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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9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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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聋了?!”

二人浑身一个激灵,站直:“是?!”

夜色渐渐暗了下?来。

卫蓁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却怎么也没逃过外头?那帮府兵的眼?睛。

几个人泄气的七歪八扭在寝殿内各个地方。

冬尽叹道:“看来只能等殿下?进?来了。”

月兰担忧道:“可是?摆了阵法,殿下?能进?的来吗?”

冬尽:“…唉!”

一阵长久的沉默后,苏晚棠却突然砰地从软塌上翻起来:“我想到一个法子!”

卫蓁与冬尽月兰皆目光淡淡的望向她。

这一整日,她可想了太多法子了,但没一个管用。

“少主,我们?用美人计!”

卫蓁,冬尽,月兰:“……”

“待会儿我们?换一套单薄些的衣裳,一股脑儿的围上去,他们?是?肯定不敢碰我们?的,少主便趁机溜出去就行。”

苏晚棠话落,殿内一片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冬尽小声道:“就算可行,可门口也还有士兵把守,姑娘也出不去啊。”

苏晚棠哼了声,神气道:“只要出了栖鸾轩,就不用担心了!”

“我知道前院有一个狗洞,能避开守卫。”

冬尽月兰不约而同望向卫蓁。

为了见太子殿下?,姑娘要钻狗洞吗?

“其?实,或许过两日阆王就会放姑娘出去了。”

“是?啊,反正殿下?回来了,也不急今日。”

卫蓁苏晚棠同时道:“不行!”

二人对视一眼?。

今夜必须要见到太子殿下?,问问太子那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不然明天就真?的要冒险去劫新郎官了。

“就这么办。”卫蓁道。

苏晚棠当即一拍掌:“好,我来给?你们?梳妆!”

想到方才她给?卫蓁画的妆容,冬尽月兰慌忙起身:“我们?自己来,就不劳烦苏姑娘了。”

一刻钟后,加上冬尽月兰,一共十来个侍女簇拥着卫蓁往外闯。

果然去苏晚棠所料,府兵见这阵仗,根本就不敢碰她们?,个个闹得面红耳赤,连正眼?都不敢瞧,她们?就仗着这点一股脑的往前凑,府兵怕伤着人,连长枪都被?迫收了起来。

卫蓁便趁着空隙飞快闪出了重围。

苏晚棠见府兵要去追人,连忙带着人上前拦着:“我警告你们?啊,你们?别碰我,我爹爹是?苏大将军,哥哥是?苏小将军,你们?敢碰我下?试试?”

“她们?也不许看!内院的侍女都还没有许人,怎么,你们?是?想娶谁?”

一众府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低下?头?。

反正门口还有人拦着,少主也出不去。

不过……

这一队府兵统领在手底下?人强烈的视线逼迫下?,悄声朝苏晚棠道:“苏姑娘,我手底下?的人都还没有成家,要不,您找个时间帮他们?撮合撮合?”

苏晚棠:“……”

她可没有真?将人搭进?去的意?思!

于是?,她急急忙忙推着一帮侍女往回走:“快走快走,入了狼窝了这是?!”

然而,却见有好几个侍女忍不住回头?望,脸还红扑扑的……

苏晚棠眸光一闪:“……”

她今夜好像还真?做了媒人?

_

卫蓁顺着苏晚棠说给?她的路线,避开守卫往前院走去。

此时守卫几乎都在后院防着褚曣,前院便松懈了许多,且那个地方从外面翻不进?来,自然也就没有派人守着,卫蓁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苏晚棠所说的狗洞。

而她不知,此时一墙之隔外,太子视死如?归的盯着那狗洞,咬牙切齿的挽起了衣袖。

这个狗洞不大,却有些深,能容纳女子大半个身长。

卫蓁是?在钻进?去之后,才感?觉到对面传来了细微的声音,她一愣后,瞪大了双眼?。

该不会这么巧,遇着狗回来了?!

褚曣自然也在此时察觉到了对面有动静,他脸色一黑,忍不住暗骂了声。

这是?遇着狗出来了?!

但随后他就察觉到了是?人的气息。

黑夜中,在洞里更是?什么也看不清,但褚曣还是?迅速的伸手捂住脸,沉声道:“谁!”

卫蓁也随后意?识到对面是?人,正要掏匕首,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她愣了愣,试探道:“殿下??”

褚曣:“……”

褚曣:“?!”

这世?上谁有他这么倒霉,钻狗洞去见心上人,却在狗洞里遇见了心上人……

这大慨是?他这辈子最丢脸的时候了。

“孤不是?殿下?。”

第85章 第 85 章

孤…不是殿下?

卫蓁沉默了片刻, 忍着笑道:“那你先让开,我要出去见殿下。”

对面也沉默了一会儿后,传来一阵窸窣声?, 等一切重归于静,卫蓁又等了一会儿, 才慢慢钻出了洞口。

月中的?月亮很圆,那道月白色的?身影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温和出尘了几分。

这还是卫蓁第一次看到太子穿除了黑色以外的?衣裳,一时不由看的?呆住了。

北阆以黑为尊, 储君的?衣裳皆是墨色金边,乍的?换了月白色, 竟叫卫蓁觉出了几分陌生感。

褚曣等了半晌不见人动,遂主动走过来, 熟练的?将人按进?怀里:“不是要出来见孤?为何不说话?”

卫蓁终于回?了神, 任由心?口剧烈的?跳动着, 她抬眸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问:“殿下怎换了衣裳?”

褚曣不答反问:“好?看吗?”

他能穿储君的?衣裳钻狗洞?

自是不能。

“好?看的?。”卫蓁哪敢说不好?看。

更何况,确实很好?看。

褚曣却又不满了:“你喜欢孤穿成这样?”

卫蓁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一时间点头也不是, 摇头也不是。

无论是与否,都不是一个好?答案。

“你说话!”

卫蓁迅速道:“…只要是殿下, 怎么穿都好?看。”

这个答案令太子很满意, 他弯腰在卫蓁唇上轻点了点, 开始算另一笔账:“为何不来城门接孤?”

卫蓁无辜又委屈:“我出不去。”

褚曣自然清楚今日阆王府是怎样的?布防,但他还是不依不饶:“不管, 你就是失约了。”

卫蓁不是第一次见太子耍赖,但每一次, 都觉得这个人更可爱了几分,她眉眼中笑意渐深,声?音也愈发柔和:“好?,都是臣女错了,殿下想要什么补偿。”

褚曣:“快点。”

卫蓁:“……”

她踮起脚尖,轻轻的?吻上了那张唇。

大?半年不见,二人心?中对彼此的?思念早已是泛滥成灾,这一碰触,便?一发不可收拾。

若非地方不合适,若非太子还保持着一丝理?智,恐怕会比郡主府那夜更荒唐些。

大?约过了半刻,褚曣才放过怀里的?人,拥着她轻轻安抚。

卫蓁紧紧依偎在熟悉的?怀中,贪恋着属于他的?每一分气息。

她很幸运,在分别的?不知?多少?个夜里,他都入了她的?梦,梦里他也像这样吻她,这样拥着她,让她能聊以慰藉,可却远没有现在让人心?安。

她总会担心?他在边城过的?不好?,这样一个金尊玉贵的?人,她想象不出他在苦寒的?边城是如何度过的?,她也会想他是否又遇到了刺杀,战场上刀剑无眼,他会不会受了伤。

如今人真真实实的?到了跟前?,她的?心?才被填的?满满当当,落到实处。

也就是这一刻,她无比清楚的?感受到,她有多么的?在意他,有多么的?思念他。

“少?主不见了,快找!”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夜中的?宁静,卫蓁忙从褚曣怀中探出头:“殿下,被发现了。”

褚曣头也未抬道:“孤再劫你一次,以后是不是都进?不了阆王府了。”

卫蓁还未开口,褚曣又道:“今日孤可没进?去,要是孤将你送回?去,在阆王面前?卖乖讨巧,将来提亲,是不是更有把握?”

卫蓁面不改色道:“…那殿下将我送回?去吧。”

褚曣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将她戳的?往后一仰,道:“想的?美!”

“今夜,孤是不会把你还回?去的?。”

“要是生米煮成熟饭,阆王不答应也不成!”

褚曣越说眼睛越亮:“孤这就把你劫回?东宫,煮饭。”

卫蓁唇角抽了抽:“……”

她感觉自己又学了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眼看话题要往某个方面展开,卫蓁赶紧岔开:“殿下,明日大?婚,可已有对策?”

提起这事,褚曣正经了几分:“孤来这里前?去见了宋淮,他说他有办法。”

卫蓁忙追问:“什么办法?”

她想了很多日,非常清楚现在只有两?个办法阻止这场婚事。

一,找到沈凌的?罪证,槐山亭,秋雾山,与魏家合谋将她从香山寺偷走,亦或是放走南爻探子,与南爻西?雩勾结,行刺宋淮等,不拘哪一桩,只要找到一点实证,就能顺理?成章的?阻止这场婚事。

可沈凌藏的?太深了,秋雾山一案推了梁大?人出来定罪,当年偷走她的?罪名,江南贪污案都让魏家顶了,她至今都未曾找到他一点把柄。

二,便?是如她的?计划般,简单粗暴的?劫走沈凌,先阻止大?婚。

但后者有很大?的?风险。

一旦失手,就很难再有转寰的?余地。

“他既然如此说了,我们就不必插手了。”褚曣说罢就揽着卫蓁的?腰身,提气一跃而起,快速穿梭在夜空中。

卫蓁下意识搂紧他,道:“万无一失吗?”

褚曣没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他若没有把握,会与孤明说。”

卫蓁闻言略微放下心?:“那我让重栩将人撤了。”

褚曣侧首望向她:“什么人?”

“我在接亲途中埋伏了人,准备让人扮成绑匪劫走沈凌,先延迟婚事。”卫蓁如实道:“顺便?再揍他一顿出气。”

褚曣:“……”

“这也是阆王教你的??”

卫蓁摇头,看向他:“不是。”

“跟殿下学的?。”

“孤这么教过你?”

卫蓁:“嗯。”

“殿下说过,紧急关头,可用非常手段。”

褚曣哼笑了声?,没再接话。

半刻后,卫蓁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奉京城,问:“殿下,这是去哪里?”

“去煮饭。”

卫蓁:“……”

大?约以后她都无法正视煮饭这两?个字了。

她想了想,不怕死的?问:“去哪里煮?”

话落,腰间的?手臂紧了几分,好?一会儿。才听褚曣道:“金衣楼。”

_

到了香山别院,褚曣才放开卫蓁,立在花圃中问她:“你这大?半年可有来喂过狼?”

卫蓁眼神闪烁:“前?面半年,祖父不许我出府。”

“后面几个月呢?”

卫蓁非常诚恳的?解释道:“抓探子,找舆图。”

褚曣又哼了声?:“所以你没有履行承诺。”

卫蓁:“一年约定已经满了。”

“还差九天。”褚曣语气凉凉道。

卫蓁偷偷望了他一眼,他怎么记得这么清楚,她都已经只记得是去年十?月左右。

那时候她还在暗下决心?,等约定一满,就再也不见他。

“孤那时候还想一年的?时间,孤已经娶你了。”褚曣:“还有九天,看来是来不及了。”

卫蓁心?头一跳。

那时候他竟是如此想的?。

卫蓁蓦地就升起几分心?虚。

然而她这一闪而逝的?心?虚被太子捕捉到了,他眯起眼逼近她:“小骗子,你在心?虚什么?”

“告诉孤,跟孤立下约定时,你心?里打着什么鬼主意?”

卫蓁下意识往后退:“我…我没有鬼主意。”

“是吗?”褚曣将人逼到石狮子处,将她困住,咬着牙道:“孤再给你一次重新回?答的?机会。”

“再敢骗孤,这饭今天就煮定了!”

卫蓁有些无措的?看着他。

说了实话,怕是也要被煮。

“说话!”

卫蓁咬咬牙,狠下心?伸手掐了把大?腿,眼里逐渐蓄起泪光,眼神也随之暗淡了下来。

在太子灼灼目光下,她轻声?道:“那时候臣女还不知?自己身世,哪敢奢望嫁给殿下,可为妾臣女又过不去心?头那关,只能想着一年之后与殿下一别两?宽…”

“那段时间,臣女心?中万分煎熬,又仰慕殿下,又不敢高攀,实在是…”

褚曣静静地看着在他面前?做戏的?女子,问:“实在是什么?”

卫蓁含着泪道:“实在是难熬至极。”

褚曣看她半晌抬手为她抹去眼角的?泪花,心?疼道:“原来,你那个时候就爱上孤了。”

卫蓁:“……”

她咬着牙点头:“嗯!”

“果然,孤那时就跟他们说,你对孤一见钟情,看来,被孤说中了。”

卫蓁:“?!”

她那时候放出去的?传言不是他对她一见钟情么,他怎么反过来理?解?

“怎么不说话?”褚曣皱着眉,一本正经问:“孤说的?不对吗?”

卫蓁盯着他半晌,重重点头:“对。”

“臣女对殿下一见钟情。”

果然啊,有些谎是撒不得的?,一个谎言需要一连串的?谎言才填补。

褚曣眉眼一弯,笑得意味深长的?看着卫蓁:“有多爱慕?”

“说给孤听听?”

卫蓁:“……”

还有完没完了!

“说不说,不说我们现在就去煮饭。”褚曣威胁道。

卫蓁握紧拳,好?想破罐子破摔的?来一句,那就去煮吧,但最?后还是理?智更胜一筹。

“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褚曣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他道:“原来那时候,蓁蓁对孤这么爱啊。”

“怪不得,一见孤,就轻薄孤。”

“不过…”

褚曣附身靠近她,在她耳边轻声?道:“孤亦如此,一见钟情,思之念之。”

卫蓁猛地抬起眼。

一见钟情?

他说他对她一见钟情?

“孤知?道一种药水,可以顿时让人泪如涌泉,下次不用再掐自己了。”

褚曣说罢,便?抽身走向长廊,还愉悦了笑了几声?。

卫蓁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那句一见钟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太子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她捏紧拳头,瞪着太子的?背影:“……”

他早知?她在骗他!却还非要逼她说出那些话!

这个人,简直是…

简直是…

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的?词,卫蓁泄气的?松开了拳头,恨恨的?跟了上去。

一见钟情?

他真的?对她一见钟情吗?

思绪快速跑偏的?卫蓁气恼的?跺了跺脚,没出息!

