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5章 896神之一手(2/2)
“通路已成。”
织法者开口说道,声音里带著一丝无法掩饰的精神疲惫。她顺著这条由魔法与意志共同铺设的生命铁轨,將那条活体藤蔓导管平稳地推送至位。当导管尖端稳稳锚定在目標血管时,她切断了与能量石的精神连接。
导丝被小心抽出,导管的外端被牢固地缝合固定在皮肤上。
完成这一切的织法者终於睁开了眼睛,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拿起一瓶自己也不太清楚具体成分、但蕴含著治疗能量的药液,接在了导管末端的接口上。
药液开始顺著这条新开闢的生命通道,滴滴注入。
她没有再去看那名失去了四肢、依旧昏迷的伤兵,因为她知道,至少在此刻,她为他抢回了一段宝贵的时间。她没有参与志愿者和士兵隨后对伤兵的搬运工作,而是疲惫地靠在旁边的平台边缘,闭上双眼,强迫自己进入短暂的休息状態。
她刚刚在没有任何超声仪器辅助的情况下,纯粹凭藉精湛的魔法感知与操控,完成了一次建立中心静脉通道的高难度操作。
这一套行云流水却极度耗费心神的流程下来,对她精神力的损耗是巨大的,她的额角已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比之前苍白了几分。
“你很……”
早已处理完手头伤员、一直屏息凝神在旁静静目睹全程的阿拉斯亚,在织法者完成那精妙到不可思议的操作后,忍不住迈前半步,想要由衷地恭维,甚至连语气都提前酝酿好了。
“嗯?”
织法者睁开眼,长睫轻颤,脸上带著一丝玩味和期待的神情。
显然,她正等著阿拉斯亚把那一句讚美夸到她心坎里。
“嗯?”
阿拉斯亚刚要说出优秀这个词,喉结却像被什么卡住般猛地一滯。话语硬生生断裂,他愣在原地,视线不由自主地偏向身旁的空处,那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位置,但在那一瞬间,他的后颈却像被冰冷的手指轻触,寒意从皮肤一路滑进脊髓。
他仿佛感知到了什么。
空气中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存在正无声地注视著他,那目光冰冷、粘滯,像从深底渊流来的腥咸触鬚,但又轻得无法捕捉。
奇怪的是,他无法用第二视精准锁定那东西的源头。
感知不来自灵觉,不来自魔法,不来自训练,而更像是……来自某种更深层的、古老的血脉悸动?
像是体內沉睡已久的东西,被某个外在刺激轻轻唤醒了一瞬。
他自己也说不清那种诡异的感觉。
“怎么了?”
织法者顺著阿拉斯亚的目光看去,眉心微蹙。但她敏锐的感知中,那片区域空空如也,没有能量波动,也没有危险徵兆。
“没什么。”
阿拉斯亚用力摇了摇头,强行甩开那一瞬间袭来的不安感。他深吸口气,將注意力从那不可名状的窒息感里拉回现实,他看向周围的四名施法者同伴,正色道。
“一会儿如果……”
並非所有的施法者都擅长战斗,也不是人人都能像那些战斗法师一样在第一线施展震撼天地的毁灭法术。
例如阿拉斯亚,相比亲临战阵,他更擅长理论研究、文献整理、学术探索,以及……花他大儿子的钱。
结果钱花了,到了最后也没有解决龙甲的诅咒问题……
又或者是因为某些施法者所专精的领域特殊,实在没有必要作为常规战斗力量投入战场。
因此,这些非战斗专精的施法者被分配到了各个关键的后勤与支援节点。
阿拉斯亚的妻子主动领了救火的活,而他则被分配到了这处野战医院。除了他和那位来自艾索洛伦的织法者,此处还有两名来自翡珀花园的施法者,以及一位来自荷斯白塔的正式法师。
在这里,织法者实力最强,地位最稳。
之前预案也早已明確:一旦发生任何突发变故,將由她作为核心领导,阿拉斯亚与其他施法者协同应对。
阿拉斯亚此刻就是想再次確认这个安排,確保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职责,不至於在混乱来临时手忙脚乱。
然而,回应他的,却並非织法者的话语。
“小心!”
