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眠(15)(1/2)
周五下午一点半准时放学。
女厕所。
戴雨佳面容带怒,一步一步逼近沈轻眠,眼里尽是嫌弃,不满,恶心,嘲讽道:“听说你集训第一天就自杀了,还让周玥坐牢,你本事真大啊。怎么现在不去死了?装什么白莲花,就你这幅恶心嘴脸,居然还有人同情。你不是成绩很好很牛逼吗,干嘛不说话,等着别人来救你吗?”
“我不认识你,你要做什么?”沈轻眠无路可退,背撞在墙上,紧紧盯着她盛满戾气的眼,屏住呼吸,悄悄把手伸进口袋打开录音笔。
戴雨佳不耐烦地抓起她一撮黑发用力扯了扯,许是怕被人分发现,故意压低音量,但声音仍是尖利:“看什么看,我挖了你的眼!你家里穷还来读书干什么,我都替你丢脸!你爸脑梗塞,已经变成傻子了吧?什么时候带我们去你家拜访拜访,给你送点吃穿用品,同情可怜一下你爸……”
“你闭嘴!骂我可以,别骂我家人。”不能还手。学校规定受害者与施害者发生肢体冲突也算违反校纪,同施害者一样被记大过、处分、留校察看甚至退学。
而且在职高,处罚是普通高校的双倍,会记入档案,成为你一生无法抹去的污点。
胸口怒气翻滚,沈轻眠攥紧拳头,眼眶红了一圈,仍是憋着不掉下一滴眼泪。
“我知道你恨我,怎么不动手,来,往我脸上打。”戴雨佳冷笑一声,不给她回话的时间,朝她脸上挥去一巴掌,问:“爽不爽?这就是你让周玥坐牢的下场!有本事就报警,我看你敢不敢。”
沈轻眠被打得扭过脸,脸颊上浮现一道红肿的巴掌印,沉默良久,她猛然推开戴雨佳往门口冲去,大声喊救命。
戴雨佳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冲上前扯住她头发把她往里拉,“跟我耍花样,你找死!”
沈轻眠整个人撞在石壁上,疼得脸色一青一白,无力还手。戴雨佳一只手捂住她嘴,另一只手狠狠地扭她着胳膊上的肉。
“干什么!给我住手!”门突然被人撞开,部长冲进来厉声喝止。
……
贺听筠收到青橘的通知立即赶到部长办公室,正要推门进去却被青橘拦住,“别冲动,先听。”
沈轻眠被人打了,他怎么可能不着急不冲动。
录音笔放在桌面上无情地播放着戴雨佳对沈轻眠的侮辱,这会儿饶是她有千万张嘴也洗不白。
戴雨佳与周玥是好闺蜜,不在同一个班级,趁今天放学便壮着胆子出手,不料沈轻眠藏了一把。
“部长,麻烦您上报学生处,处分戴雨佳同学。”沈轻眠神色平静,不哭不闹,如是道。
戴雨佳黑了脸,不甘心地说:“部长,这件事我是有错,但是她先惹得我。”
贺听筠听不下去,用力推开门,面色暗沉至极,冷声道:“不是说我们不敢报警吗?我现在就报警,去警察局理论谁对谁错。”
筠筠。沈轻眠错愕地盯着他,眼眶一热,终是忍不住落下了眼泪。
原来他是来找我的。
他把沈轻眠护在身后,输入110,按下拨通键,部长慌忙抢走手机挂断,尴尬一笑,好声好气道:“你是沈轻眠家长吧?这件小事我们学校能处理好,就不必麻烦警方介入了。”
“小事?”贺听筠重复这二字,看向戴雨佳,眼眸阴沉,语气里掩盖不了对她的厌恶:“戴同学对轻眠肆意打骂、侮辱她的名誉,家人,严重造成精神上和肢体上的伤害,已经构成校园欺凌。轻眠患有抑郁症,如果她今天因为戴同学的行为再次自杀,学校和戴同学能够赔偿巨大的损失么?部长应该听到过集训自杀那件事,周玥本人自首,并且有室友作证,究竟谁对谁错,部长心里清楚。”
部长笑容一僵,没想到他这么能言善道,毕竟沈轻眠是受害者,他只好硬着头皮应对:“那你想怎么处分戴雨佳?”
贺听筠看向沈轻眠,牵住她的手,无声地说:“别怕。”默了默,他眼角泛起冰冷的色泽,缓缓吐出两个字:“退学。”
三人皆是震惊地看着贺听筠,戴雨佳把书包往地上狠狠一丢,指向贺听筠,愤愤不满:“凭什么啊!你又不是老师,没资格处分我!”
“道歉。”贺听筠语气沉了一些。
戴雨佳还欲辩护,部长忽然剜她一眼,说:“向沈同学道歉。”
戴雨佳咬住下唇,满脸不服,迫于二人的威压,她只能对贺听筠弯腰鞠躬:“对不起。”
贺听筠往旁边让开两步,面无表情地重复道:“向她道歉。”
戴雨佳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部长,又向沈轻眠鞠了一躬,语气不耐烦:“沈同学,对不起。”
贺听筠冷笑,背起沈轻眠的书包,牵着她的手往外走:“没诚意,我们不接受你的道歉。”
沈轻眠呆呆地看着他,嘴角缓缓弯起一个弧度,“谢谢你。”
走了一段路,沉默不语的贺听筠忽然转身,心疼地抱住她,沙哑地说:“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沈轻眠擦掉眼泪,回抱他,声音不自觉的柔了下来:“不是你的错,怪我自己太会惹麻烦了。你刚才怎么不说话,我以为你生气了。”
“我在想怎么安慰你。”贺听筠放开她,轻柔地亲吻她红肿的脸颊,“我们先去药店。”
“嗯!人生第一次被叫家长,破纪录了!”