第86章 第 86 章

金衣楼还是记忆中的模样, 金碧辉煌,金光灿灿。

卫蓁进去?时,褚曣正立在那件金缕衣跟前, 抱着臂若有所思。

卫蓁当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毫不犹豫的折身就走, 但还是晚了一步,被太子拉住了手臂,她下意识反手一招过去?,褚曣挑了挑眉后?, 接下了她这一招。

虽然明知自己不会是褚曣的对手,但卫蓁还是被激起了胜负欲, 她也想知道自己苦练多日?的成效。

烛火跳动中,二人就这么你来我往的过起了招。

卫蓁没有内力, 只会拳脚功夫, 褚曣自然也不会动用内力, 他甚至挑衅的让了卫蓁一只手。

卫蓁气的牙痒痒,却奈他不得。

一场实力悬殊太大的比试却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最终,以卫蓁被压在衣柜与?褚曣之?间终结。

太子眉眼染着笑:“还来不来?”

卫蓁没好气的瞪他。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讨到一点便宜, 对她一见钟情?鬼才信!

“生气了?”褚曣逼近因比试双颊微微泛红的人:“不是你先开始的?”

卫蓁哼了声,偏过头不理?他。

褚曣默了默后?, 凑近哄她:“孤也没有真动手。”

卫蓁垂眸看了眼被太子禁锢的双手。

褚曣遂自觉放松了力道。

卫蓁又?偏过了头。

太子:“孤不还手, 你打?回去??”

卫蓁唇角动了动, 但还是强忍着笑意,不吭声。

“你再不说话, 你就完了。”哄不好,变成了威胁。

卫蓁不敢置信的转回头:“哪有殿下这样哄人的!”

褚曣低下头:“那要怎样哄?”

“这样?嗯?”

太子边说, 边吻下去?,卫蓁躲了几次最终没有还是没能躲过,被摁在衣柜上吻住。

他吻的很凶,好像要将她吞入腹间似的,卫蓁哪里招架得住,不过几息,整个身子就软在了他的怀里。

有些事,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熟练了很多。

卫蓁察觉到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

等一切重归于静后?,她的腿根已被磨的生疼。

裙子被太子弄脏了没法再穿,在卫蓁气呼呼的注视下,褚曣取下了那件金缕衣:“穿这个。”

卫蓁想也没想的拒绝:“不要。”

若非为了拒绝穿这件金光灿灿,她就不会跑,不跑就不会动手,不动手就不会有后?头的事。

可结果被欺负了后?,还要穿?

她才不要!

但她的反抗没有用。

太子从一开始就打?了这个主意。

于是,在一番激烈的‘博弈’后?,卫蓁穿上了那件价值连城的金缕衣。

金缕衣的样式是太子亲自挑选的,带了几分异域风情,薄薄的一层裹住腰身,垂下几串金铃铛,赤|裸踩在柔软毯上的脚踝上,也缠了几圈金铃铛。

外间的一层金光将风华罩住,只隐约露了几分春色,却越发的诱人。

褚曣半躺在床榻上,眯起眼,点头:“好看。”

不论?是那洁白的脖颈,纤细柔软的腰,还是漂亮的足,都?让他恨不得立刻捏在手心肆意把玩,然后?狠狠的欺负,直到她哭着求饶

就算哭着求饶,也不放过。

可惜了,他还要等。

得等到将她风风光光的娶进来,等她成为他的妻子,他才能要她,才能碰她每一寸地方。

届时,就将她关在这里,最好三天三夜都?不出门。

得到满足的太子身上带着几分颓靡,与?他那身月白极其违和?,不再出尘,也不再像月亮,亦少?了几分狷狂,更?像酒醉金迷的浪荡公子哥。

卫蓁也轻轻眯起眼。

的确好看。

这个人,不管怎样的姿态,都?好看到令人心尖发颤。

不论?是那张天底下最美?的脸,还是那劲瘦有力的腰身,亦或是那双长而直的腿,都?能让她万分贪恋,就连那双手,都?完美?的无可挑剔。

陛下为何还不赐婚?

赐了婚,他就真正的属于她了。

前世的月亮,今生的朱砂,就完完整整的是她的了。

任何人,都?碰不得。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色心’地打?量着对方,直到夜空中传来一阵狼嚎,才双双回神。

褚曣压下心中欺负人的冲动,慢慢地起身;卫蓁也垂眸,平息自己内心的悸动。

“要去?看看狼吗?”

卫蓁正要点头,却瞥见自己赤|裸的足:“我就这样出去??”

褚曣动作一顿,目光在卫蓁身上一扫而过,坚定道:“不能。”

这样的她,只能他看。

他也并不是真的想看狼,他只是想出去?透透气,不然

明日?,阆王与?郡主一定会提着刀来见他。

“那臣女换下来?”

太子不吭声。

让她换下来,他又?舍不得。

卫蓁见太子久久不语,默了默道:“臣女与?祖父学了些棋艺,殿下可愿与?臣女手谈?”

要再这么僵持下去?,她怕最后?忍不住的反倒是她。

“好。”

褚曣起身,大步往窗边走去?:“今夜月亮正好,边赏月边手谈。”

卫蓁看着那道状似逃窜的背影,不由勾了勾唇。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啊。

窗棂打?开,夜风渗进来,吹散了些屋里的涟漪。

两颗躁动的心这才慢慢地的平静了下来。

这一夜,二人共手谈四?局。

天蒙蒙亮才意犹未尽的罢手。

卫蓁抬眸看向?褚曣,恰好对上那双凤眸,二人短暂一滞后?,同时勾唇一笑。

“进步很快啊,平局。”

卫蓁扬眉:“下一次,我争取赢。”

褚曣也学着她扬起眉头:“好啊,孤随时等你来战。”

“若殿下再不送臣女回去?,恐怕就没有下一次了。”卫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褚曣笑容一收,半晌后?站起身哼了声,头也不回的走向?里间。

卫蓁抿着笑跟上去?,便被迎头甩来一套鹅黄色裙装:“孤会怕?”

“给孤穿!”

卫蓁从头上扯下那套衣裳,唇角一抽。

太子好像格外钟爱这种蓬蓬软软。

“穿上它,我们?去?齐家赴婚宴。”

卫蓁一怔:“不回阆王府,直接去?齐家?”

褚曣:“对,坐孤的銮驾去?。”

卫蓁:“”

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疯了?”

一夜未归,祖父已是怒不可遏,她要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坐太子銮驾直接去?了齐家,祖父不得气炸了。

“母亲上次说再有下次要打?断殿下的腿。”

褚曣一边宽衣解带,一边笑的狷狂,像极了街头混不吝的混混:“孤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是孤的人,你只能嫁给孤。”

“姑姑要是来打?,就打?好了。”

“只要她不觉得阆王府郡主府的姑爷是个瘸子丢人就行。”

卫蓁:“”

一国储君是个瘸子就不丢人了?

阆王府郡主府丢人前,陛下与?北阆得先丢。

不是,她怎么又?给他绕进去?了!

卫蓁捧着衣裳靠近他,试图与?混混商量:“要不还是别?这么激进,慢慢来?”

褚曣此时脱的只剩里衣了。

他扯下带子,隐隐露出结实的腰腹,贴近卫蓁:“怎么慢?孤慢不了!”

“不然小娘子先陪孤睡一觉,看看孤慢不慢?”

卫蓁瞪大眼盯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砰地一红,气的跺了跺脚转身就走,走到一半觉得气不过,回头骂了句:“登徒子!”

褚曣的里衣已经敞开,见卫蓁回头,他偏了偏头,一手叉腰,露出几块精壮的肌肉:“登徒子好看吗?”

卫蓁手指动了动,强行收回视线,面红耳赤的离开。

好好的太子怎么就长了张嘴!

但是真的

很好看啊!

卫蓁抿着唇,眉眼中全是散不去?的春意。

要不是打?不过他,她刚刚一定会折回去?摸一把。

就怕摸了后?跑不掉。

外头的侍女一抬头就撞见卫蓁满脸桃红,怔了怔后?飞快的低下头:“姑娘,可是要沐浴更?衣?”

卫蓁这才留意到门口的侍女,忙清咳了声,稳住音色:“嗯。”

侍女遂上前接过她抱着的衣裙,但

侍女脚步略作迟疑。

别?院主子用的浴池只有三处。

一在殿下院里,二在金衣楼,三在宋大人院里,如今殿下占了金衣楼,那姑娘去?殿下的浴池?

总不能用宋大人的,好像也只有如此了。

侍女几番思虑后?,便带着卫蓁去?了太子的浴池。

直到被温水包裹,卫蓁才恍然回神。

她方才跑什么跑,金衣楼不是她的院落吗?她应该把太子推出来才是。

不过

他方才那副样子也见不得人。

算了。

但她记得苏妗说过,别?院的浴池只有三处,她这是在什么地方?

卫蓁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出来。

“回姑娘,这是殿下的浴池。”

卫蓁身子一僵。

太子的浴池。

她现在在他的浴池沐浴!

虽然她早就猜到了,但得到证实后?脸仍顿时涨的通红,想到太子此时也在她的浴池沐浴,就连脖颈身子也全都?红了。

侍女将卫蓁的反应收入眼底,低低笑了笑,见卫蓁望来,她又?忙低下头,但还是忍不住道了句:“姑娘与?殿下好生相配。”

去?年姑娘买满城烟火赠予殿下时,他们?所有人都?激动不已。

原先他们?都?担忧姑娘是因为惧怕殿下,才不得不留在殿下身边的。

他们?都?希望姑娘待殿下也是真心实意的。

如今看来他们?的担忧是多余的,姑娘与?殿下情投意合,如此便是皆大欢喜。

卫蓁不知侍女心中所想,听得这话羞臊略减,但仍红着脸,问:“你觉得何处相配?”

侍女想了想,看着卫蓁粉里透红的脸,道:“都?很好看。”

“且情有独钟,只认定彼此,就是相配啊。”

卫蓁不由弯了弯唇。

情有独钟,只认定彼此,听起来,都?是很美?好的词汇。

第87章 第 87 章

齐家掌上明珠出阁, 阵势自是极大的,一大早便陆续有宾客至,很快就门庭若市。

齐家两位公子跟着齐大人齐夫人在门口迎客。

齐家嫡长公子齐云沐随了?齐大人, 性子稳重,彬彬有礼, 他在此宾客都?不感到诧异。

可见他身旁的齐云澜举止得体,规规矩矩的迎客,不少人都?大吃了?一惊。

这位二公子惯来?是游手好闲,不着调的, 今日怎么瞧着似是变了?个人。

不过前段时间?齐家二公子晕倒在寺庙外的事也有不少人知情?,而关于崔家姑娘为何出家, 却一直没有可信的传闻出来?。

毕竟是世家大族,那些声音很快就被?遮掩下去, 如今已几乎没有人去探究这件事了?。

“三公主, 四公主到。”

齐家几人听?得外头高呼, 忙整理了?形容迎出去,一旁的宾客也纷纷停下脚步,转身恭恭敬敬立在两侧。

当?今共有两位皇子,两位公主。

东宫为嫡长, 乃元后所出;后北阆建立为平衡各方势力,天子迎娶继后, 纳了?几位妃嫔。

继后为高家女, 出自前朝名?门望族, 跟前有二皇子褚暄。

三公主褚玥的母妃乃四妃之一的淑妃娘娘,四公主褚妘为徐妃所出。

齐家人刚将两位公主迎进府, 二皇子的马车就到了?,齐大人又忙折身迎了?出去。

褚暄比褚曣小了?近六岁, 如今正值少年,但举手投足间?皆显贵气。

“参见二皇子。”

一众人恭敬的行礼。

褚暄生?得一张笑脸,随意?弯一弯眉眼,就给人一种温和亲近之意?:“诸位免礼。”

“今日齐府喜宴,我是来?祝贺的,不必如此拘礼。”

他虽这般说,但众人该有的礼数规矩却不敢落下,毕竟这位亦是嫡出皇子。

一众人簇拥着褚暄进了?府,两位公主还没走远,闻声都?过来?见了?礼。

安置好几位皇子公主,齐家人又忙到了?门口迎客,主子一个不少,因为,还有贵客未至。

大约过了?一刻钟,才有下人疾步进来?禀报,东宫的銮驾已经进了?巷子口。

齐家人赶紧出了?府门候着,很快,太子銮驾便停到了?齐家门口。

“恭迎太子殿下。”

所有人整齐跪下。

是以?他们并不知,此时的銮驾上,还有一人。

卫蓁看着这阵仗,无比后悔又陪太子胡闹,这样众目睽睽下,她下去必会引起轩然大波。

卫蓁不由瞪了?眼始作俑者,却见那人一脸漫不经心道?:“都?起来?吧。”

“谢太子殿下。”

众人起身,却不敢直视,皆垂首立着,等太子下銮驾。

然而,銮驾上迟迟没有动静,直到有人开始偷偷抬眸去瞧时,便听?太子的声音清晰传来?:“蓁蓁,孤扶你?下去。”

所有人俱是一惊!

太子口中?的‘蓁蓁’是谁,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齐大人与齐夫人对视一眼后,默默地的垂眸。

与太子共乘銮驾者,只有储妃。

看来?,奉京城要有喜事了?。

不过,众人虽然惊讶,但其实也并不意?外,元瑾县主还唤作魏姩时,奉京城就已经有过多次她与太子的传闻,后来?她被?郡主府认回,如今又成?了?阆王府少主,这储妃之位,没人比她更合适了?。

卫蓁硬着头皮随太子下了?銮驾后,便欲将手抽回来?,然而太子紧紧攥着她的手,未有半点?放开的意?思。

她急得脸颊泛红,狠狠瞪了?眼太子。

偏太子脸皮厚,根本不瞧她,拽着她就往齐家走,卫蓁情?急之下,一把拧在太子手背上。

齐夫人刚好抬眸瞧见这一幕,她怔了?怔后又垂下视线。

她是看着太子长大的,对太子的脾性最了?解不过。

以?往她都?只是听?说太子与元瑾县主之间?的传闻,这还是第一次见二人并肩共处,而只这一眼她就明白,太子这是被?吃的死死的了?。

“嘶。”褚曣毫不掩饰的痛呼一声,不满道?:“蓁蓁掐孤做甚。”

众人:“……”

卫蓁:“……”

卫蓁咬咬牙,深吸一口气。

啊,好想?打死他!

