘成合乎要求的一丝不乱状。苏哲靠浴室门站着,一边拿电动剃须刀刮着胡子,一边问她:“你学校申请得怎么样了?”
她的手悬在头上停了一会儿,一绺头发不受控制地垂落下来。她重新拢上去,对着镜子说:“明年再说吧,这次托福成绩不理想。”
苏哲放下剃须刀,从身后抱住她,看着镜子里的她,轻声在她耳边说:
“那么毕业了到深圳来好不好?就算想出去念书,在那边准备是一样的。”
她再次停顿一下,然后说:“好。”将头发固定好,转身看着他,目光清澈,满含温柔。
苏哲没料到她答应得这么爽快,只能紧紧抱一下她。
出了小区,外面天色才亮,路上行人稀少。这条林荫大道两边种的都是本市常见的法国梧桐,此时已经将近深秋,树叶开始转黄,一夜秋风加细雨过后,满地都是落叶。两人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才拦停一辆出租车,请司机先开到师大附中门口。邵伊敏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手,下了车,站在路边目送车子掉头开走,消失在视线里,才大步过马路走进学校。
她知道自己刚才在苏哲家里说的那个“好”,是做了一个对她来说算得上任性的决定,一下结束了这段时间对出国一事的患得患失,有些空落,又有些释然。对于未来,她还是不肯定。可是经过昨晚以后,她决定去争取一下。
那个唯一记得她生日的人,那样让她沉沦的热情,她不想主动放手或者被动等待结束。去深圳?好吧,她愿意。
第4节
教学实习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邵伊敏对于严格的制度和超长的时间安排没什么抗拒,她的备课试讲都得到了以苛刻著称的李老师的认可。但进入了班主任实习阶段,她发现自己很不喜欢这个环节,除了必须一天到晚和学生泡在一起,还得关心他们的心理问题。她从来做不到像其他同学那样扮知心哥哥姐姐和同学打成一片,要她主动去和那些半大学生谈心,简直要了她的命。
这让她头一次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职业定位,以后能不能做个合格的教师呢?
每所实习学校都会安排学生的公开课,伊敏的公开课表现很成功,受到听课老师的一致好评,但她上的主题班会课就大大不如江小琳了。她的安排是她一向的作风,程序清楚,条理清晰,但没什么煽情的部分。江小琳在这个环节则成功调动了班上所有学生的参与热情,也让李老师大加赞赏。
实习总结时,李老师很客观地指出:邵伊敏同学可以做一个相当称职的任课老师,但需要注意调整自己的距离感;而江小琳同学授课技巧有待加强,但具有高度责任心和工作热情,适合做班主任工作。
应该说这个评价来得十分公允。大家带着各自的实习评语返回了学校,学校进行了评选并召开了总结暨表彰大会,邵伊敏和江小琳两人都上了优秀实习生名单,教学实习圆满结束。
邵伊敏和爷爷奶奶通电话,解释了自己打算推迟一年申请留学。他们颇有点儿意外,奶奶问:“你一个人留在那里干什么?”不等她回答,爷爷马上又抢过电话问是不是因为钱的问题:“你先申请好学校,我们再给你汇钱过来,你叔叔说了支持你的。”
她不想撒谎,可是又说不出口真实原因,只好满怀愧疚地说希望准备得更充分一点儿,申请更好的学校。好在两位老人的心现在被叔叔婶婶才出生一个多月的小男孩占据了,又知道她素来有点儿求完美的性格,倒是能接受这个说法。
爷爷兴奋地告诉她,给她的小堂弟取的中文名字叫邵一鸣,取“一鸣惊人”之意。她听得骇笑:“这样会跟我叫混的呀,爷爷。”
爷爷得意地说:“不会不会,其实这名字本来是你没出生就给你预备了的,等你生下来一看,你哭得倒是很大声,不过女孩叫这个不合适,现在总算用上了。”
她禁不住大笑:“爷爷,原来你一直重男轻女,今天算是暴露了。”
奶奶在旁边嗔怪:“小敏别听他胡说,我们最疼最记挂的就是你了。”
爷爷连声附和。放下电话,她只觉得开心,爷爷奶奶生活得如此惬意,她就放心了。
但接着的消息让邵伊敏没法儿轻松。苏哲在她放假前给她打来电话,心情很差地告诉她,他母亲身体不适,检查出了乳腺癌,幸好是早期,他决定这段时间陪母亲去美国确诊,然后手术。她听得心一沉,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让他放宽心,好好照顾他母亲。
放下电话,她只觉得自己的确是一向不善于安慰人,同时也觉得劝慰之词来得贫乏,只能默默在心里惦记着、不安着。