贺听筠本以为她会苦着脸,耷拉着脑袋,不料她激动地跳了起来,笑容满面。
贺听筠不禁失笑,低头问:“这么开心啊?”
“我会反击了!她刚才听录音的时候整张脸绿得跟黄瓜似的,她可是第一次在我这吃瘪!”沈轻眠语气欢快,脑袋蹭了蹭他肩头,仰脸盯着他的侧脸,“最开心的当然是你飞这么远来接我。”
贺听筠忽然伸出手臂拦住她,示意前面有车,抓重点:“她以前经常欺负你么?早知道我就再狠点。”
“也不是经常,一年找我麻烦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沈轻眠晃着二人十指相扣的手,眼眸划过一丝忧郁。
相比其他受害者,她已经算幸运了。
“三年加起来至少有十次,我要告她。”录音笔里的辱骂声犹在耳畔回响,贺听筠眼眸暗沉,心头窝火,升起让她坐牢来赔偿沈轻眠的精神损失的念头。
未成年又怎样,她已经构成犯罪。伤害沈轻眠的人,他要一个个以正当手段报复回来。
沈轻眠惊讶地张大嘴,连忙摇头:“不用了,已经是过去的事,我们也没证据,而且刚才已经警告过她了,她答应不会再欺负我,老师会处分的。”
不能把筠筠牵扯到刑事案件里。
贺听筠叹了口气,俯身与她平视,神情肃穆:“阿眠,一再忍让只会令他们变本加厉,我不能不管。”
这所学校有多乱,他心里大概有了数,小人永远改变不了本性,他们只会在背后使手段。
她今年高考,高考于她而言是人生的第二个转折点,他不允许出一点差错。
“没事的,我也快毕业了,如果危及人身安全,我会告诉老师。你也要上课,不能因为我打乱计划,我会难过自责的。”沈轻眠扑进他怀里,心里甜涩交加。
而且机票贵,父母赚钱很不容易。
“好,听你的。”可以不告,但该受的惩罚绝对不会少一分。
抱歉奶奶,又要麻烦您了。
市民广场。
贺听筠用蘸了药水的棉签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掌印,只要她一皱眉就会立马停下动作,温柔地吹两口气。
“如果我不回来,你打算一直瞒着我么?”他倒不是责怪沈轻眠,他明白沈轻眠不想干扰他的学习,但这件事情节严重,若不解决好,将会影响她一辈子。
沈轻眠低头,一时无话可说,其实戴雨佳不敢打死她,她只是因为闺蜜坐牢把怒气发泄在她身上而已。
见她避开这个话题,贺听筠也不强制,收好药把她搂进怀里,“下次不许瞒我……希望没有下次。”
沈轻眠颔首,亲了口他下巴,头靠在他颈窝,眼睛缓缓弯成月牙状,“嗯,我有点累,想睡会儿。”
贺听筠低头吻了她一会儿,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手揽着她腰抱紧了些,轻声细语地说:“睡吧,别着凉了。”
沈轻眠每日吃完午饭便要午睡,折腾了两个小时,实在撑不住,头一歪就睡着了。贺听筠拿起手机给奶奶发短信:奶奶,您能上报教育局,让他们重点巡察职业教育中心么?很多人遭受校园欺凌,生活在阴暗的阴沟里,只能仰望天空却触摸不到阳光,这很痛苦,足以磨灭一个人生存的意志。
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任人宰割人的屠场。我认为职业学校与普通高校唯一的区别是学的知识和教学方式不同,如果真得想学,无论出于什么环境都会认真学的吧。
我相信您比我更清楚这所学校,鱼龙混杂,原本心怀梦想的人因环境而异,迷失自己。我们这里的教育素质真得低。为我喜欢的人发声,也为受欺凌的同学发生,希望您帮帮他们。
江萦絮很快回复:环境很难改变,人若一心向前冲,只能坚定自己的毅力,尽量不被他人和环境影响,这也很难做到。
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奶奶尽力帮你们,奶奶相信你喜欢的女孩能坚持到最后,我乖孙儿从未看走过眼。
奶奶好奇那小姑娘怎么吸引得你,有空带来见见。
好。指腹摩挲她的眉眼,冰凉干燥的唇轻轻印在她额头上,贺听筠勾唇,轻声道:“我会陪你一直走下去,一定要好好的。”
阳光照射在整洁的街道上,路边的野花郁郁葱葱地盛开着,一片树叶踩着轻盈的风落到了两个手拉手的小孩面前。
中年妇女突然晕倒,两个男人把她抬到路边的石凳上,沈轻眠默然跟在他们身后,看着陌生的环境却熟悉的人,眼底浮现一抹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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