卫蓁拗不过,最终只能顺着太子往齐家走,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了?那双十指相扣的手上。

“蓁蓁放心,孤明日就去阆王府提亲。”褚曣瞥了?眼正朝齐家而来?的马车,扬起眉头,愉悦道?:“以?后蓁蓁总是要与孤携手并肩的,现在就当?提前习惯了?。”

卫蓁也瞧见了?将将停下的马车,她急得使劲去扒褚曣的手,然直到盛安郡主出了?马车,看见了?二人交握的双手,褚曣才放开她。

此时,众人也发现了?郡主府的马车,转身纷纷行礼:“参见郡主。”

卫如霜狠狠剜了?太子一眼,才在侍女的搀扶下下了?马车,然她并没有走,而是折身立在马车旁,伸出手。

紧接着,一只骨骼分明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众人眼前出现一道?穿着蓝色披风的羸弱身影。

男子已过三十,却是一如既往的俊美清冷,出尘脱俗。

他的身份毋庸置疑,但在场的人仍是感到很意?外。

要知道?这些年郡马可是从未参加过什么宴会的,别说哪家私宴,就是宫中?宴会郡马都?不去的。

齐夫人将众人的惊讶收入眼中?,得意?的抬了?抬下巴。

齐大人暼她一眼后,默默地上前一步挡住她的视线。

“参见郡马。”

惊诧过后,众人纷纷行礼。

礼毕,不少贵夫人都?再次悄悄的抬头望去,恰好见郡主在给郡马整理披风带子,郡马低头宠溺的勾唇。

一阵吸气声响起,诸位夫人皆看的挪不开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光竟没有在这个人身上留下什么痕迹,还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耀眼夺目。

再瞧瞧自己身边与郡马年纪相当?的丈夫…啧啧,真是同人不同命!

若说如今沈凌是被?很多贵女们仰慕的如意?郎君,那在当?年,这位郡马就是乱了?一城的芳心,不知是多少人心中?的白月光。

要是她们能嫁给这样一位郎君,可不也是得跟郡主一样,将人捧在手里心。

不过嫁是嫁不了?了?,只能这样饱饱眼福。

今儿这一趟,来?的可真值了?!

诸位夫人们是心跳加速,满面红光,诸位大人则气的吹胡子瞪眼。

这么多年了?,怎还得吃这个人的醋!

可偏偏人身份贵重,他们还敢怒不敢言。

不过……

有人低头打量了?眼自己后,好像…确实没法比。

而这边,卫如霜与顾兰亭已经走了?过来?。

卫蓁乖觉的远离褚曣,走到卫如霜跟前:“父亲,母亲。”

顾兰亭瞥了?眼她身子的鹅黄色蓬软衣裙,轻轻嗯了?声。

这些年,他的吃穿用度无不是最好的,见的多了?,只一眼就能分辨出料子。

蓁蓁身上这料子,有价无市。

蓁蓁昨夜离开阆王府,至今都?未归,这件衣裳自然只能是太子为她准备的。

卫如霜自然也瞧出来?了?,但这并不能浇灭她心中?的怒火,她将卫蓁拉到身后,朝褚曣道?:“我刚刚去接蓁蓁,父亲说是太子接走了?妹妹。”

“太子有心了?。”

妹妹?

众人顿时心思各异。

阆王原本就是褚家义子,还是上了?族谱的那种,后来?褚家发迹登顶,阆王才从皇家族谱上除名?,但私下情?谊仍在,这声妹妹,也是说的过去的。

看来?郡主对这桩婚事还有意?见,可听?太子方才所言,却是势在必得,接下来?怕是有热闹看了?。

褚曣面不改色的笑道?:“让郡主白跑一趟,是孤不对,下次,孤一定提前与郡主说。”

卫如霜皮笑肉不笑道?:“我希望没有下次了?。”

褚曣对此表示很为难。

“很难没有下次啊。”

卫如霜轻嗤了?声:“是吗。”

她靠近褚曣,低声道?:“信不信,我去求长兄,将蓁蓁入皇家族谱?”

褚曣唇边的笑容滞住。

当?年本就是阆王执意?要剔除自己在皇家族谱上的名?字,父皇对此事一直有愧疚,若真去求了?,父皇恐怕还真有可能同意?!

卫如霜退后一步,盯着太子难看的面色,抬着下巴道?:“太子殿下请吧。”

太子殿下变脸变的快极了?,他扯出一抹将在场其他人都?吓了?一跳的笑容,伸手万分客气道?:“姑姑,姑父先请。”

卫如霜冷嗤了?声,拉着卫蓁便进了?齐家。

卫蓁并没有听?见卫如霜跟褚曣说了?什么,不过见褚曣态度大变,能猜到应该是用什么拿捏了?他。

但眼下这种情?形,她也不好去问,只紧紧跟着卫如霜进了?齐家。

不过,难得见太子吃瘪,她心里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

进了?内院,卫蓁回头看了?眼,见顾兰亭正与一位大人说话,便轻声道?:“母亲,好像有很多人都?在看父亲。”

尤其是夫人们。

都?恨不得将眼睛黏在父亲身上了?。

本以?为以?卫如霜的性子会吃醋,谁料她抬着下巴,得意?道?:“看呗。”

“我养出来?的,再看也不是她们的。”

卫蓁:“……”

卫蓁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卫如霜便又道?:“你?父亲这个人啊,最精贵不过,可不是一般人能养得起的。”

卫蓁不由莞尔:“是是,只有母亲才可以?。”

卫如霜毫不谦虚道?:“那当?然。”

_

卫蓁没在前院久留,便去了?齐云涵的闺房。

她到时,齐云涵已经梳妆整齐,换好了?嫁衣。

齐云涵本就生?的很美。

肌肤赛雪,娇丽动人,是那种一看就让人想?保护的女孩子。

如今着了?嫁衣,上了?妆容,更是娇俏万分,叫人挪不开眼,可此时这位漂亮的新娘子脸上却没什么笑容,她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的人不知在想?什么。

卫蓁抬手止住丫鬟行礼,盯着新娘子瞧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柔声唤道?:“云涵。”

齐云涵闻声连忙回头,见到卫蓁眼睛一亮:“蓁蓁来?了?。”

卫蓁笑着点?了?点?头后,道?:“我有些话想?私下与云涵说。”

齐云涵遂屏退屋里的丫鬟。

二人走到床榻边坐下,卫蓁才试探道?:“今天大喜之日,云涵怎瞧着似乎有心事?”

齐云闻言涵愣了?愣后,低下头。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道?:“这桩婚事是自小就定好的,我自知事起,就知道?会嫁给他。”

“原本,大喜之日,我是应该开心的,可不知为何,我总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

齐云涵捂了?捂心口,皱眉道?:“一想?到就要上花轿了?,就觉得好像有些呼吸不过来?。”

卫蓁继续问:“没有愉悦?”

齐云涵盯着她,半晌后摇摇头:“好像…没有,我感受不到。”

至此,卫蓁已经确定了?什么,无声松了?口气。

她就怕齐云涵对沈凌一往情?深,那才是最要命的。

因为今日这桩婚,成?不了?。

沈凌,她不能嫁。

这样美好的姑娘,沈凌不配。

“可是新娘子嫁给心上人的这天,应该很开心才对。”

卫蓁不动声色道?:“云涵会不会是太紧张了??还是说…嫁的并非心上人?”

齐云涵身子一僵,握住卫蓁的手也不自知的用了?力。

她喃喃道?:“心上人…”

卫蓁没再开口,给她时间?让她慢慢思考。

然就在这时,卫蓁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神色微敛:“云涵,我去看看。”

齐云涵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很快,卫蓁去而复返,走近齐云涵轻轻唤了?声:“云涵。”

齐云涵回神,抬眸看向她。

“宋淮沈凌出事了?。”

齐云涵愣了?好一会儿后,猛地站起来?,急切道?:“宋淮怎么了?!”

卫蓁却盯着她不语。

齐云涵着急的催促:“蓁蓁,你?说话啊!”

“宋淮是不是又遇刺了?,还是伤势严重了?,蓁蓁你?快说话啊。”

“宋淮将沈凌抓了?。”卫蓁缓缓道?。

“那他怎么样,他有没有受伤……”齐云涵的话猛地顿住。

她眼里的担忧慢慢地换成?了?困惑,很久后,才道?:“你?说什么?”

卫蓁重复了?一遍:“宋淮将沈凌抓了?。”

齐云涵眨眨眼,似乎一时没能消化她所听?到的。

她不说话,卫蓁也不开口。

终于,齐云涵皱着眉,不解的开口:“他抓沈凌做甚?”

卫蓁静默片刻后,唤了?丫鬟进来?,问:“宋大人抓沈大人做甚?”

丫鬟看了?眼齐云涵,有些担忧,难以?开口:“沈家来?人说是…说是…”

“说了?什么!”齐云涵。

丫鬟深吸一口气,道?:“宋大人几日前在枫林遇刺,怀疑是姑爷做的。”

齐云涵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丫鬟又重复了?一遍。

屋里顿时陷入了?难言的寂静。

卫蓁有些担忧的看着齐云涵。

即便她或许对沈凌没有男女之情?,可一同长大的情?谊是无法磨灭的。

到了?真相揭露的那一刻,她必然是要伤心一场。

不过眼下…

暂且是属于宋淮与沈凌的较量。

但……在齐云涵这里,在她说出‘宋淮怎么了?’时,他们的输赢已有定论?了?。

第88章 第 88 章

半个时辰前, 沈家。

沈凌刚换好喜服,见沈家家主沈峪文过来?,便屏退了丫鬟, 让贴身小厮在外头守着。

“父亲。”

沈峪文轻笑着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匣子递给沈凌。

黑木匣子看起来?已有些?年头, 失去了该有的光泽,但仍能从复杂的雕刻工艺中看出它本身便价值不菲。

沈凌接过匣子,有些?疑惑的看向沈峪文:“这是?”

沈峪文无?声轻叹了口气,目光深邃的凝视着黑木匣子, 陷入某段尘封已久的回?忆。

“这是你的父皇留给你的。”

沈凌手指一?颤,低头看着匣子。

“你的父皇是一?位很仁慈的君主, 只可惜在乱世,光仁慈是没有用的。”沈峪文徐徐道:“你出生在大承宣怀十三年, 那年, 天下已经大乱, 各国觊觎大承物?产丰富,围攻大承,幸得有你祖父留下的一?支铁甲军,才勉强保住大承。”

“你的母亲很睿智, 她明?白大承撑不了太久了,一?旦帝都被破, 皇家人必死无?疑, 所以她买通了太医给你施了针灸之术, 让你假死出宫,到?了我跟前。”

“你母亲在后宫中并不起眼, 只是六品才人,加上那时天下大乱人心惶惶, 宫中死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风波。”

沈凌是在十岁那年知道自己身份的,但却并不知细枝末节,只知道在国将亡时,她的母亲将他送出皇宫,才保住了他的性命。

他这是第一?次听沈峪文如此详细的提及过往。

“她出自沈家旁支,祖上跟我出自同宗,但那一?脉人丁凋零,在她进宫不久就没了至亲,在帝都,她能找的只有我。”沈峪文继续道:“因?为那时我的原配夫人正值生产,多出来?一?个孩子也不会让人生疑,只可惜”

“她难产,一?尸两命。”

沈峪文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便对外称,双胎只活了一?个。”

“果然,没几年大承就已是强弩之末,只剩一?座帝都,你的大皇兄也就是大承太子战死城门,你父皇自裁于?大殿,下的最后一?道令是让仅剩的两百铁甲军撤退隐世,你的母亲与所有妃嫔一?样,为保清白挂了白绫,所有皇子公主皆没有逃过敌军的残杀。”

“那时候,我紧闭大门,望着皇宫的方向,心中明?白大承的皇室血脉,只剩你一?个了。”

沈凌紧紧捏着黑木匣子,手指因?用力而泛起一?阵青白。

“这样东西也就是在这时送到?沈家的。”沈峪文垂眸望去,道:“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父皇什么都知道,他知道他还有一?个血脉活了下来?,所以留了两百铁甲军给你。”

“也给了你大承皇子才有的玉佩。”

沈凌打开黑木匣,里头果然躺着一?块雕刻着龙的玉佩,那是大承的图腾。

沈凌缓缓拿起玉佩,看着那龙纹,似乎通过它窥见了早已覆灭的大承。

“敌军占领帝都后,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所有人都闭门不出,帝都如人间炼狱。”沈峪文继续道:“如此过了五日,在所有人绝望之时,樾州褚家军如神?兵天降,赶走敌军,攻占帝都。”

“那时候,我也想过将你的身份公之于?众,让褚家拥护你登上龙椅,延续大承,可就在那时,褚家军却因?争皇位起了内讧,我便知道,就算将你送去褚家也不会认了,他们要自己称帝。”

后来?的事沈凌都知道了,沈峪文趁乱指使?魏家从佛堂下带走了盛安郡主的孩子,开始了长达十余年的布局。

除了玉佩,黑木匣里还有一?张纸条。

沈凌将玉佩放下,打开那张纸条,上头只有两个字,他喃喃念道:“宗凌。”

“这便是你真正的名字。”沈峪文道。

宗凌,大承最后一?位皇子。

沈凌捏着纸条看了好一?会儿?,才抬头望着沈峪文,问:“他我的父皇,是一?位好君主吗?”

沈峪文默了默,道:“他是一?位好父亲,仁慈的君主。”

但不是一?位好的君主。

大承最后一?位皇帝更合适和平年间,战乱时期,君主无?能,就是大罪。

大承葬送在了他的手上,还差一?点就失去了国土。

“当年围攻帝都的便是现在的东汝,南爻,西雩。”沈峪文道:“他们如今都是泱泱大国了。”

沈凌将纸条放入匣中,缓缓盖上。

复兴也好,报仇也罢,首先得要夺回?那把龙椅。

原本按照计划,离复兴大承已经不远了。

只可惜,都棋差一?着。

“与齐家结亲,原本就是为你寻求的一?大助力。”沈峪文道:“如今选择迎娶齐家的姑娘,拉拢利用齐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我瞧你对齐家那姑娘,似乎”

沈凌明?白沈峪文的意思,他将黑木匣放好,才清冷道:“一?切都没有大计重要。”

若她能活到?最后固然是最好,但若需要利用她达成目的时,他不会手软。

沈峪文闻言也就稍微放了心。

“之前的计划不能用了,二皇子那边,或可找到?突破口。”

沈凌嗯了声:“此事我已有谋算,今夜后再与父亲详说。”

“好。”沈峪文点了点头:“对了,前几日刺杀宋淮没有落下什么把柄吧?”

提及此事,沈凌心中郁气丛生。

他费了那么大的手笔,却没能杀得了一?个宋淮!

还反倒折损许多死士。

他本做的天衣无?缝,有十成把握将宋淮留在奉京城外,可没想到?,竟毁在了一?个女人手里!

他甚至至今都不知道,卫蓁到?底是如何识破了他的布局!