邵伊敏决定这个寒假不回家过年,她打电话告诉父母时,他们的反应都很不高兴,继父继母甚至打来电话,劝她回家。但她并不准备改主意,只是好言好语解释,家教待遇算不错,学生进步明显,副教授夫妇大喜过望,一再挽留她在寒假继续。再说车票实行春运价,贵且不好买。她的父母也只好由她。
她其实没有让父母不痛快的打算。不过爷爷奶奶的老宿舍已经开始动迁,但关于原地还建和拆迁补偿金额没能达成一致。一部分居民选择做钉子户,和开发商闹得很僵,据爸爸说那一片治安恶化,水电时有时无,基本不适合住人了。她要回去,就势必得住到父母两方的任何一个家去,可是她实在不愿意插到两个完整的家庭中去当一个多余的人。
寒假开始后,她没有向学校申请假期住宿,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住到了苏哲家。她一周去给副教授的女儿上三次课,有时顺道买点儿菜回来,自己试着做点儿东西吃。平时她都待在屋里,或者窝在沙发上看书,或者租回原声影碟来看,自己觉得英语听力大有进步,累了就出去散会儿步。除了挂念苏哲,这样绝对没人打扰的独处,算她过得最享受的一个假期了。
她和苏哲陆续通了几个电话,苏哲一直心情不好,每次都只能泛泛说下近况。他母亲已经确诊,并安排了手术日期,但他父亲只来陪了两天就回国了,他母亲的情绪非常低落。他一怒之下,打电话给父亲,父子再度大吵了一场。
她刚劝他不要发火,他就恼了:“你最好别跟我说这话,知不知道我最恨我妈这样说了,她一生就是隐忍,才惯出了我那个爹的自私,也把自己郁闷出了癌症。”
他挂断电话,她只能看着手机苦笑。当然,她体谅他的心情,可是确实有挫败感。她想,她竟然完全不会哄人,难道长久的习惯已经让她对别人的心境失去理解与安慰的能力了吗?在最孤独的时候,她享受了苏哲那样温暖的怀抱,此时却完全觉得无能为力,根本给不了他任何帮助。
除夕这天,天气阴沉,下午下起了小雨雪。邵伊敏也去采购了一堆食品,租回了几季《老友记》,准备趁这几天不出门全部看完。晚上简单吃了点儿东西后,她几年来头一次穿了睡衣窝在沙发上看春晚,可是对着那样的热闹,她还是心神不宁,想了想,给苏哲发条短信,问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苏哲过了很久才给她打回电话,告诉她,他母亲的手术刚做完,按医生的说法还算成功,过观察期后他们会回国。说话间,电话里传出一个年轻女子清脆甜美的声音:“苏哲,要不要我给你带杯咖啡上来?”
苏哲移开一点儿电话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才对她说:“刚才是公司的一个员工,她以前在美国医药公司做事,销售的是抗癌药品,刚好对这边的情况比较熟,所以带她过来帮忙一块儿照顾我妈。”
他解释得十分详尽,邵伊敏只能“哦”了一声,觉得有点儿尴尬。那个声音给她的感觉很奇怪,她的心重重跳动了几下,现在只能自责自己小气。
苏哲的声音中透着疲倦,嘱咐她照顾好自己,两人也没多说什么。放下手机,她到飘窗窗台那儿坐下,看着窗子外飘着的细细碎碎杂了雨丝的小雪,情不自禁想起自己家乡那经常下得纷纷扬扬、铺天盖地的大雪。她来这边几年了,没看到痛快地下过一场像样的雪,每每一点儿雪花飘落,都能引来本地同学的欢呼。
她想,自己这算不算是在思乡呢?她不禁有点儿惊异,她一直以为她对出生长大的那座城市没有任何感情和怀念。可是这样的节日,再怎么习惯了独处,也有点儿异样的情绪。一瞬间她想起了远方的爷爷奶奶,以及差不多同样远的苏哲,她将头埋在膝头,有点儿无奈于这样的情绪泛滥,只能静等自己平复下来,然后再去心不在焉地对着电视晚会。
第5节
邵伊敏在开学前几天搬回了宿舍,不过还是会在周末做完家教后去苏哲那边住上一天,让房子保持有人居住的整洁状态,也让自己放松一下。
苏哲陪他母亲回了国,他母亲术后恢复得还算良好。在她的坚持下,他还是很不情愿地和父亲和解了,不过心情一直都说不上好。近一段时间,他与邵伊敏的联系仍然是通过手机进行,其实通话并不算频繁,一周一两次罢了。偶尔他说起公司的事,但也是很快打住:“算了,不讲这些没意思的。”邵伊敏很小心地问他最近怎么样,他只是提不起精神地说:“老样子,没事。”
她只能想,哪怕是在那样的亲密以后,两个人还是生活在完全不同的空间里,没法儿做到有交集。她从来没有探究别人心底想法的习惯和勇气,眼下这样的联系有多脆弱,她比谁都清楚。而现在,她只能寄希望于一天天临近的毕业,也许相守在一起,这些问题就不成问题了。
可是她一向算不上乐观的人,对这样的自我安慰不禁有点儿无奈,知道自己只是在哄自己罢了。
