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罪之章(2/2)
“感谢你,我的兄弟,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从马车上下来的年轻人面容俊秀中透着一股上位者才有的冷漠,虽然口中说着感谢,却在面对这位年轻牧师的时候,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颐指意味。
拖着重重的行李箱,神情冷漠的年轻人下了马车,身穿着朴素长袍他在灯火辉煌的建筑下昂起头,仰望着这座城堡一般的建筑,淡漠的眼神渐渐化成了一种火热。
“不必多礼,这是我该做的。”年轻的牧师对着年轻人合什祈祷,在冷风中缩了缩袖子,跃上马车。那位竖起重剑的守卫骑士目光炯炯盯在黑衣长披风的年轻人身上片刻,转而对着那位附近小教堂里的年轻牧师微微一礼,目送马车掉头没入黑暗之中。
风吹动年轻人的长发,跳动的光芒照亮了走到了火把旁面容。面对一身肃杀的骑士,年轻人只是矜持地点点头:“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前几日给大人写信的巴尔。”
“现在很晚了。”骑士对这个神情多少有些骄傲的年轻人并没有太多好感,“阁下已休息……”
年轻人笑笑,从口袋中掏出一只怀表,对着火光看了一下时间。
“似乎并不是这样,此时他应该在祷告。”
轻松的言语中,表现出强大的自信和对此地的了解。面对态度有些固执的年轻人,重剑骑士犹豫了片,转身轻轻摇响呼唤仆从的铃铛。
年轻人整了整自己的披风,脸上矜持的笑容更胜几分。
不多时,有身穿白色长袍的司职者走出大门,面对年轻人行简单的礼节,也不做声,只是给出指引的手势。
神情倨傲的年轻人朝着手持重剑的骑士微微一笑,跟随白袍侍从缓步进入庭院之中。
重剑骑士想要说点什么,却在年轻人与火把擦身而过时瞳孔紧缩了一下。怒放的火焰在年轻人身畔陡然跳动起来,火苗违抗了风的力量,在空中团聚成一个炽热的球团。
火球在空中缓缓浮动了片刻,炸裂成四溅的火花,回落到火把四周。火光依旧在风中飘摇,仿佛一切都只是骑士的幻觉一般。
被这一幕惊呆了的骑士扭头看向那个孤单飘零的年轻背影,眼神之中的惊讶再也掩饰不住,长大了嘴半天没有合拢。
年轻人随着白袍侍者推开殿堂的大门,古老的木门没有发出一丝响声,大厅内的一片漆黑立刻吞没了两人的身影。相比这座建筑外表的灯火辉煌,内里的黑暗让人委实有些难以适应。神情冷漠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感觉到圣堂之中散发出来的阵阵神圣气息,终于抛开了平日的伪装,虔诚且虚心地躬身朝着大厅躬身一礼。
白袍侍者抬起手,点亮了几盏蜡烛。烛火闪动的同时,照亮了大厅内的一隅角落。那些包裹着肃穆的立柱在火光中摆脱了黑暗的笼罩,更为这广阔的大厅增添一分庄重。
“请稍候。”侍者礼貌地朝着年轻人微微行礼,转身推开一扇朴素的木门,进入侧厅之中。只留下年轻人独自站在寂寞的烛火里,望着大厅中央的雕像等候。
面对着一切,年轻人的呼吸和眼神渐渐随着烛火摇曳安静下来。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年轻人已经习了这里所散发出来的独特味道。站在烛火前,他的神情依然虔诚又谦卑,内心却已变得如往常一样坚定。
年轻人盯着银饰烛台过了很久,白袍侍者才慢吞吞从里间走出,朝着他躬身再次行礼。
“阁下请您进去。”
年轻人站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将披风小心解开,递给白袍侍者。这般郑重地整理过自己被风吹乱的发鬓和面容之后,年轻人才踏着缓慢的步子走向那扇侧门,轻轻将之推开。
门内是另外一个世界,狭长的走廊两侧竖着微暗的灯火,照亮了一条长长的通道。白袍侍者跟在年轻人伸手,手持他的披风和行李,拖着缓慢的步伐为年轻人领路。
踩在地毯上的感觉十分微妙,年轻人屏住呼吸,感觉着这里与别处不同的空气。那些地面上的绒毯,融合了许多手工艺人世代的心血和努力,此刻却只是被踩在脚下,看都不看上面妙曼的图案一眼。
财富,权力,地位和荣誉……许多飘渺的字眼在年轻人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已经有些放肆了,顿时低下头收敛心神,继续跟随着白袍侍者的沉重脚步。
推开走廊深处的一扇门,一团和暖的光从室内溢了出来,照在年轻人和侍者的脸上。年轻人在这片鹅黄色的灯光中,呼吸愈发凝重起来,小心地低下头,在侍者的指引下走近房间。