若说是巧合,他绝不信。

他早安排了人在城门盯着,从头到?尾都没见阆王府的人出城,可最后,却是苏晚棠将宋淮带了回?来?,显而易见,他们是乔装出的城!

现在,他不知道卫蓁是否已经怀疑到?了他的头上。

这不是第一?次了,数次交锋,都是因?为这个女人而以失败告终,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早除了她!

而南爻西雩人,也不过尔尔!

浪费了他一?番周旋不说,还折了一?个大理寺的暗线。

想到?这里,沈凌就是一?肚子火。

“都处理干净了,只有军中那边”

就在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沈凌皱了皱眉,还未开口,外头便有下人着急慌忙的禀报:“家主,公子,御史台来?人围住了前院!”

二人对视一?眼,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御史台,宋淮!

果然,二人快步走至前院,便见大批官兵中间,站着御史台手段之狠厉堪比恶鬼的宋淮。

此时院里早已挂满了红绸,可那人站在那里,硬是将这满院的喜气压了下去。

沈峪文眸中闪过一?丝杀气后,扯出一?抹笑,迎上前道:“宋大人光临寒舍,有失远迎。”

宋淮拿他那双冷冰冰的眸子睥睨着沈从文身后的沈凌,没接话。

沈峪文笑容僵了僵,打量了眼周围持刀的官兵,道:“今日乃犬子大婚,宋大人是来?喝喜酒的?”

宋淮没开口,他身边的人却嗤笑了声,一?手按着腰间的刀柄,一?手指了指四周官兵:“沈大人好生瞧瞧,这阵仗,我们大人像是来?喝喜酒的?”

沈峪文唇角最后一?丝笑容散去:“今日乃沈家大喜之日,不知宋大人这是要作甚?”

宋淮仍旧盯着沈凌,只抬了抬手,他身旁的人便道:“带上来?!”

很快,一?个男子就被架了过来?。

沈凌瞥了眼那人,心中一?跳,但面上却不显,抬眸疑惑的望着宋淮:“宋大人这是作甚?”

“前几日我在枫林遇刺,当场抓获一?个刺客,审问之下对方称是受命于?小沈大人。”宋淮盯着沈凌,一?字一?句道。

沈峪文眼眸微闪,偏头看向沈凌,沈凌皱了皱眉:“怎么可能!”

“宋大人莫不是受人挑唆了?”

宋淮轻轻勾唇:“小沈大人应该听过我宋淮的名号,你觉得我会受人蒙蔽?”

沈凌挺直背脊,冷声道:“那人在何处,将他唤出来?我们当场对质。”

“刺杀朝廷命官这种?污名,我可担不起!”

他派出去的是死士,绝无?可能开口,宋淮显而易见是在诈他。

“死了。”宋淮淡声道。

沈凌皱着眉:“死了?”

他莫名道:“宋大人作为御史中丞,应该明?白证据的重要性?凭一?个死人的空口白牙,就能污蔑我?”

宋淮瞥了眼地上的人:“这不是还有活着的?”

沈凌垂眸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人,面不改色道:“这又是何人?”

“我提前回?京的行?踪,军中只有那么些?人知道,调查起来?不难。”宋淮道:“此人被抓获后,称收了沈家的钱财,向沈家公子出卖了我的行?踪。”

沈凌拧着眉头看着宋淮,正色道:“宋大人,这可是大罪,可莫要儿?戏?”

“我如何收买得了太子麾下的将士?”

他确实是大军中买到?的宋淮的行?踪,但是这中间转了几手,别说这人认不认得他,就是他,也都不知道是从哪一?个士兵口中买到?的消息。

这人怎么可能清楚的知道他的名姓!

宋淮根本就没有证据,他在做伪证!

“此人并非太子麾下,而是禁军出身,至于?如何收买的,那就得将沈小大人带到?御史台审问了。”宋淮漫不经心道:“放心,御史台很快就能审出你们之间是如何交易的。”

沈凌心一?沉:“宋大人,构陷朝廷命官,亦是大罪。”

“是吗?”宋淮踢了踢脚边的人:“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向你买我行?踪的是不是小沈大人,构陷朝廷命官,可是要砍头的,想仔细了再回?答。”

那人抬头看了眼沈凌,又飞快垂下头,道:“给我银子的人,报的就是小沈大人的名号。”

“听清楚了?”宋淮看向沈凌:“请小沈大人同我走一?趟吧。”

他话落,便有人上前缉拿沈凌,沈峪文忙挡在沈凌的前面,沉声道:“宋大人,只凭他胡乱攀咬就抓人,是不是过于?草率了!”

“犬子与宋大人有少年情?谊,如何会刺杀宋大人!”

宋淮看向沈凌,半晌后勾唇一?笑:“如何会刺杀我,沈凌,你最清楚不过。”

沈凌冷声回?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欲加之罪?”宋淮收起笑容,徐徐道:“五年前,我随殿下出征前夕,小沈大人与我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齐云涵刚跑到?沈家门口,便听到?了这话,她当即顿住脚步。

宋淮听得门口传来?的珠翠声,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那日你来?寻我,让我离齐姑娘远些?,免得叫人误会,我便听了你的,从那之后远离了她。”

“可你却始终觉得我会与你争抢,所以得知我一?人先回?奉京时,便以为我是回?来?抢婚的,所以不惜大费周章的杀我,这便是你沈凌的杀机。”

齐云涵的手紧紧抓在门边,心中掀起轩然大波。

原来?,宋淮从边城回?来?开始疏远她,是因?为沈凌找了他!

所以他之后不理她,对她视而不见,说从此不再与她见面,都是因?为沈凌。

沈凌并未察觉到?门外的人,语气平静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你找过我,这是事实。”宋淮。

沈凌没否认,这件事他也无?需否认:“是,我承认,因?为我知道你对涵涵不止是兄妹之情?,我作为涵涵的未婚夫,希望你离涵涵远些?,有什么问题吗?”

“况且,我们就要成婚了,您已经输了,我没有必要杀你。”

齐云涵猛地抬头看向院中。

沈凌在说什么?

宋淮对她不止是兄妹之情??

这一?刻,一?些?被她无?意识压制在内心深处的东西,逐渐的破土而生。

“因?为你害怕。”宋淮淡淡道:“你害怕我是回?来?抢婚的,不然,你买我行?踪作甚?”

问题又绕了回?来?,沈凌深吸一?口气:“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人证在此,由不得你狡辩,众所周知我宋淮手上无?一?桩冤案,你若真是被构陷,自然能干干净净从御史台出来?,构陷你的人也会付出代价,但若真是你做的,我保证,你出不了御史台。”宋淮抬手下令:“来?人,带走!”

沈峪文阻止不了,眼睁睁看着官兵将沈凌押住,他急的往门口望去,齐家的人怎么还没有来?!

沈家阻止不了宋淮,但齐家可以!

宋淮此人心狠手辣,沈凌绝不能进御史台!

然这一?望,他就愣住:“齐姑娘。”

众人闻声回?头望去,除了宋淮。

“涵涵你怎么过来?了。”

沈凌眼神?一?闪,关切道。

然很快他就发现,齐云涵的目光始终都落在宋淮的背影上。

沈凌眼底划过一?丝暗沉。

她都听见了!

她终于?还是知道了宋淮对她的心意。

沈凌看向面色平静的宋淮,面色微沉。

宋淮是故意的,以他的武功恐怕早就知道涵涵过来?了。

十七年了,他千防万防,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今日功亏一?篑。

很早他就发现了,她对宋淮过于?的依赖,超乎她嫡亲兄长,超乎他们任何一?个人,他也看出了宋淮对她生了别的心思,所以那些?年,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守在她的身边,只希望她能多看他一?眼,可随着他们慢慢地的长大,他就明?白了,有些?东西注定没有办法?改变。

在涵涵心里,宋淮比他重要。

即便是他先陪在她的身边。

他不惜用几十重金培养的死士杀了魏凝,让她免遭凌迟,是因?为他知道魏凝心里眼里,只有他,所以他愿意给她最后一?丝怜惜。

他也曾想过,事成之后魏凝会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心里眼里只能有他,否则,他宁愿不要。

可她是齐云涵。

是他自幼就喜欢着的姑娘,所以,他哪怕明?知她心里装着的是旁人,也故作不知,风风光光的迎娶她。

而她几次逃生,活到?了他们大婚的日子,也让他自我欺骗的以为,这或许就是天意,上天注定,她只能是他的。

可他没想到?,今日,宋淮还是出来?阻止了!

旁人不知,他还不清楚么。

宋淮根本没有任何证据,他选择在今日将他带走,就是为了阻止这场婚事!

沈凌唇角泛起一?丝冷笑。

今日带走他又如何,不过是延迟这场婚事,他们的婚约仍在,只要他活着一?日,就绝不会退婚,宋淮这辈子,都别想如愿以偿!

齐云涵着一?身鲜艳的嫁衣,缓缓靠近宋淮。

她的心中一?直回?荡着沈凌方才那句话,她很想问问宋淮,沈凌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还想问他,他当真是回?来?抢婚的吗?

可此情?此景,这许多话她都无?法?开口。

卫蓁没有进沈家,她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里头。

她的确没有想到?,宋淮会选择用这种?方式阻止婚事,如此,倒显得她过于?木讷了。

没有证据,制造证据不就行?了,反正,也没有冤枉他沈凌。

她只能说,不愧是宋淮。

齐云涵停在宋淮身侧,脚步便再也无?法?向前,她压制着去望宋淮的冲动,看向同样一?身喜服的沈凌,有些?艰难的开口:“沈凌,我听说,是你派人刺杀宋淮。”

她一?开口,偏向了谁已是一?目了然。

宋淮的唇几不可见的弯了弯。

沈凌看着齐云涵,心中不由泛苦,他护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还是比不过宋淮,但他面上不显,只是朝齐云涵摇摇头:“我是冤枉的。”

“涵涵,你也听见了,他今日诬陷我是别有目的,他只是想阻止这场婚事。”

说罢,不等齐云涵开口,他便看向宋淮:“宋淮,我们自小一?起长大,怎么也算是有一?番情?谊在,你就算想要横刀夺爱,也不必用这样极端的方式。”

“我们可以公平竞争,你自诩公平正义,可今日你以权势压人,构陷于?我,已是毁了你一?身清名,你要想清楚,莫要做害人害己之事。”

卫蓁忍不住咋舌,沈凌这口才,不去当使?者都可惜了。

也不怪他能骗得了这么多人,还骗了这么多年。

云涵不知真相,眼下,只能看她内心更相信谁了。

齐云涵抿着唇掐了掐手心,她始终没有勇气去看近在咫尺的宋淮。

但她很想反驳沈凌的话。

宋淮不是这样的人。

他想要什么,一?定是光明?正大的,不会使?这些?手段。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感受到?身旁那股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从没有想过,他对她有那样的心思,而更让她慌乱的是,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对他的感情?,也似乎并非她以为的兄妹之情?。

宋淮觉得身旁的鲜艳很有些?刺眼,干脆上前一?步,眼不见为净:“沈凌,按照北阆律法?,人证在此,你必须接受调查,我也请你想明?白,届时我还在军中,是军中将领,我那时的行?踪是北阆机密,一?旦坐实,可不是砍头这么简单的。”

“更何况,那日来?杀我的,还有南爻西雩人,这件案子牵扯太大,御史台不会放过一?点点可能!”

他在沈家抓人,就是不想将她搅进来?,可她还是来?了。

还穿着碍眼的嫁衣!

“简直可笑!”沈凌斥道:“莫非你的意思是,我还能买通南爻西雩人不成!”

“宋淮,你未免太过荒唐!”

卫蓁无?声冷笑。

她说错了,他沈凌该去做戏子。

宋淮被那两身喜服刺红了眼,不再愿意与他纠缠,冷声道:“真相如何,一?查便知,带走,再有阻拦者,按阻挠执法?处置!”

官兵欲押着沈凌往外走,却听他不耐道:“我自己走!”

官兵看了眼宋淮,又看了眼齐云涵,最终还是将人放开。

沈凌走到?齐云涵跟前,垂眸看着她,问:“涵涵,你信我还是信他。”

齐云涵睫毛颤了颤,她抬眸看着沈凌,轻轻咬着唇。

信沈凌,还是宋淮?

卫蓁皱了皱眉头,这种?时候,这个问题,齐云涵怎么回?答都不是一?个好答案。

她正要上前,便听姑娘细软的声音响起:“沈凌,我信谁没有用。”

“我只信真相。”

“若你是冤枉的,御史台会还你清白。”

所以说到?底,她还是信宋淮。

沈凌压着心头的怒火,笑了笑:“好。”

“等我回?来?,我们再拜堂。”

齐云涵握了握拳,心中顿时被愧疚填满。

她不想成婚了。

可这句话,她实在没办法?在这个时候对沈凌说出来?。

她沉默了许久,道:“我等你回?来?。”

等他回?来?,她便与他说清楚。

沈凌嗯了声后,便甩袖离开。

路过卫蓁时,他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卫蓁面色淡然的迎上他的视线。

两道目光相交一?瞬,看似平静,却暗藏锋芒。

宋淮也随后折身出府。

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齐云涵一?眼,裹着怒气大步离开。

等他回?来??继续成婚吗?

做梦!

青年宽大的袖袍与鲜艳的喜服轻轻擦过,淡淡的药味和脂粉香短暂的融合在一?起。

齐云涵下意识伸了伸手,但指尖划过了袖袍,什么也没有抓住。

她蜷缩起手指,回?头望着青年头也不回?的离去。

他好像,在生气。

待官兵撤退,卫蓁才上前,拉着齐云涵道:“我们先回?去吧。”

齐云涵回?神?,轻轻点了点头。

临走时,她朝沈峪文屈膝告退。

沈峪文能受她的礼,却不能对卫蓁无?动于?衷,遂拱手道:“恭送县主。”

卫蓁瞥他一?眼,拉着齐云涵淡然转身。

十七年前,沈凌才多大,当年那一?切,都是这个人筹划的!

等着吧,她迟早会报仇的。

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沈凌被抓,不止沈家,齐家也乱做了一?团。

宾客都已至,连东宫都到?了,新郎官却进了御史台,这搁谁身上,都不是个什么好名声。

齐夫人急的直打转,在齐云涵出府时,她就欲过去,被太子拦住了。

这个时候,齐家过去对宋淮那边没有好处。

而对于?齐家来?说,这确实也是件左右为难的事。

沈凌是他们家的姑爷,宋淮在他们家住了很多年,这两个争起来?,他们帮谁都不是。

况且,宋淮身后还有太子。

所以太子一?拦,他们也就顺水推舟的静候消息。

而对于?沈凌刺杀宋淮一?事,他们也是震惊不已的。

这两个人性格迥异,自幼时就走的不是很近,但毕竟一?起长大,还是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

谁也没想到?,事情?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齐大人在齐夫人几番催促下,终于?试探的开口:“殿下,这事,有几成把握?”