一天,邵伊敏坐在自习室看书,下意识地掏出手机,看有没有未接电话和短信。将手机放回去时,她突然意识到,她在不知不觉中竟然处于一种依赖和等待的状态中不能自拔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习惯了二十四小时将手机开到静音状态,隔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拿出来看看,睡觉时也放在枕边。偶然有一天忘记带了,上课时伸手摸了个空,前所未有的不安和难以专注感一下子涌了上来,下了课就跑回宿舍,拿上手机才算松了口气。
她悚然而惊,托住了自己的头,她那份让别人惊叹的自控能力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了。难道爱情可以把一个人改变得如此彻底?她被这个念头弄得长时间心神不安。
她不确定她喜欢这样的改变。而且,她一向习惯于对未来有明确的计划,可是决定去深圳后,她却有点儿茫然了。
她的中学同学刘宏宇在再三权衡后还是接受了本校的保研,因为导师手上有一个重要的研究项目,能够参与的话,三年以后申请出国读ph.d的胜算会大得多。她身边的同学也纷纷为各自的工作奔走着,赶上校园招聘会,她只留意深圳那边的工作机会,不过对于师范毕业生来说,机会确实稀少。
每个人都有目标,唯独她,竟然对以后突然没了概念。
恰在此时,师大附中校长给数学系打来电话,指名要系里的江小琳和邵伊敏过去面试。江小琳心中忐忑,这个机会对她来说实在太重要了。她事先已经打听到,师大只准备招一名数学教师。过去面试,无非就是再次试讲,比拼课堂表现力,而这个环节,她根本没有把握拼赢邵伊敏。
可是和她一块儿走进系办的邵伊敏认真听老师讲完,随即客气而坚决地谢绝了面试。系办老师不胜惊讶地看着她,师大毕业生能进师大附中当教师应该是比较完美的职业归宿,他完全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拒绝这样的工作机会。追问之下,邵伊敏只说毕业后另有打算,就再没什么话说了。
出了系办,江小琳又是惊喜又是困惑,她从来不相信自己会凭空有这般好运,心想,如果邵伊敏是想考托福然后出去留学,应该早就向系里要求开具成绩单了,可是她并没有任何动静。她百思不得其解,但也知道不可能向这个沉默的同学要到答案。
邵伊敏的拒绝理所当然地在系里、在宿舍都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居然有人不要这样现成而难得的签约机会,她在众人眼里顿时更显得神秘了。
赵启智碰上她时,直接问她放弃面试的原因。她并不想瞒他,只是说:
“毕业后我可能会去深圳那边,没必要占用一个机会。”
赵启智恍然,外加怅然,当然也没再说什么。他不会和别人谈起自己的那点儿小心事,但一向并不瞒着罗音。而罗音和江小琳一样,并不参与宿舍里对邵伊敏的讨论,她有些不由自主地回避这个话题,同时又不由自主地想,像邵伊敏这样做什么都好像胸有成竹的女孩子,应该是和男朋友有安排了。听赵启智转述,罗音也怅然了,她想,大概以后不可能再见到那个人了。这让她有说不出的失落,可是又有点儿松了口气。
自从假期在宿舍楼下的偶遇后,她再没见到那个看一眼就让她心怦怦乱跳的男人来学校。邵伊敏还是跟以前一样和所有人保持距离,可是脸上的神情并不像从前那样一成不变的冷静,倒是时时能看到她有些恍惚出神。
这就是恋爱的状态吗?罗音从来没陷入过正式的恋爱中。她所有关于爱情的认知都来自小说和电影,丰富倒是很丰富,可是并不真实。但赵启智的那点儿带着惆怅美感的单相思,邵伊敏的神秘变化,再加上自己几乎完全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全都让她初次真切体验到情为何物的复杂莫测。
第6节
邵伊敏的毕业论文准备得十分顺利,眼看一天天临近五一假期,同学们都在商量着去哪儿玩。她心中一动,开始想,要不要利用假期去深圳见见苏哲?他从美国回来后一直很忙,谈到公司的事情就透出疲惫,加上照顾母亲,肯定不可能有时间过来,他们也有半年多没见面了。这个念头一起,她有点儿讪笑自己,居然等不到马上到来的毕业了,可不禁还是兴奋莫名。
她一向不热衷于制造意外惊喜,决定还是提前向苏哲通报一声。晚上十点,她从自习室出来,仍然在体育馆门前的台阶坐下,这里视野开阔,隔条马路过去,前面是个小小的人工湖,种了荷花,此时荷叶田田,散步的同学大部分在湖那边。她一般都习惯在这儿给苏哲打电话,不必担心周围会有人旁听。
手机响了几声后,喧闹的酒吧音乐背景声中,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
“你好,找苏哲吗?他去洗手间了,稍等一会儿好吗?”