一道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喝声骤然响起。
下一瞬,站在阿拉斯亚斜后方的那位荷斯白塔正式法师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阿拉斯亚的衣领与手臂,毫不客气、甚至近乎粗暴地將他整个身体向后强行扯开!
动作之迅猛,令周围空气都被骤然切开,阿拉斯亚还未来得及惊呼,脚下已经踉蹌一步,被拉离了原先的位置半米之多。
安妮瑟拉背靠著冰冷的墙壁,脊背被冻得微微发麻,手中紧握著那柄意义沉重的匕首,指尖几乎陷入缠著皮革的握柄。
她被指定为这群志愿者的领导者,儘管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几乎要撞破肋骨,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著她的四肢、爬上喉咙,她仍强行压下自己的颤抖,用儘可能平稳、却带著沙哑的声音安抚著身边同样惊恐的人们。
“会没事的……我们靠在一起,不要分散……”她一遍遍重复著这些苍白却必要的话语,像是在不断提醒別人,也是在努力稳住自己。她的目光焦躁而警惕地扫视著大厅的每个角落,试图捕捉任何不对劲的徵兆。
就在她话音刚落的一瞬,悽厉的嘶吼如同惊雷般炸响,猛地撕裂了紧绷的寂静!
“准备战斗!”断臂百夫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紧迫与戒备。
织法者那刚刚因施法而略显疲惫的神情瞬间被钢铁般的冷峻取代,仿佛刚刚的疲態不过是一层隨时会碎裂的薄冰。她猛然抽出平台下方悬掛的魔法剑与法杖,隨即快步后撤,拉开安全距离。
“撤回来!撤回来!”
“快!堵住那道传送门!”
混乱的喊声像利刃一样在空气中交错、碰撞,平静顷刻间被彻底打破!
安妮瑟拉的心臟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她的视线下意识地被大厅中央吸引过去。下一秒,她的眼睛因极致的惊骇而骤然瞪大,瞳孔剧烈收缩如针尖,甚至忘了呼吸。
就在两个救治平台之间,空气仿佛一块腐烂到极限的血肉组织般突然鼓胀起来,表面扭动、起伏,像隨时会裂开!
並非被撕裂,而是像某种巨大而恶意的脓疮在膨胀、溃烂,下一瞬,一个边缘不断渗出黄绿色粘稠光芒的传送门,竟从那溃破的空间脓包中被硬生生挤出!
一股难以形容、混合著重度腐败、变质粘液和浓郁疫病气息的恶臭,如同实质化的衝击波轰然扩散,瞬间席捲整个大厅,强到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猛地拍在所有人的脸上,让许多人当场捂住嘴巴、乾呕甚至后退跌倒。
传送门內部並非虚无,而是一片翻滚的、浑浊的病態黄绿色浓雾,层层迭迭地翻滚扭曲,像被搅动的腐液池。雾中隱约可见某些难以名状的阴影在蠕动,它们的轮廓黏腻而扭曲,伴隨著湿滑的摩擦声、沉重病態的咳嗽声,以及粘液不断冒泡、破裂的汩汩声,令人头皮发麻,心臟骤停般地发冷。
安妮瑟拉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与眩晕扑面而来,胃部抽搐得几乎要翻腾上喉咙。她瞪视著那不断扩张、散发著不祥与污秽的传送门,心中一个念头如同冰锥般狠狠刺入,冷得让人灵魂发颤。
它们……来了!
真的来了!
就在那令人作呕的传送门如同溃烂的脓疮般在大厅中央鼓胀、瀰漫开致命恶臭的瞬间,原本处於待命状態的预备队瞬间被注入了生命!
那些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或盘踞在地蜷缩身躯的士兵与蛇人,几乎在同一时刻猛地睁开了眼睛,像被无形电流刺醒一般,瞳孔骤然收缩,身躯如同绷紧的弹簧般骤然站起。没有一丝犹豫,没有半分迟疑,战斗的本能已经取代了所有的思绪。
金属甲冑的摩擦声、皮带扣环的轻响、武器出鞘的鏗鏘声、蛇人鳞片刮擦地面的窸窣声,这些原本零散的声音此刻匯聚成一道迅速升起的、简短却致命的交响,仿佛预示著一场血战即將爆发。
而原本负责堵住大厅主要出入口的士兵们,在军官短促、有力、带著风暴般压迫感的手势与吼声指挥下,强行压下那几乎要让他们呕吐的生理反应。他们的脸色铁青,眼眶泛红,却依旧咬紧后槽牙,转身,逆著那污秽的源头髮起了决死的回冲!