褚曣闻言放下茶盏,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后,伸出一?根手指头。

齐夫人一?看差点没气过去:“一?成把握?!只有一?成把握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抓人!”

“哪天抓不好,还非要今天!”

“今天可是涵涵的大喜之日,宋淮怎如此胡闹!”

褚曣皱眉揉了揉耳朵,打断齐夫人:“不是一?成。”

齐夫人话语一?顿,转头看向褚曣。

齐大人亦是面色一?变。

不是一?成,那就是

“是十成。”褚曣淡淡道。

齐夫人愣了愣后,猛地站起身来?紧紧盯着褚曣。

此时,她脑袋嗡嗡作响,唇动了好久都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几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自认对他们是很了解的。

其实冷静下来?想一?想,宋淮虽然做事狠厉,手段也非常人,但他不会无?的放矢。

他选择在今日大动干戈,背后恐怕必有深意,而太子亦说十成,如此那此事就没跑了。

齐大人也是惊的瞪大了眼。

沈凌性子最温和不过,他怎么会做这种?事。

宋淮送回?来?,云清云澜都去看过,说是伤的极重,对方是下死手的。

而且最重要的,刺杀宋淮的,不仅有死士,还有南爻,西雩人!

若这是沈凌做的

齐大人放在膝上的手颤了颤,他竟一?时不敢往深了去想。

“二位若是信孤,接下来?,便听孤的。”

褚曣待二人勉强消化了,才继续道:“宋淮没有证据,他今日所做这一?切只是为了阻止云涵嫁给沈凌。”

齐大人与齐夫人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双双望向褚曣。

“沈凌此人,身上有很大的问题,这桩婚事绝不能成。”

这件事不能瞒着齐家,褚曣便直接了当道:“但宋淮只能阻止得了一?时,很快,沈凌就会被放出来?,如果在这期间没有找到?实证的话。”

“孤知道,有些?话此时同你们说,你们定难以接受,但为了不让云涵跳进火坑,孤必须得与你们明?说。”

褚曣继续道:“槐山亭,秋雾山,魏家的刺杀,都与沈凌有关。”

“甚至魏家藏匿蓁蓁,也与沈家有关。”

第89章 第 89 章

齐沈今日?这场联姻, 声势浩大,隆重至极,却以新郎官被抓入御史台而震撼收尾, 宾客无一?不感到惊诧错愕。

奉京城谁不知?道太子?,宋淮, 顾容锦,沈凌与齐家?小辈是一?起长大的,抛开自身少年情谊不说,就算不看僧面看佛面, 宋淮也不应该在今日?大张旗鼓的抓人。

然更叫人震惊的是,沈凌是因有?嫌疑刺杀宋淮而被抓的。

几?个消息接憧而来, 砸的人头晕目眩,完全叫人琢磨不透。

各方人马似乎嗅到了什么端倪, 都默默地盯着两家?的风向。

人进了御史台, 还有?证人指控, 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婚事?自然也就没?办法?再继续,但两家?宴席都已备妥,都还是留宾客吃了席。

紧接着, 齐沈两家?商议,决定将婚事?延后。

至于延至何时, 齐家?的意思是等沈凌出来再议, 沈峪文虽心中不大乐意, 但齐家?的要求合情合理,他?无法?反驳。

两家?散去后, 齐夫人跌坐在椅子?上?,后怕的拍了拍胸脯:“这简直太骇人了!”

齐大人面色阴沉的在她旁边落座。

“真的会是沈家?吗?”齐夫人至今仍有?些不敢置信:“会不会是殿下怀疑错人了?沈凌怎会这么狠心, 三?番两次要害涵涵。”

齐大人摇摇头,道:“我也不希望是沈家?,但殿下既然开了口,恐怕就八|九不离十了。

齐夫人还要说什么,便见齐大人沉声道:“你可还记得,当初去魏家?刺杀元瑾县主的暗卫。”

不仅有?齐家?暗卫的腰牌,就连武功路数都有?相似之处,那时候他?们便觉得背后的人对齐家?有?一?定的了解,如果这个人是沈凌,那就说的通了。

齐沈两家?相交于乱世,交情匪浅,且沈凌经常出入齐家?,又是齐家?的准姑爷,他?自然是有?很多机会接近齐家?暗卫。

齐夫人闻言面色又白了几?分。

“若这一?切与沈家?有?关,那便说明,沈家?从一?开始接近齐家?,就是抱有?目的的。”齐大人继续道:“你可还记得那一?次,我们在郡主府的推论。”

“沈家?若已布局多年,那他?们所求必不可小觑。”

齐大人说罢,转头看着齐夫人,神色凝重道:“茹萩,此事?关系极大,你千万要沉住气,万不可露了端倪,一?切按照殿下的意思行事?。”

齐夫人握紧椅子?边缘,道:“那涵涵怎么办?”

“她心思单纯,藏不住事?的,可若不告诉她实情,将来一?个不慎她怕就会中了沈凌的圈套。”

“且涵涵与沈凌相伴长大,感情极好,要是她知?道了,还指不定多伤心。”

齐大人深深叹了口气,这也是他?所担忧的:“我有?些后悔这些年将涵涵保护的太好了,要是有?个万一?”

齐夫人垂眸,眼眶微微泛红。

她现在一?想起那几?次险境就觉得后背发凉,止不住的后怕,但凡有?一?次不慎,涵涵就

齐大人沉默许久后,道:“之前的事?先瞒着,只向她透露宋淮这次遇刺之事?,让她心里对沈凌有?个防备,其他?的,再一?步一?步告诉她。”

真相总有?一?天会被揭露,但循序渐进,总比一?次冲击更能让人接受。

“茹萩,你同涵涵好生说,她只是单纯,但明事?理,能接受的。”

齐夫人抹了抹眼角,显然是心生不忍。

“我们不能保护她一?辈子?,她终究是要学?会独当一?面的。”以前是觉得对沈家?知?根知?底,两家?又隔得近,女儿嫁过去了依然有?人为她遮风挡雨,疼她护她一?生,可经过这一?事?后,他?有?些害怕了。

是人是鬼难以看清,还是得要自己立得起来才行。

齐夫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精心呵护了多年的娇花,以为这辈子?她都能长在温室里,无忧无虑,可最终还是要她亲手去撕破这层为女儿设的屏障,她心里很有?些难受-

齐云涵从沈家?回来,卫蓁便一?直陪着她。

裴珞清几?人也来看过,但宴席散后,她们见有?卫蓁在,也就相继离开了。

齐云涵回来后一?直心不在焉,坐在床边发愣,连喜服都还没?有?换下来。

卫蓁默默地陪了她许久后,突然道:“云涵,宋淮与沈凌,你打算怎么办?”

齐云涵偏头看着卫蓁,面上?满是惊讶与无措:“蓁蓁?”

“我早就看出来了,”卫蓁握着她的手,轻声道:“你与沈凌是幼时长辈定下的婚约,可你心里装着的人,是宋淮。”

被戳破心事?,齐云涵面颊一?红,不自然的低下头。

她都是今日?才看清自己的心意,可蓁蓁竟然早就知?道了,那是不是旁人也能看出来。

“蓁蓁,我这样,是不是很不好。”许久后,齐云涵才带着哽咽道:“我有?未婚夫,却喜欢上?了旁的男子?,这样是不是很无耻。”

卫蓁一?把?将她搂在怀里,正色道:“云涵,不许这么说自己。”

沈凌根本不配她如此愧疚自责!

门外,齐夫人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是在今日?才察觉到这一?切,也并没?有?做错什么。”卫蓁抱了她好一?会儿后,才松开,替她擦了擦眼泪:“云涵,但这件事?总得解决才行,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齐云涵咽下哽咽,沉默半晌后,道:“等沈凌出来,我便去找他?说清楚,先退婚。”

卫蓁皱了皱眉。

齐沈两家?的婚现在不能由齐家?来退,尤其是当宋淮搅进来后,否则沈家?一?定会借此挑起新旧臣的矛盾,届时宋淮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东宫也会跟着受到牵连,到时他?们的处境就会变得被动,朝堂不宁之时,沈家?就如愿了。

更何况,这一?切都是沈家?的阴谋,就算要退婚,那也得退的干干净净,没?道理受害方还要惹上?一?身骚。

“沈凌还不知?何时会出来,可你与宋淮两情相”

“蓁蓁。”齐云涵打断她:“我生出异心已是对不住沈凌,这些年他?待我无微不至,我却这件事?是我的错,在婚约未解之前,我不会与宋淮见面,否则既是背叛沈凌,也是陷宋淮于不义,还会污了齐家?的名声。”

卫蓁静静地看着她。

傻姑娘啊,你可知?沈凌对你已下了几?次杀手。

但这话她此时无法?说,云涵性子?单纯,一?旦在沈凌跟前露了端倪,不仅她有?危险,还会影响他?们接下来的计划。

卫蓁长长叹了口气,宋淮齐云涵这两个人啊,但凡有?一?个不那么守礼数,这件事?就不会这么棘手。

“砰!”

门被一?把?推开,齐夫人快步走了进来。

齐云涵吓的慌忙站起来,面色一?片惨白。

母亲该不会都听见了!

卫蓁也随之起身,面上?一?片平静。

齐夫人过来时她就知?道了,那些话也是她故意说给齐夫人听的。

说到底这是齐家?的事?,应该齐家?来做选择。

“母亲,我”

齐云涵手足无措的看着齐夫人。

齐夫人一?声不吭的上?前,将齐云涵紧紧拥在怀里。

涵涵喜欢的人竟是宋淮,而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一?直都不知?晓!

他?们口口声声疼爱女儿,却根本不知?女儿想要的是什么,差一?点,就差一?点,他?们就葬送了女儿的一?生。

齐云涵不防齐夫人如此反应,当即就愣住了:“母亲?”

卫蓁见齐夫人进来,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殿下已与齐家?谈过了,这种事?,自家?人最知?道该如何说。

她立在门口,屋里隐约传来母女的谈话声。

“涵涵放心,你与沈凌的婚事?,不会成?。”

齐夫人原本还不知?道该如何跟女儿开口,如今知?道她心中的人是宋淮,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她直接道:“涵涵,沈凌刺杀宋淮的事?,很有?可能是真的。”

齐云涵瞳孔蓦地放大,半晌才动了动唇:“母亲,你说什么?”

“若非元瑾县主派人救援,若非太子?殿下及时赶到,宋淮就死在沈凌手上?了。”齐夫人一?鼓作气道:“所以涵涵,我们绝不会将你嫁给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之后涵涵不要再与沈凌见面,也不可尽信他?,退婚的事?,交给父亲母亲。”

齐云涵脑子?嗡嗡作响,久久未回神。

她今天在沈家?虽那样说,但心底里还是觉得这是个误会,沈凌不会做这种事?,可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

“有?证据吗?”

齐夫人道:“太子?殿下亲口所言,十成?十的把?握。”

齐云涵身子?颤了颤,闭了闭眼。

太子?哥哥口中的五成?就已是笃定,十成?十,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卫蓁在门外听到这里便离开了。

齐家?门口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她刚看过去,车帘就掀开,露出半张绝美的容颜。

卫蓁一?怔,他?竟还没?走。

她没?做迟疑,干脆利落的上?了马车。

才坐下,就听太子?不耐道:“怎么这么久?”

他?问完也不等卫蓁回答,便道:“孤晚些时候送你回去。”

卫蓁偏头看向他?:“殿下不怕?”

褚曣挑眉,答非所问:“原本,是想用銮驾送你回去的。”

“但姑姑威胁孤,说孤再放肆就让你做公主,做孤的妹妹。”

卫蓁唇角一?抽,原来母亲是用这点拿捏了他?。

“没?办法?,孤只能换马车。”褚曣边说边凑过来:“蓁蓁,孤好可怜啊。”

卫蓁憋着笑去推他?:“殿下坐好。”

“没?良心的,孤都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不知?道哄哄孤。”褚曣继续往她身上?蹭。

卫蓁唇角动了动,这算哪门子?委屈?

“你还笑,你敢笑话孤?”

褚曣伸手在她腰间的痒痒肉上?挠了挠,惹得卫蓁轻笑出声。

“殿下,我没?笑,啊”

“还说没?笑,眼睛都笑的看不见了。”

马车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和一?阵打闹声,赶车的暗卫只恨不得后脑勺张双眼睛,伸进去瞧瞧。

玩闹过后,二人才说起正事?。

卫蓁被迫坐在了太子?腿上?:“殿下,接下来可有?什么计划?”

褚曣缠了缕卫蓁的发丝的在手上?把?玩:“孤已让人往北去找了。”

去岁卫蓁查探出沈凌养死士的大致地段,但那时她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继续追查。

“就怕找到,也不能证明与沈凌有?关。”卫蓁道:“不过能先断了他?的后路也是好的。”

褚曣摇摇头:“他?的后路,恐怕不止死士。”

卫蓁忙看向褚曣:“殿下查到什么了?”

“暂时还不确定。”

“但应该快了。”

卫蓁刚要开口,太子?就戳了戳她的额头:“孤昨日?才回京,一?路舟车劳顿,昨夜又与你奋战一?夜,加起来已快三?天没?有?睡觉了,你怎一?心就在案子?上?,半点也不知?道怜惜孤。”

太子?话落,马车可疑的晃了晃。

卫蓁当即就意识到了什么,脸颊一?红,气的不行:“殿下!”

什么奋战一?夜,明明就是下了一?夜的棋,叫他?这样说出来平白叫人误会。

褚曣将头往她身上?栽:“不许再说话,让孤睡会儿。”

卫蓁正要伸手推他?,心头却一?软。

快三?天没?睡,莫非是余毒又发作了。

她昨夜竟然也没?有?察觉!

卫蓁眼里闪过一?丝心疼,手轻缓地的放在了褚曣的肩上?,调整了姿势让他?睡的更舒坦些。

很快,就听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卫蓁唇角轻轻弯起。

她怕压着他?的腿,待他?熟睡后小心翼翼的从他?腿上?下来,让他?躺在她的腿上?。

她伸手轻轻理了理搭在他?脸上?的发丝,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柔情。

边城近一?年,他?好像又瘦了些。

也黑了一?点。

但仅仅是一?点点,这张脸,还是那么魅惑众生。

睡熟中的太子?,没?了平日?的狷狂暴躁,安静地躺在她腿上?,整个人看起来乖得不得了。

卫蓁越看越舍不得挪开眼。

马车的速度也在不知?不觉间慢了下来,卫蓁不知?何时也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一?阵花香拂面,卫蓁睁开眼,抬手掀开车帘,看着外面的景象她不由一?怔。

这不是阆王府,这是何处?