邵伊敏怔住,停了一会儿才说:“好吧,请你让他给我回电话,谢谢。”
那个女声轻轻笑了:“嗯,你很镇定,佩服。不如我们先聊会儿。你叫伊敏对不对?”
“那么你是哪位?”
“我姓向,向安妮。他对我说起过你,对啦,其实我们早就见过面的,去年八月,地下车库,记得吗?”
邵伊敏脑海蓦地掠过那个闷热的傍晚,从捷达车里探出来的娇美面孔,意味深长的注视,还有清脆的声音,一下全对上了号,她没有说话。
向安妮仍然轻笑:“还好,看来你是记得我的。”
“你也在深圳?”
“对,苏哲没告诉你吗?我去年九月就过来了,只比他晚到几天而已。”
邵伊敏再度讲不出话来。
“确切地讲,春节时我和他一块儿陪他母亲去了美国。再回溯一点儿嘛,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应该从去年七月我们一起去稻城亚丁时算起,不算短吧。”
邵伊敏不等她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她陷于一种失神的状态,直直看着面前路灯昏黄的光晕,等回过神来,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毕竟还是坚持不到毕业了。她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拎起书包想要站起来,腿却已经发麻了,一阵针刺的感觉袭来。
邵伊敏揉着腿,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了,她毅然再度拨通苏哲的电话,决定不给自己逃避的机会,彻底了结这件事。
这次是苏哲接的电话,听上去周围很安静:“伊敏,你还没睡吗?”
“告诉我,你刚才和谁在一起?”
苏哲没有回答,她的心彻底冷了:“那么,向安妮说的都是真的了?”
一阵难堪的沉默过后,苏哲开了口:“你怎么会问起她?”
“一小时前,我打电话给你,是她接听的。”
“她都说了什么?”
“还真的是说了不少,稻城亚丁、深圳、一起去美国……你知道吗?我并不敢奢望天长地久,但总以为我们至少可以相互坦白,不必借别人的口来告诉这样的消息。”
“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苏哲焦躁地说。
“我很粗俗,想象的你们就是肉体关系,你可千万别跟我说你们还心灵相通柏拉图着呢。”邵伊敏哑着嗓子笑了,“那样我会更受不了的。”
“对不起,伊敏,我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让你原谅我。你冷静一点儿,我明天就买机票过来。”
“过来让我原谅你吗?不用了,我现在就原谅你,苏哲。我知道这样的恋爱对你来说太难了,我也从来不指望别人跟我一样习惯寂寞。以后我不会再对你有你做不到的要求,我们……完了。”
不等苏哲再说什么,她挂断电话,拎起书包站起来向宿舍走去,手里的手机再度振动起来。她盯着屏幕上闪动的苏哲的名字看了良久,突然一扬手,将它扔进小湖里,只听咕咚一声轻响,几圈涟漪扩散开去,湖面慢慢恢复了平静。
第7节
邵伊敏度过一个彻底无眠的夜晚,第二天全凭惯性驱动着,起床,上课,去食堂,去图书馆,按部就班,竟然没人注意到她有什么异样。到了晚上,她照常去了自习室,握着笔,对着摊在桌上的一本书出神,面前的笔记本上什么也没写。
罗音突然跑了进来,小声对她说:“唉,累死我了,挨个儿教室找你。快点儿下去,你男朋友在楼下等你呢。”
她迟钝地看了罗音一眼,没有反应。罗音又是惊讶又是着急,一边伸手收拾她面前的东西,通通塞进她的书包里,一边说:“你怎么没开手机?他打电话到宿舍来,我接的电话,只好带他过来找你。快下去。”
“谢谢你。”她只能机械地说。
两人下来,苏哲正站在楼下,他伸手接过邵伊敏重重的书包,然后礼貌地对罗音说:“谢谢你。”
罗音脸一下红了:“别客气,我先走了。”她转身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