宽敞的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古木书桌,书桌的背后放着一把雕花的靠背木椅,一位身材佝偻的瘦弱老者穿着华贵的长袍坐在椅子上,正把手中的一本书缓缓放下。书桌旁壁炉里的火光映在椅子上,照亮了老者布满褶皱的面容。
侍者将行李放下后,在老者的示意下转身离开了。合上门的房间里只剩下年轻人和老者,木材的劈啪声时不时在壁炉里响起,年轻人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的老人,对方似乎毫无感觉地低着头。
过了半晌,年轻人终于鼓足勇气低声开口。
“教皇阁下……”
低头仿佛昏昏欲睡的老者猛然抬头,早已被岁月侵蚀了的面容上,一双昏浊的眼睛里射出年轻人也未曾有过的强烈精光。这一刻年轻人的心神俱被老者眼中的光芒刺破,刹那间一股从未有过的惧意和拜服涌上心头,年轻人双腿一软,就要跪倒在地。
这只是瞬息之间的感觉,几乎是年轻人尚未察觉到的瞬间之后,目光和压力不再。老教皇的头再次垂下来,呼吸依然有气无力,干枯的双手摸索着手中的圣经,仿佛黑暗中寻找着什么的盲人。
“我的孩子,你看起来好像处在迷惘之中。”
年轻人站在教皇面前,垂垂老矣的长者似乎连声音也有气无力,却像能够穿透灵魂一样让他为之颤抖。面对这世上最有权力的男人,倨傲的年轻人终于放下姿态。
“阁下,我只是来证实曾在信中说过的事,并没有什么迷惑。”
“每个人的迷惘都不一样,并非此时此刻就会出现。”教皇的声音听上去仿佛从远处飘来,没有一丝的感情,“我的孩子,你现在只是焦虑和担心,但迷惘总会如影随形,伴随你今后的岁月。”
大约是觉得教皇的话太过肯定,年轻人没有应答。柴火劈啪声中,年迈的老者翻开了书桌上的《圣经》,指向《旧约》的章节低声问道:“我的孩子,你真的确定自己要走的路吗?”
“我的心和身体早已献给伟大的主。”年轻人朝着教皇单膝跪下,“请赐予我展现忠诚的机会。”
老教皇干咳了一声,点点头:“说说你的见解吧,巴洛维。”
“我的研究成果如今只是初级阶段,但已卓有成效。”年轻的巴洛维对教皇解释同时已打开了自己那只旅行箱,“当年对抗恶魔的那个家族因为血脉和圣力的缘故,曾经拥有巨大的力量。我按照这个思路,创造了一种新的方式对抗黑暗。”
“你的信中已经提过。”教皇的双手终于离开了圣经,“我对此并不怀疑,只是我想亲眼见一见你。”
“您的睿智无人能比。”巴洛维的恭维诚心诚意。
“不要这样说。”教皇无力地挥挥手,“过去近四百年间,我们曾经做过无数蠢事,以上帝之名。你可知道?许多人因失去贝鲁蒙多一族庇护而绝望。几十年来,无人不惧怕穿刺伯爵的苏醒。为了寻找对抗德拉柯拉之法,不仅仅是教会,连贵族们也想尽了各种办法。”
说到这里,教皇叹了口气:“数百年前,历任的主教们惧怕贝鲁蒙多一族的壮大,无数次的刻意打压,这一族都忍受过来直到今日。数十年前最后一次见到德拉柯拉复活,我还是罗马尼亚地区偏僻山村的一名牧师……那也是贝鲁蒙多一族最后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德拉柯拉被消灭之后,这一族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上帝总是无处不在。”巴洛维低声应道,“若死去一件事物,总会新生替代它的事物。”
“目前来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教皇吃力地抬起头,目光落在巴洛维的右手上,“你的手上有奇怪的花纹,如果在贝鲁蒙多一族的时代,这样的印记恐怕就会被视为异端吧?”
“赞美我主的智慧。”巴洛维伸出自己的右手,“在研究阶段,我也只能以自己做为实验品。”
教皇努力坐直身体,一双昏浊的眼睛依然毫无神采。
“那就展现你的力量吧,巴洛维……”
“遵命。”
下一刻,灿烂的光华在教皇的休息室内亮起来……
寂静的长夜就这样在狂风吹肆下过去了,没有人知道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二日教廷的主教们接到教皇的亲笔信,承认一个新兴的叫做“礼拜堂”组织,并允许其在教会势力范围内活动。这一举动虽然让不少人感到奇怪,但在教会频繁承认各种研究对抗黑暗力量组织的今日,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金发的年轻人巴洛维,就这样走进了许多人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