褚曣还在沉睡中,卫蓁有?心想询问暗卫,但怕吵醒褚曣,最终还是没?开口。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褚曣才有?了动静。

他?发现自己躺在卫蓁腿上?后,并未立刻起来,而是抱着她将脸埋在她身上?蹭了蹭:“蓁蓁。”

声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朦胧和沙哑。

卫蓁放柔音调应了声:“殿下醒了。”

褚曣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坐起身:“都到了,怎么不叫醒孤。”

卫蓁没?答,只是道:“这是何处?”

褚曣掀开一?侧的车帘,道:“这是一?个或许能找到答案的地方。”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处宅子?外头已经亮起了灯笼。

卫蓁带着疑惑下了马车,与褚曣并肩走向宅院。

暗卫兔七上?前敲了敲门,很快便有?脚步声传来。

来的是位老伯,步履有?些蹒跚,见着一?身劲装的暗卫,明显愣了愣:“敢问贵人是?”

暗卫往旁边站了站,褚曣掏出一?块金灿灿的牌子?往前一?递,那老伯身子?一?僵,看了眼褚曣,摸准对方的身份后,赶紧跪下:“参见太子?殿下。”

褚曣收起圣上?给的金牌,道:“起来吧。”

“孤有?事?询问你家?主人。”

老伯自是应下:“是。”

老伯进屋去禀报,卫蓁便轻声问:“此间主人是谁?”

褚曣将头偏向她,也学?她那般,凑近她耳边道:“前朝御前总管。”

卫蓁一?惊,瞪大眼。

前朝御前总管?!

“当年,他?为保护前朝玉玺,差点死在西雩人手上?,是父皇带兵赶到从刀下救了他?,但他?不愿再侍二主,父皇也不愿将刀对向自己国人,又念在他?一?片爱国之心,便让人将他?安置在这处。”

气息碰触到耳尖,卫蓁不由偏了偏头。

褚曣却追上?去,继续道:“我昨日?问过父皇有?关前朝之事?,但父皇对前朝所知?甚少,便给了孤这个人的住址。”

卫蓁终于发现太子?是故意的了,转头瞪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自认隐晦的伸手揉了揉发红的耳尖。

陛下带兵入京时,前朝皇帝太子?都已没?了。

承国已灭,保护承国玉玺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他?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尽自己最后一?分力在保护家?国,这份忠勇确实让人动容。

然而在见到这位前朝的御前总管时,褚曣卫蓁都愣住了。

轮椅上?的老者已经白发苍苍,垂着头似乎还在沉睡。

不知?怎地,卫蓁心头一?酸。

那时候宫门已破,他?抱着玉玺,眼睁睁看着国人死于敌人刀下,也不知?是怎样的绝望。

褚曣一?时也没?动。

半晌后,他?上?前了一?步,又退了回来:“蓁蓁,你去。”

卫蓁不解的看向他?。

褚曣皱眉:“万一?他?怕孤,吓没?了孤又要多一?桩凶名。”

世人见他?大多生畏,且此时他?又是裹着一?身血腥才从战场回来,难保不会吓着人老头。

人都这样了,还能问出什么吗。

第90章 第 90 章

卫蓁上前在轮椅前半蹲下, 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唤。

老伯便道:“周围邻居一直唤主人谭老爷。”

说罢,他弯下腰凑近道:“老爷,有客人到?了。”

老爷子动了动, 缓慢地抬起?了头?,面容苍老, 一双眼已浑浊不清。

他愣了会儿神,才对上卫蓁的视线,想了想后问:“你是?这里?哪家的姑娘,我可?是?又?忘记你了?”

卫蓁闻言不解的看向老伯, 老伯道:“主人这几年总是?忘事,见过的人转眼就忘了, 这是?将姑娘当成了周围的邻居。”

卫蓁皱了皱眉,看向褚曣。

如?此, 他们恐怕无法问出?什么来了。

谭老爷子随着卫蓁的视线望向褚曣, 那一瞬, 他眼睛蓦地睁大,颤抖的抬起?了手?:“将军,将军回来了。”

褚曣卫蓁俱是?一愣。

将军?

他认得?他,还是?将他认做了旁人?

老伯吓的不轻, 忙要跪下请罪就被褚曣抬手?拦住。

在二人的注视下,老伯遂解释道:“主人这应该是?将殿下当做前朝将军了。”

“这些年, 主人总在念叨, 将军何时归来, 是?不是?报了仇,打了胜仗, 保住了国家。”

老爷子原话是?保住了承国,但?在褚曣面前, 老伯不敢如?此说。

卫蓁看向褚曣,后者默了默后,上前道:“嗯,我回来了。”

谭老爷子听得?这话,眼里?顿时泛起?了泪光,忙要起?身跪拜,被褚曣抬手?拦住:“老爷子,如?何认得?我的?”

谭老爷子似是?喜极而泣,笑着道:“怎不认得?啊,将军身上还带着血腥气呢,一看就是?从战场上回来的。”

褚曣勾唇。

老头?眼睛倒是?利索。

“将军啊,打赢了吗,是?不是?保住大承了?可?有为太子殿下报了仇啊?”谭老爷子倾身连声问道。

老伯听了这话吓的面色苍白,砰地就跪了下去:“殿下赎罪,主人已过百岁,实在是?老糊涂了,没有不敬北阆,不敬殿下”

“无妨。”褚曣打断他。

“可?有杀光了那南爻蛮子,西雩恶鬼,他们都不是?人,他们杀了我好多大承子民?啊将军,你可?为他们报了仇呀?”谭老爷子越说越激动,整个人都颤抖着。

褚曣轻轻上前一步,迎上谭老爷子的目光,认真回答道:“打赢了,为你的太子殿下报了仇,也赶走了南爻蛮子,西雩恶鬼,我在战场上杀了他们很多人,为我国子民?报了仇,有本将军在,他们再也不会踏进我们的国土,屠戮我们的子民?。”

卫蓁没忍住,偏头?落下了泪。

老伯也抬手?抹泪。

谭老爷子呆愣愣的看着褚曣,好一会儿才道:“好,好啊!”

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嘴里?一直念叨着:“好,好,好。”

褚曣待他稍微平复下来,才问:“老爷子可?还记得?城破之?时的事?”

“能不能与本将军说说?”

谭老爷子点?头?:“能说,能说的,你是?我大承的英雄,你问什么,我都能说的。”

而后,他便似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久才道:“我记得?啊,那天,很悲惨,太子殿下死守国门,死在敌军手?上,陛下也自裁,后宫所有人都死了,全都死了。”

褚曣追问道:“皇室没有留下人?”

谭老爷子摆摆手?:“没有,全死啦。”

“他们一个都不放过啊,见人就杀,我就躲在佛案下,也不知道躲了多久,被发现了,差点?儿也死啦。”

“是?一个人救了我,一个很面善,很温和的将军,他救了我,对,玉玺,我大承的玉玺呢?”

谭老爷子突然大声道,边说边四处张望,老伯忙跑进去将玉玺捧出?来:“主人,在这里?。”

谭老爷子抱着玉玺,整个人才又?平静了下来。

卫蓁与褚曣默默地对视了一眼。

皇室没有留下人,沈凌不是?大承皇子?

“哎呀,我想起?来了,没有死完!”突然,谭老爷子道。

卫蓁忙看向老爷子,道:“还有谁?”

谭老爷子用手?比划了下:“还有好多喔。”

“陛下自戕前,下令让他们撤退,我想想,好像,有两百人?”

两百人?撤退?

褚曣微微眯起?眼,道:“铁甲军?”

“对,对对对,就是?铁甲军。”

谭老爷子道:“还是?将军记性好啊。”

“他们去了何处?”褚曣道。

谭老爷摇了摇头?,语气越来越慢:“那我就不知道了哟。”

“报了仇,好哇,报了仇就好啊。”

“我死也瞑目了。”

几人闻言俱是?一惊,卫蓁急忙唤道:“谭老爷?”

谭老爷慢慢垂下头?,嘴里?还在念叨,只是?声音越来越低:“老奴要去见陛下,去见太子殿下,告诉陛下与殿下,我大承的仇,报了啊。”

“对了,你是?哪位将军啊?”

谭老爷子突然抬起?头?看向褚曣,似乎在努力撑着等待着他的答案。

褚曣喉头?动了动,轻声道:“我姓褚。”

“喔,是?褚将军啊。”谭老爷子身子晃了晃,再次低下头?:“可?我大承没有姓褚的将军啊。”

“哦,我想起?来了,救我的那位将军就姓褚。”

“好,好,姓褚好,褚将军好。”

最后一个字落下,谭老爷子的头?重重垂下,再也没有抬起?来。

周遭寂静了一瞬后,老伯砰地磕下头?,高?喊了声:“主人!”

卫蓁再次落下一行泪。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却还记得?前朝没有姓褚的将军,国破,就是?他最大的痛,也是?他最大的遗憾,烙在内心深处,留下一道刻骨铭心的痕迹。

褚曣注视老者片刻,微微的垂眸。

“殿下,主人早就不成了,只是?吊着这一口气,要等将军归来,等”老伯泣不成声:“等打了胜仗,主人才能瞑目。”

“草民?谢殿下成全。”

老伯重重的磕下头?。

褚曣闭了闭眼,上前将老爷子从轮椅上抱起?来,走进里?屋:“将他厚葬。”

老伯怔了怔后,忙起?身跟上去。

他望着那道玄色身影,有一刻的恍惚。

都道太子殿下疯癫成性,喜怒无常,可?他瞧着并非如?此啊。

他没念过什么书,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像主人说的那样,太子殿下,很好,很好。

褚曣轻轻的将几乎没有什么重量的老人放在床榻。

卫蓁此时也走了过来。

她不由想,若沈凌真的是?大承最后一位皇子,那该多讽刺啊。

要是?谭老爷子知道他所忠于的大承血脉,勾结了南爻西雩人残害自己的同胞,那种绝望恐怕不亚于城破时。

老伯上前将谭老爷子怀里?的玉玺取出?来,恭敬的递给褚曣:“殿下,这是?当年陛下留给主人的念想,但?草民?知道它不应该存在于世间,如?今主人已去,便将它交给殿下处置。”

褚曣接过玉玺,端详片刻后,道:“将它葬在他的墓中。”

老伯一惊:“这”

“这不合规矩啊。”

这可?是?玉玺,就算合葬,那也该是?在帝王墓。

褚曣淡声道:“有什么不合规矩,这是?他护下来的东西,合该陪着他。”

褚曣说罢便将玉玺递给老伯,床头?的烛火闪烁,照的玉玺透亮。

老伯正?要接,褚曣却突然收了回来。

卫蓁与老伯都不解的抬眸望向他,却见他紧紧盯着那块玉玺。

“殿下,怎么了?”

卫蓁顿时就察觉出?不妥,问。

褚曣没吭声,走到?烛火旁,将玉玺靠近烛火,慢慢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半晌后,他直起?身子,一字一句道:“这是?假的。”

卫蓁一震:“假的?”

老伯犹如?被雷击中般,僵在当场,好一会儿才勉强回神:“怎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是?假的,从宫里?出?来,主人一直带着它,几乎不离手?的。”

褚曣看着他:“几乎不离手?,也仍有离手?的时刻。”

卫蓁猛地想到?了什么,忙道:“老伯,您仔细回忆,可?有什么人接近过它,尤其尤其是?男子。”

老伯仔细回忆了许久,摇摇头?:“没有的。”

“除了草民?与主人,没有人接近过它。”

老伯的话不似作假,卫蓁看向褚曣,对上他的视线,二人心里?有了同一个怀疑。

真正?的玉玺在沈凌手?中。

如?果沈凌就是?大承皇子的话。

褚曣默不作声的出?门在周围转了转,卫蓁随后跟上。

打量完周围,卫蓁问老伯:“这里?只有你们二人?”

老伯点?头?:“是?啊,这里?都是?些寻常人家,陛下是?暗中将我们安置在这里?,这么多年过去没有人发现的。”

卫蓁褚曣对视一瞬,不动声色的挪开。

陛下不知道前朝还有皇室血脉活着,自然不会派人在这里?守着,没有防守,想神不知鬼不觉进来换走玉玺,太容易了。

褚曣看向老伯,道:“你家乡在何处?”

老伯摇摇头?:“草民?本是?街头?流浪儿,跟了主人后,这里?就是?草民?的家。”

褚曣深吸一口气,道:“孤的人会帮你厚葬你的主人,之?后,你立刻随孤的人离开。”

“为何?”

