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大闹仙台(2/2)
  崔翘目光看去,只见这少年还真是十七岁左右年纪,相貌英俊,真与薛白有几分相像。
  “你们看,这才是我失散的六郎,我之前弄错了啊!”薛灵道:“此事真是太巧了,太巧了!“
  最能让圣人不至于在此事中显得不英明的解释,也恰是“太巧了”三个字。
  “今日,当着崔尚书的面,我们父子相认。也请崔尚书明证,薛白并非我的儿子。"
  “我不认的!”崔翘大喊道,“薛白,你为了功名,连生父都不要?!你不怕被万世唾骂吗?!”
  下一刻,他背上被什么尖利的东西抵住了。
  虽然不知是什么,崔翘却当即吓得若寒蝉周围的上百举子像是没听到崔翘的话一般,还在欢呼,直到崔翘老实下来,薛白开口。
  “薛公虽然不是我阿爷,但他认下我,是为了给我一个出身。如今他找到了亲生儿子,我也该阐明身世,做回自己。我自幼失恬,被一犯官所收养,被发落成了官奴.
  他就是要当众宣扬此事,再逼崔翘承认。
  崔翘承认有何用?这位礼部尚书宁可迁为东都留守,宁可被指为犯讳、犯糊涂,
  也要帮别人牟取一些利益。这个牺牲,恰可以被薛白利用。
  一一看,礼部尚书以官职为我背书,我就是一个孤儿、官奴。
  崔公怕我成了进土,低贱官奴的身份被揭穿,因此出题湘灵鼓瑟”,但我宁可死,也不想碌碌无为。崔公大义,见我决定恢复贱奴之身份,不做阻拦。他亲审了我的文章诗赋,认为状元不该只取自名门,哪怕贱奴,只要有才气,也可点为状元!”
  “你胡言乱语!”
  崔翘吓坏了,他甚至忘了背上还抵着利器,高声否认。
  比起被这些举子围得密不透风,他更害怕担这种名声。
  故意点一个逆罪贱籍官奴为状元,此事可不仅会让他丢官,还会让他众叛亲离..
  “崔公大义!”
  “别喊了,你们快别喊了!“
  崔公大义!只要有才,虽贱奴亦可点为状元!“
  “别喊啊....你们都是有前途的士人,莫再喊了!“
  举子们的喊声却已完全把崔翘的呐喊泄没下去。
  他出身高贵,平时完全掌握着这些寒门子弟的命运,此时却是喊到嗓子越来越哑,也没办法阻止他们。
  而此处是尚书省,是仙台,此时已有越来越多的官员围过来。他们听不到崔翘的解释,只能喝问着举子们发生了什么。
  举子们也热情地回答“崔尚书为薛白找到了真实的身世,还要点贱奴为状元,为天下首倡!“
  待到更多的金吾卫围过来,得到的同样是这么个回答。
  崔尚书为天下首倡!”
  此事很快就能传遍长安,那些没有消息渠道的平民、寒门子弟会信。
  但真正知道内情的人不会信,圣人也不会信。他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薛白安排的戏,擅自宣扬自己的身世。
  薛白知道这很冒险,所以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到时他远走安西,崔翘麻烦缠身,
  不算很亏。
  当然,他还是努力将此事做得不那么惹圣人生厌,尽力做得粗糙些、荒唐些,显出被崔翘欺负了,怒而报复的无赖嘴脸来。
  今日只针对崔翘,不是闹事。
  不是对朝廷,更不是对圣人不满,而是对世家大族阻止寒门子弟登科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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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公志存于杜稷,抢才而报君主,并古之先河也。”
  “国家取土不问出身,唯才是举!”
  一整日,这些举子就围着崔翘大喊,且有越来越多的人赶过来渐渐地,他们已不再是为薛白出头,而是喊着自己的心声,而颜真卿的一封《取土书》在此刻统一了他们的想法。
  “请崔公上表请增寒门子弟进士名额!“
  我们也想要一个报效圣人的机会!”
  “抢才报君王!”
  ......
  一直快到傍晚,这些举子已经闹得够久了,终于有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那是南衙派巡卫来驱赶他们了。
  “跑啊!“
  杜五郎远远就瞧见了,大喊一声,所有人当即作鸟兽散。
  只留下被折腾得无力的崔翘腿脚一软,摔坐在地上,
  “崔尚书!“
  “反了。”崔翘用沙哑的嗓音喃喃道:“这些举子反了...快拿下他们.…
  崔公,谁反了?不是崔公召集了他们吗?
  “不是,不是。“
  “崔公,你背上...粘了一张纸,写了东西。“
  “写的什么?快拿下来!”
  NA
  "哈哈哈哈。“
  四个身影一直跑出皇城,跑进了务本坊,躲进了郑虔的宅院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岑参直接在地上躺倒,仰天大笑。
  “诸君,畅快否?“
  薛白咧嘴笑了一下,心里总算踏实下来。
  他知道自己前世是谁,而今生也终于回归了这个本来的身份,虽是逆罪贱籍,但至少踏实。
  此前做薛灵的儿子是为了保命,往后若冒充李倩是为了野心,唯有如今是真实。
  当然,他是权场上的人虚以委蛇贯了,真真假假的不在乎。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扯谎,还是轻松了许多。
  接下来只看李隆基讨不讨厌他带着寒门子弟反击世家的行为。
  另外,薛白已得到消息,张咱已经带着元载面圣了.
  “嘿嘿。“
  杜五郎终于缓过气来,道:“我们四个,是新的春闱四子啊。“
  “不必了。”岑参道:“我天宝三载就中进士了。“
  "哈哈。“
  高适也大笑起来,道:“我也不必,我不打算再科举入仕。“
  “此番若顺利,高兄再试一年如何?”薛白道,“今年闹一闹,明年也许能成“不了。”高适道:“我想明白了,我就是个布衣。我也知自己擅长写怎样的诗,你们在考场上写的诗我看了,崔翘说的对,我写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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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张竹纸粘着华贵的紫袍上,被缓缓揭了下来。
  这纸的质地很好,柔韧厚实,颜色光洁,虽然小吏动作仓皇,还是没有把它揭破。
  崔翘双手颤抖,接过来一看,只见上面是一首诗,
  一首讽谏诗。
  那字迹刚劲雄健,力透纸背,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抱怨良多,竟还妄想中进士。
  "国风冲融迈三五,朝廷欢乐弥寰宇。“
  “白璧皆言赐近臣,布衣不得干明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