他们试图在传送门完全稳定、恶魔大军彻底涌出之前,以身体、以盾牌、以武器、以一切能构成阻碍的东西,像绝望的堤坝一样將那扇正在形成的传送门强行堵住。
那是一种近乎自杀的举动,却也是战士本能的反扑。
整个大厅的气氛紧张得如同拉满到极限的弓弦,微微的震颤都仿佛能让它崩断。每一秒都漫长如年,每一次呼吸都沉重得像是要被死亡压碎。
所有的目光都死死盯住那道不断扭曲、凝结,散发著浓郁疫病气息的传送门。
奇怪的是,它仿佛在艰难地挣扎,如同一个在污秽母体中难產的畸形胎儿,拼命想要挤入这个世界,却又被某种无形的阻力所阻碍。
腐肉般的光膜一阵阵鼓胀,表面浮动著脓液般的纹路,扭曲、黏连、鼓起又塌陷,就像正在酝酿某种无法想像的怪物。
然而,正是这种欲出未出的状態,带来了最极致的心理压迫。
人们紧握著武器,心臟几乎要跳出胸腔,他们不知道下一秒从那噁心到令人窒息的光幕中,会钻出何等可怖、何等不应存在於世间的怪物。
就在这时。
踏!踏!踏!
沉重而密集的脚步声如同及时雨,从连接大厅的两侧通道同时传来,脚步的回声在石质的墙壁间不断放大,像一列列铁骑即將杀入战场般震撼著每个人的耳膜。
声音迅速逼近,带著无可阻挡的力量感。
一侧,是杜鲁奇士兵標誌性的黑色甲冑,漆黑的金属在光影中反射出寒光,他们如同从深渊暗影中涌出的铁流。
另一侧,是洛瑟恩海卫熟悉的蓝白战袍、稳重的盾牌与坚定不移的眼神,他们是守护家园的子弟兵,是稳定人心的磐石。
援军,到了!
两支生力军没有丝毫停滯,在衝进通道口的瞬间,便在军官的指挥下迅速展开。他们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个战士都熟练得几乎像在执行某种被刻进骨髓的本能。
就像隔空比赛一样,一左一右的两支队伍盾墙举起、长矛指向、整个布防过程甚至不足五秒,在极短时间內接替了由伤號们建立的防线。
然而,就在这秩序即將恢復、防线已然巩固的剎那。
那扇散发著极致污秽与不祥的传送门,竟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脓包,在一阵剧烈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涟漪后,噗的一声轻响,连同那令人作呕的黄绿色光芒和恶臭,一起凭空消失了!
它消失得过於乾脆,过於轻巧,过於……不真实。
如果不是仍在空气中隱隱徘徊的、若有若无的腐烂气味,以及许多人仍旧泛著青色的脸庞与尚未稳定的呼吸,刚才眾人的经歷就像一场集体幻觉。那种诡异的突兀感让人心底发寒,甚至有人不受控制地回头张望,仿佛隨时会看到那扇令人作呕的光门再次膨胀出现。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但这突如其来的、虎头蛇尾的结束,非但没有让人放鬆,反而在每个人心中留下了更深的阴霾和疑惑。
它去了哪里?
是被破坏了?被打断了?还是……它主动撤退?
还是说……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这种压抑的未知,比任何怪物都更容易撕裂心智。紧张的氛围並未因此散去,它只是换了一种形式,转化为了另一种更为沉重的、等待下一只靴子落地的窒息寂静。
而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的阿拉斯亚和织法者对视了一眼,他俩发现,徘徊在周围的魔法之风开始减少了,但他俩没有交流,更没有大声喊出来,他俩要继续观察,再得出最终的结论。
而另一世界,突然变得格外热闹。
一声红温破防疯狂咆哮在花园响彻,震得周围枯萎的树木成片颤抖,腐蚀的地面都跟著一阵阵鼓起、塌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