老伯不解道:“草民?不想离开这里?。”

卫蓁解释道:“老伯,这里?已经不安全了,你们的行踪恐怕早就暴露了,听殿下的,殿下会给你安排好容身之?所。”

老伯闻言自是?无比震惊,但?随后他就猜到?应该跟玉玺有关:“可?是?,草民?什么都不知道,谁会对草民?动手?。”

“有些人不会管你知不知道。”卫蓁淡淡道:“他只知道要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之?前不动谭老爷子,只换走了玉玺,是?怕引来陛下查探,如?今谭老爷子已死,剩一个老伯,他活不下去。

褚曣留了几个暗卫帮老伯处理谭老爷子的后事,便与卫蓁离开。

走到?宅院边,卫蓁看了眼墙边的开的正?艳的花,想起?了她来时闻到?的那股花香。

这些花是?经过精心照料的,或许它们谭老爷子所喜爱的,也或许是?他哪位旧主钟爱的。

如?今人去了,这些花,也就要慢慢地消失了。

二人上了马车,各自沉默了许久。

“铁甲军是?前朝的军队?”卫蓁突然道。

褚曣点?头?:“嗯。”

“是?前朝上一任皇帝留下来的,是?一支很强大的军队,只可?惜”

“承末的皇帝重文轻武,这支军队没有在他手?里?得?到?重用,直到?天下大乱,一切都来不及了。”褚曣徐徐道:“但?铁甲军还是?护了前朝几年,最后寡不敌众。”

卫蓁轻声叹道:“那真是?可?惜了。”

被君王轻忽多年,还能在几国的围攻下坚持几年,足矣说明这支军队的强大。

若承末年间是?那一位创建铁甲军的帝王在,或许当年就不会那么悲惨了。

“储君守国门身死,铁甲军没有撤退的道理,只有一个可?能,皇室确实还有人活着。”褚曣道:“当年的两百,如?今还不知增长了多少人,如?果是?沈凌,这支军队才是?他最强大的底牌。”

第91章 第 91 章

“孤今日已问过齐大人, 沈凌是在宣怀十三年降生,本是双胎,另一个随沈夫人一尸两命。”褚曣道:“齐沈两家?老爷子也是在那时候有?了交集, 齐家?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中途没有?换过人。”

卫蓁皱眉:“承国是宣怀十六年破的, 如此听来,沈凌的身份似乎没有?问题。”

“除非…前朝末帝几年前就已经窥见了承国会?亡,提早将一个皇子送出宫。”

可?若他真有?这样的远见,承国那些年又何至于民不聊生, 改朝换代?。

“打仗那几年,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 赋税不断增加不说,朝廷也不间断的抓壮丁, 很多人都活不下。”褚曣话头?一转, 道:“有?饿死冻死的, 也有?人奋起反抗,还有?人为?了活命占了山头?落草为?寇,也有?城池反叛,试图推翻无能的帝王, 渐渐的,承就乱了。”

卫蓁生在天下安定那年, 没有?经历过那场举世围承之?战, 但光听着就能想象那是怎样的惨境, 她沉默了一会?儿后,问:“打了几年。”

褚曣默了默, 道:“从孤出生那年开始,到你出生那年结束。”

太子的语气虽然与平常无异, 但卫蓁还是从中听出了些低沉,她猛地想到,她出生那年,也就是天下大定时,先?皇后薨逝。

据她所知,当年褚家?三兄弟为?争皇位,起了内讧,以先?皇后的性命逼陛下退出皇位之?争。

先?皇后性子烈,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可?这只是听说,事情的真相如何,只有?当年几个当事人知晓,但她不愿意去戳他的伤心事,自然不会?去问他当年发?生了什么。

褚曣却握着她的手往后靠了靠,主动说起了那段尘封的过往。

“刚打仗那会?儿,祖父就因病去了,临终前,将三个儿子托付给你的祖父。”褚曣继续道:“后来天下越来越乱,不拔刀就要?死在别?人刀下,是你祖父用一杆长枪带着褚家?杀出了一片天地。”

“后来眼看日子就要?安平了,却因争皇位而?起了内讧。”

说到这里,褚曣顿了顿,才继续道。

“父皇主和,他们主战,阆王最终选择了父皇,因为?天下平定,百废待兴,需要?一位贤君治理江山,而?不是一味的继续征战。”

卫蓁知道他口中的‘他们’就是褚家?二爷三爷。

“祖母去的早,母亲为?长嫂,进?门?后就对他们照顾有?加,为?他们打点?一切,殚心竭虑,可?没想到,养出了两个白眼狼。”

褚曣那双睥睨众生的眸子里,渗着丝丝冷意。

“为?了得到皇位,他们竟将刀架在了母亲的脖子上。”

卫蓁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眼里满是心疼。

那一切竟然全部都是真的。

“母亲性子烈,被如此辜负后心灰意冷,就在父皇说出愿意退出皇位之?争时…”

褚曣声音微沉:“她说,为?君者,该心怀天下,以造福苍生为?己任,而?不是为?了一己私利手足相残,更不应该是六亲不认,狼心狗肺之?辈。”

“之?后,她便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你的祖父用了毕生最快的速度,都还是晚了一步。”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场景,他拼了命的跑,想去接住母亲,可?那时候他太小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坠在地上,什么也做不了,唯剩撕心裂肺的哭喊和万分绝望。

后来他努力的练习轻功,能够几个眨眼就从他当初站立的地方到城门?时,母亲也再回不来了。

“其实他们原本想要?抓的人是我,只是那天,我刚好?与父亲出了城。”

“他们怎么就不再等等,等我回去,抓我也是一样的。”

听着太子微哽的声音,卫蓁眼泪潸然而?下,她倾身一把拥着褚曣。

那时候他也才几岁,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那种悲伤绝望没有?人能感同?身受。

在他心里,定是觉得母亲是替他死的,那些年,也不知是他怎么熬过来的。

褚曣没再继续开口,他将下巴磕在卫蓁肩上,缓缓闭上了眼。

这些年,他没同?谁说过这件事,也无人敢在他跟前提起,今日或是见了那老头?,心头?突然生出了些悲悸,和思念。

此时,无声胜有?声。

二人相拥不知过了多久,卫蓁突然想到了什么,道:“所以殿下当初知道要?打仗了,让我加训,是因为?怕……”

卫蓁的话没说完,褚曣就松开她狠狠堵住了她的唇。

他吻的很凶,比之?前每一次都凶,卫蓁却从中感受到了一点?慌乱。

她闭上眼,泪不受控的往下落。

褚曣很快察觉到她满脸的泪水,猛地才停下动作,声音低沉:“孤弄疼你了。”

卫蓁轻轻摇了摇头?,看着他,语气缓慢而?坚定:“殿下,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让自己落入险境,让人用我来威胁殿下。”

这是他的心结,是他心中永远的痛,她绝不会?让旧事重演。

褚曣怔了怔后,抬手仔细的替她擦去眼泪,末了道:“孤都没哭,你怎哭成这样。”

卫蓁不去戳穿太子微红的眼眶,道:“我替殿下哭了,殿下就不要?哭了。”

褚曣动作一滞,沉默半晌后偏过头?,良久后轻轻一笑,将卫蓁拥入怀中。

“要?是阆王不同?意将你嫁给孤,孤就赖在阆王府不走。”

卫蓁勾唇:“我会?让祖父同?意的,不会?给殿下在阆王府蹭吃蹭喝的机会?。”

褚曣:“那要?还是不答应呢?”

“那我就私奔。”

太子:“……”

他松开卫蓁,拧眉:“卫蓁,你是不是最近练功偷懒了,话本子看多了?”

“孤堂堂太子,还能娶不到太子妃,大不了,孤去阆王面前撒泼打滚就是,还能要?你自损名声来私奔?”

卫蓁:“……”

她忍了又忍,终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实在无法想象他在祖父跟前撒泼打滚会?是什么样子。

“卫蓁,你再笑?”

“卫蓁!”

“啊,痒,痒痒,殿下,殿下,不笑了不笑了”

这一闹腾,方才低沉的气息也就随之?散去了。

待平息下来,卫蓁便又接着前头?的问题,道:“谭老爷子的话不似作假,可?若连他都不知道前朝皇室还有?人在,除了沈家?,又有?何人能证实沈凌的身份。”

连御前总管都不知情,足矣说明承末皇帝将此事做的有?多隐蔽。

褚曣淡声道:“人,都有?来处。”

卫蓁与他对视片刻,猛地明白过来:“前朝妃嫔名册还在?”

褚曣:“提前几年将人送出宫,必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历朝历代?后宫的名册一般都会?保留下来,但关乎于他身份的,不知道还在不在。”

“今夜,你随孤去查一查便知。”后头?这话,褚曣是看着卫蓁说的。

太子眼里闪烁着的某种光芒,让卫蓁将刚要?应答的话咽了回去。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太子,道:“臣女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归府了。”

今夜若再在外头?过夜,祖父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

“沈凌的爪牙不知几何,这件事不能大张旗鼓的查,只能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潜进?去。”褚曣道。

卫蓁:“可?殿下一人足矣,臣女又不能飞檐走壁,反倒给殿下增添麻烦。”

褚曣皱眉,不耐的睥睨着她:“这种事,一个人做有?什么意思?”

卫蓁静静的看着他:“”

为?什么有?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总会?变了味道。

“再者”

褚曣突然凑到她跟前,凝视着她:“蓁蓁永远都不会?是孤的麻烦。”

卫蓁反驳的话尽数咽了回去。

长这么好?看,说的话也这么好?听,叫她如何拒绝?

罢了,明日回去乖乖的给祖父认个错就是。

于是,这一夜,卫蓁又被太子拐走了。

褚曣带着卫蓁熟门?熟路的穿过层层守卫,摸到了内务府。

外头?的守卫被暗卫引开,二人迅速的潜了进?去。

这里存放着历朝历代?宫中人的名册,一层多是宫人,二层才是妃嫔。

怕引来守卫,二人摸黑上了二层,褚曣才点?了烛火,微弱的火光被一层层架子遮挡,散不到外头?。

历朝历代?的名册都存放在此处,架子多的吓人,一眼都望不到头?,顺着朝代?,二人寻摸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承’的牌子。

然承有?几代?帝王,个个后宫众多,足足占了三个架子。

烛光中,褚曣与卫蓁面面相觑。

这要?寻到什么时候去。

但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放弃了。

二人无声一叹后默契的一人选了个架子开始寻找前朝宣怀十三年的后宫名册。

第92章 第 92 章

名册太多加上烛光微弱, 二人在里头翻了约小半个时辰,才?找到宣怀年?后宫的名册。

宣怀帝在位十六年?,后宫妃嫔众多, 子嗣也不少,嫡长子便?是承太子, 在宣怀帝为储君时就已经?降生,战死之时还差一月及冠。

而年?纪最小的皇子才?九岁,在城破后死在敌军手中。

“就算他?活着,如今也已二十六岁, 不可能?是沈凌。”卫蓁道:“除非,这上头的年?龄做了假。”

褚曣盯着名册半晌, 道:“不是他?。”

“齐夫人说过,两家一直隔的近, 在沈峪文还没有续弦时, 她心疼沈凌自?出生就没了母亲, 经?常让人将沈凌接过来与齐云清作伴,若在三岁时换了人,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承亡时,沈凌三岁。

卫蓁紧紧拧着眉, 根据现有的一切证据,都?证明沈凌身份无异, 可若真是如此, 沈凌的所作所为便?无从解释, 仅仅为了荣华富贵就布下这样大的一局棋?

她不信。

以沈凌自?身的才?学,加上又与齐家结了姻亲, 他?前途一片坦荡,完全没必要做这一切。

突然, 她灵光一闪,道:“沈夫人是宣怀十三年?临盆,若中间未曾换人,就说明他?刚出生就送到了沈家,那?一年?后宫可有皇子降生?”

褚曣与她对视一眼,放下手中名册,继续寻找。

二人又翻了约一刻钟,终于在一个小册子上发现了端倪。

‘沈才?人于宣怀十三年?,诞下十三皇子,降生当日,夭折’

卫蓁念到这里话音顿住,与褚曣同时抬头,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异光。

卫蓁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激烈的心绪后,才?嗓音微哑道:“姓沈,年?纪也对得上。”

褚曣接过她手中的名册,目光渐渐暗了下来。

“沈才?人”

他?早在怀疑沈凌的身份时就让人查过沈家在前朝有没有进宫的女子,可沈峪文的同宗,旁支都?查了,并没有人进后宫:“她与沈峪文,应是隔了很远的旁支。”

远到没有外人知晓。

若无亲无故,沈峪文不会冒险将人留在府里。

卫蓁:“所以沈家才?不会被人怀疑。”

二人沉默了许久后,褚曣抖了抖册子上的灰尘,缓缓站起身:“仅凭这个册子,不足矣落实沈凌的身份。”

隔着这么远的亲,沈峪文一定会矢口否认,毕竟天下之大,姓沈的何其?多,无法仅凭同一个姓氏,就咬定夭折的十三皇子就是沈凌。

卫蓁:“若我猜的不错,沈才?人的本家,恐怕没人了。”

以沈峪文如此缜密的心思,不可能?留着这么大一个隐患。

要么沈才?人本家人丁凋零销了门户,要么就是沈峪文动了手脚,不过后者的可能?性很小,毕竟那?是沈凌的血亲,他?会有所顾忌。

“若这个方向无从查证,那?么还有什么线索可以证实他?的身份。”

二人再次静默了下来。

良久后,几乎同时抬头,道:“铁甲军。”

话落,二人相视一笑。

“这么大一批人并不好隐藏,往北过去,怕不止有沈凌养的死士。” 卫蓁道。

褚曣嗯了声:“只要能?证明前朝铁甲军在沈凌手中,加上这本册子,便?能?将沈凌的身份公之于众。”

这层浓浓的迷雾总算撕开了一个突破口。

“在此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褚曣道:“铁甲军不可小觑,逼的急了,沈凌若选择孤注一掷,必是死伤无数。”

父皇说过,若非必要,不可将刀对准自?己国人,更何况是守护了家国数载的铁甲军。

在战争刚爆发时,铁甲军就是万千子民唯一的期盼,唯一的神明,谭老爷口中的将军,多半也指的是铁甲军的将领。

“殿下想招安?”卫蓁道。

虽然她也认为铁甲军在沈凌手中可惜了,但铁甲军乃承国皇帝所建,忠于宗氏,想要招安并不容易。

“他?们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若知道他?们所忠于的宗氏皇子勾结了敌国,必定会军心大乱。”褚曣:“所以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落实沈凌的罪名,找到沈凌勾结南爻西?雩的证据。”

沈凌一死,铁甲军便?群龙无首,再行招安便?要容易得多,但沈凌太过谨慎,想要抓住他?的把柄很难。

“宋淮能?将沈凌留多久?”卫蓁道。

褚曣:“若无新?的证据出现,最多五日。”

卫蓁皱起眉。

太短了。

五日不过弹指间,根本不够。

“五日,或许能?看他?在清朝堂暗中分布的势力。”褚曣道。

大婚之日入了御史台,他?的人必然会冒出来一些。

卫蓁轻轻点头。

能?看清哪些人为他?所用,也是一桩益事。

而沈凌的罪证…

若能?安插眼线在沈家,或许能?有进展,但想也知道,沈家的防卫会是多么严密,想安插人进去,难于登天。

卫蓁半蹲的脚有些酸麻,正想扶着架子站起来,太子就伸出手。

她没有犹豫的将手搭在太子手心,借着他?的力道起身,然还没站稳,人就被拉进了太子怀里,耳边传来他?温热的气息:

“不过现在,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需要完成。”

卫蓁半仰着头:“什么?”

褚曣俯身,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尖道:“孤该娶储妃了。”

黑夜中,这话清晰的传入卫蓁耳中,她眉眼微弯,抿了一丝笑,低头哦了声。

方才?不察觉,此时心思从名册上收回,才?察觉到他?们此时的姿势有多亲密。

寂静中,一些旖旎慢慢滋长。

太子对她的回答有些不满,伸手挑起她的下巴:“就哦?”

卫蓁无辜道:“殿下不是说了,让臣女不要管,殿下会去祖父跟前撒泼打?滚,臣女等着就是了。”

褚曣:“…你倒是挺会理解。”

卫蓁手中的烛火已经?熄灭,只剩褚曣手中一盏烛灯,他?将烛灯放在架子上那?一刻,卫蓁就意识到了什么。

她刚想要折身就跑,便?被太子扯回来困在架子之间:“想往哪跑?”

卫蓁识趣的否认:“没有。”

而后她的唇便?被堵住,微弱的烛光中,隐约能?窥见两道贴合的身影。

有细弱的轻吟声响起,一只手掌覆在了红唇上。

窸窣声响了很久,才?慢慢归于平静,传来太子沙哑的嗓音:“夜色已深,宫门已落钥,孤明日再送你出宫。”

卫蓁面颊滚烫,但在黑夜中并不明显,她趁着黑暗翻了个白眼儿:“……”

他?带她进来时也没走宫门啊。

“应不应?”腰间的手轻轻往上,带着几分威胁。

卫蓁飞快按住那?只手:“应!”

夜色中,太子用玄袍裹住怀里的人,飞快的窜回东宫,侍卫只觉一阵影子掠过,定睛看时,却什么也没发现。

苏妗长福见寝殿亮了微弱的灯,忙疾步走来,然才?到屏风处,就听?里头传来异样的动静。

二人对视一眼,双双垂首退出了寝殿。

殿下又将姑娘拐回来了。

回京两日,昨日在别院,今日在东宫,一刻也不曾分开,殿下真是……爱惨了姑娘-

御史台

沈凌负手立在牢中,望着窗户外的月光,平日温和的眸子中带着几许阴森。

太子果然还是没有打?消对他?的怀疑。

可那?又如何,除了那?个所谓的人证,他?们没有找到任何证据,不然,御史台等着他?的就是严刑,而不是只将他?关在这里。

不闻不问。

他?们很清楚,从他?嘴里问不出任何东西?,所以不会浪费这个时间,若他?猜的不错,宋淮此时,应该在四?处寻找他?的破绽。

毕竟,这里困不了他?几日。

但宋淮注定是白忙活一场,这些年?他?所做的所有事,皆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沈凌闭上眼,下巴轻仰,唇角微微弯起。

他?一定会夺回原本就属于他?的东西?!

那?把龙椅本就该是他?的,是褚家生了不臣之心,才?让江山换了姓。

早晚有一日,他?会拨乱反正,复兴大承!

_

次日,东宫。

卫蓁睁开眼,鼻尖便?充斥着浓郁的龙涎香,她盯着陌生的锦帐愣了好一会儿的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昨夜,太子将她带回东宫,趁着夜色翻窗进寝殿后,又胡闹了一阵,才?放她睡去。

“姑娘醒了。”

一道声音拉回卫蓁的思绪,她忙偏头朝帐外看去,才?有动作便?见外头的人伸手挽了纱帐,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卫蓁紧绷的心骤然一松:“苏妗姑娘。”

苏妗轻轻颔首:“姑娘唤奴婢名字就好。”

“姑娘放心,不会有外人知道姑娘昨夜宿在东宫。”似是看出卫蓁的担忧,苏妗又解释道。

卫蓁虽然知道褚曣会安排好一切,但听?她这么说,心确实又落下了些,便?随口问道:“殿下呢。”

苏妗闻言看向她,眼里盛着几分别样的笑意:“殿下去阆王府提亲了。”

卫蓁起身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苏妗,眼里难掩震惊。

“提亲?!”

苏妗点头:“是啊,殿下没同姑娘说?”

卫蓁:“……”

她恍然想起,昨日在齐家,他?确实说今日去阆王府提亲来着,但是…

“我都?还在东宫!”

哪有人将姑娘藏在家再去提亲的!

第93章 第 93 章

早朝, 百官左等右等没等到太子,很快又发现?,礼部尚书竟也迟迟未到。

太子缺朝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这礼部尚书如何敢不奏而罢朝?

言官耷拉着的眼皮子抬了抬,一双眼珠子咕噜噜直转。

今儿又来活了!

接下来就是众言官例行公事的口诛笔伐, 谴责完太子,又开始弹劾礼部尚书,情绪极其高昂。

而此时此刻,礼部尚书走在太子銮驾后, 面上一片茫然。

他好端端的来上朝,轿子却在半路被劫走了, 然后稀里糊涂的就被拽到了这提亲队伍里。

太子近侍长福笑嘻嘻的凑上来,说是请他去替太子提亲。

礼部尚书一双眼睛瞪的溜圆:“”

这是请?

东宫的人?管这叫请?!

但此时此刻他人?已?经在这里了, 总不可能再跑回去。

礼部尚书回头看了眼后头乌泱泱一帮侍卫, 默默地的转过头正了正帽檐, 跑?这往哪儿跑?

算了,提亲就提亲吧。

反正给储君备婚事,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平复好心情,礼部尚书开始打?量起队伍。

最?前头是一队侍卫开道, 而后是太子銮驾,他则紧跟着太子銮驾后。

队伍最?后是东宫侍卫抬了好几十个大红箱笼, 而在这中?间, 还有一二三四一共十二个媒婆!

礼部尚书瞪大眼, 谁家提亲请十二个媒婆的?再说有他在,怎还请媒婆呢?

太子殿下这是看不起他?

礼部尚书抬了抬下巴, 又正了正衣襟。

待会儿就叫太子殿下瞧瞧,他和媒婆谁管用?!

太子这一行声势极其浩大, 沿路的早贩行人?都看直了眼。

太子殿下这是去提亲的?

可历朝历代?,哪位储君娶储妃不是圣上下旨,礼部筹备的,何需太子亲自去提亲?

议论纷纷后,有人?下了结论。

“这说明太子殿下在意县主,要给县主最?大的排场。”

“县主?你怎知太子殿下是去向县主提亲?”

“嘁,新来奉京城的吧?”

“啊对啊,前两?日才来。”

“我就说嘛,但凡在奉京城待了一月以上,哪会不知道太子殿下对元瑾县主一见钟情,情根深种的。”

“嘶,这听起来应该是个很有趣的故事。”

“那可不,要说这段良缘啊,那得从去岁香山寺太子殿下英雄救美开始说起”

“欸,你怎么不继续说啊。”

“卖饼呢,买两?个饼同你细说?”

“买买买,快同我说说。”

“”

宣政殿

就在言官唾沫四溅,激情高昂时,宫门有人?前来禀报。

“启禀陛下,礼部尚书大人?的轿子半路被太子殿下劫拦下,此时正随殿下前往阆王府提亲。”

圣上:“”

众臣:“”

一阵诡异的沉寂后,言官默默地拿出笔,划掉了先前陈列的礼部尚书的罪状,然后又在太子殿下旁边加了几笔。

今日的朝会散的特别快,臣子没什么要启奏的,圣上也没什么要处理的,两?厢极有默契的结束了早朝,朝臣去阆王府外看热闹,陛下吩咐人?去阆王府看热闹。

君臣忙的不亦乐乎。

阆王府

阆王今日醒来的第一句话便是:“蓁蓁可回来了?”

管家答:“还没有。”

阆王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飞快的洗漱完,就气冲冲的出了门:“进宫!”

不回来还好,一回来就将人?拐的成日不着府,简直是胡闹!

他倒要同陛下说说理去!

而阆王才出院子,就见门卫急匆匆而来:“王爷。”

“何事。”

阆王脚步不停,管家遂问?。

门卫忙道:“王爷,太子殿下来提亲了。”

阆王蓦地停下,转头看着他:“什么?”

“太子殿下带着礼部尚书,十二个媒人?,百来个侍卫上门提亲了。”门卫详细禀报道。

阆王:“”

管家:“”

不知过了多久,阆王才回神?,吼道:“他这叫提亲,这是抢亲吧?!”

“蓁蓁呢,先将蓁蓁带进来!”

门卫低下头:“王爷,少主没回来。”

阆王不敢置信的鼓着双眼:“蓁蓁没回来?蓁蓁没回来他提什么亲?”

阆王气的深吸一口气,大步朝外走去。

这小狗崽子简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犯浑都犯到他头上来了!

“去,把?本王的长枪取来!”

管家一惊,忙道:“王爷,这使不得啊!”

那毕竟是储君啊,要是伤着了可如何了得。

更何况王爷现?在的身子,提不得那么重的长枪。

阆王觑他一眼,没好气道:“那就去找一个扫帚来,最?结实的!”

管家动了动唇,没敢再反驳:“是。”

扫帚打?不出什么伤来,也累不着王爷,两?全其美!-

阆王府的门缓缓打?开,褚曣理了理深蓝色衣袍,难得的站有站样。

管家出来先是朝他行了礼,后又不经意间瞥了眼几乎占满整条巷子的提亲队伍,眼皮子一跳,面色平静道:“殿下,请。”

褚曣负手跨上石阶走进阆王府。

长福与礼部尚书紧随其后,但二人?在跨过门槛前,被左右两?把?长枪拦住。

二人?不解的看向管家,管家朝二人?颔首笑了笑,道:“关?门!”

朱红的大门才打?开又合上。

长福看着太子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门缝,当即意识到了什么,焦急喊道:“殿下,殿下!”

这一路上他就心惊胆战的,殿下将姑娘藏在东宫来提亲可不是个什么明智的事儿,这要是将阆王惹怒了,哪里还会应啊!

现?在果不其然,阆王发怒了。

他虽然是殿下到奉京城后才跟在殿下身边的,但幼年时听殿下说起过不少樾州褚家的事,对褚家几位的性子还算有所了解。

现?在这种情况一目了然,阆王这是要关?门打?狗哦不!关?门打?太子!

“有劳中?贵人?,让队伍往后挪挪?”

毕竟是太子,叫人?听到了什么,折面。

长福哪能听不出管家的意思,他犹豫片刻后,转身让队伍退到了巷子口,等他再回来,看见门口一脸惊慌失措,恨不能找地缝钻的礼部尚书:“”

哦豁,忘了一个。

且关?其神?情,应该已?经来不及了-

褚曣回头看着门缓缓关?上,他挑了挑眉后转过头,这一转头就将他吓了一跳。

只见阆王握着一把?比人?还高的扫帚,满目杀气的盯着他。

褚曣:“”

怎不是长枪?

要是扫帚,今日这顿打?跑不了了!

太子能屈能伸,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二爷爷”

他才喊出口,阆王就提着扫帚大步朝他走来。

太子拔腿就跑:“二爷爷,您先冷静,冷静”

“谁是你二爷爷!”阆王一把?扫帚甩的虎虎生威,毫不手软:“个小狗崽子,长大了就无法无天?了是吧,今日就替你老子教训教训你!”

褚曣边躲边喊:“二爷爷,我现?在是储君,不能打?啊疼啊!”

“储君?”阆王又是扫帚挥下去:“别说你只是储君,便是做了天?子,我也打?得!”

“说,你把?蓁蓁藏到哪里去了?”

褚曣腿上挨了好几下,疼的他龇牙列齿,用?樾州话道:“二爷爷,我说我说,您能先不打?了不?”

“你说不说!”

眼看腿又要遭殃,褚曣眼疾手快的扯了个侍卫过来,藏在其身后:“东宫!蓁蓁在东宫。”

阆王一听更气了。

东宫?他将人?带到东宫去了!

那岂不是很快所有人?就会知道蓁蓁这两?日宿在东宫!

“这狗崽子!”

“你要翻天?了是吧?”

侍卫夹在中?间走也不是,躲也不是,苦着脸望着阆王。

阆王上前一把?将人?扯走,对着太子狠狠一扫帚下去:“敢拿蓁蓁名声来要挟?我看你今天?能往哪儿躲!”

褚曣背上挨了一下,也不顾得疼,边跑边求饶:“二爷爷我错了,我今天?是来提亲的啊!”

“二爷爷,不要打?脸啊,等下蓁蓁不喜欢了。”

“嘶,啊,腿要断了。”

“二爷爷”

屋里的动静与太子的声音穿破朱红大门,清晰的传到长福与礼部尚书的耳中?。

礼部尚书从最?开始的惊吓错乱到现?在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低着头心里止不住的发毛。

完球了,他会不会被暗杀?

长福见他腿都在发抖,心有不忍,加上自觉失职没有及时将他带走,遂好心安抚道:“只要大人?将这事烂在肚子里,保准活命。”

礼部尚书抬头看他片刻,伸手捂了捂耳朵:“什么,长总管说什么?”

“我今日出门暂时失聪,什么也听不着了。”

长福:“”

好拙劣的演技。

他笑了笑:“若再有第二个人?知道,包括大人?的家眷,后果怕是”

礼部尚书重重点下头,继续装聋。

长福知他听进去了,便道:“暂时失聪可不是小问?题,待晚些时候我禀明殿下,给大人?寻个太医瞧瞧。”

礼部尚书一听便知这事能遮过去了,感激万分:“长总管大恩,我必铭记。”

长福颔首,没再吭声。

怪不得殿下今日不穿玄袍,也不用?金带,更不戴龙冠,合着是早知道要挨这一顿打?。

如此想着,长福心中?便无波无澜了。

将人?少主拐走两?天?两?夜,挨这顿打?也不冤。

大约过了小一个时辰,里头的动静才慢慢消停。

朱红大门再次打?开,管家迎了礼部尚书与媒人?进府。

此时,太子殿下已?正坐厅堂,仿若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礼部尚书尽职尽责的上前与阆王说明来意。

太子殿下打?都挨了,阆王应该也消气了,今日提亲应当是顺利的。

然却见阆王放下茶盏,冷声道:“本王不答应!”

礼部尚书:“”

长福瞥了眼正襟危坐的太子,合着打?白?挨了?

褚曣淡然的看向十二个媒人?,后者?得到示意后纷纷长长吸了口气,两?军相交还不斩来使呢,她们只是媒人?,应该是能好端端出去的。

她们是奉京城名气最?甚的媒人?,要是能谈成这桩,那不得更上一层楼?

来都来了,只能拼一把?了!

“王爷,此事”

“王爷,这事再商议商议呗?”最?前头的媒婆鼓起勇气,挥着帕子打?断礼部尚书,上前几步道:“我们太子殿下人?中?龙凤,仪表堂堂,错过这桩,可上哪儿去寻这么好的姑爷啊。”

“是啊是啊,殿下文武双全,谦谦君子,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呢。”

“对对对,殿下与县主简直般配得不得了,这等良缘倾世难寻啊。”

“元瑾县主身份贵重,姿容无双娴静大方?,这放眼天?下,除了我们天?人?之姿风度翩翩的太子殿下,还有谁配得上元瑾县主啊。”

“”

长福与礼部尚书不经意间对视了一眼。

谦谦君子?风度翩翩?

她们在说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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