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死了变成灌木的植物人(2/2)
这顿稍微有些不同寻常的早饭结束后,天也蒙蒙发亮,唐大娘抱着一盆脏衣服去小溪里洗,唐大胜赶着黄牛和羊群找地方放牧,唐九郎背着角弓、箭袋、砍刀和猎刀之类的猎人行头,带着包子去北山打猎。一家人各忙各的,与平常时候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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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在水家村北边二十里外,满山都是大松树,来打野鸡的猎人不少。不过猎人来得多了,猎物也变得警觉。北山的野鸡野兔都精得贼一样,稍有风吹草动就惊走,这也让寻常的猎人不愿来自找羞辱。唐九郎来到北山时,太阳刚好升高,驱散了林间的雾气,视野一片明亮。他砍下许多松枝,全身密密的插上许多,毡帽上也插上一圈,然后猫着腰走进森林。包子跟在他身边,耳朵竖得刀条一样,警惕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过了一会,包子突然坐下,头朝着左前方,鼻子不住的噏动。唐九郎知道那边有猎物,更加小心的爬过去,警惕着地上的枯枝,避免发出踩踏声。没多久,他便看见三只野鸡。两只正埋头刨地,寻找落在地上的松子。一只警惕的四下张望,偶尔才啄一口。
唐九郎轻轻拔出角弓和三只兽牙箭,同时打量眼前的情况。野鸡大概在六十步(一步=1.5米)开外,角弓的射杀只够到二十步,如果要一弦三箭,必须逼得更近,大概十五步左右。野鸡附近确实有一丛适合藏身射击的蕨草灌木,只是要绕一大圈,有些远。
唐九郎仔细观察林间的树木和草丛,然后半蹲的缩成一团,整个人就像一只潜伏的豹子,悄无声息的缓慢潜行,几乎挪一步停一停,不断借助树干和灌木的掩护。只有那只野鸡哨兵不看着这边时,他才稍微加快速度,但依然悄无声息,比穿越树林的风还轻。
差不多过了两炷香的时间,他才挪到那丛蕨草灌木后面,然后更加谨慎缓慢的举起角弓,搭上三支箭,一点点的横握着拉开。绷紧的弓臂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他耳中分外刺耳,但三只野鸡浑然没有察觉。直到弓弦绷响,它们才触电般一起立起头。
但是太迟了,三只箭闪电般掠过灌木稍,三只野鸡同时中箭,两只直接倒下,一只大叫着带箭飞起。唐九郎吹了声口哨,藏在远处的包子立刻狂吠着追向飞走的野鸡,很快跑得不见踪影。唐九郎微微喘息着站起,把角弓插回到背袋中,跑去抓住两只还没死透的鸡,折断它们的脖子后提着掂了掂,满意的点点头。过了一会,包子叼着逃走的野鸡跑回来,把野鸡放在唐九郎的脚前,哈哈吐着舌头摇尾巴邀功。
唐九郎开心的揉搓包子的脑袋,笑着说:“头次就打到三只,看来今天会大收获啊。”
包子舔舔唐九郎的手,哗哗的猛摇尾巴。
唐九郎又拍拍包子的脑袋,继续新的搜寻。包子跟在唐九郎身边,时而低头嗅地上的气味,时而抬头闻风中的气味,尖尖耸立的双耳不住的微微颤抖着。突然间,它盯着前方的林子,一动不动的站着。唐九郎纳闷的盯着包子,心想它发现了什么。
包子是聪慧的猎犬,不同发现有鲜明的不同反应。弱小可以猎杀的小动物,比如野鸡野兔,它会静静的坐下,头朝着目标的方向。强大棘手,有些危险的野兽,比如豹子和独狼,它会鼓起脖子上的刚毛,低头作势欲扑,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呜呜声。如果是极端危险的猛兽,比如老虎、狗熊、狼群,它会夹着尾巴后退,眼睛不住的去看唐九郎。如果已经被危险的猛兽发现,已经来不及逃跑,它会愤怒的狂吠,装出拼命的凶恶样子。
但包子从没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
唐九郎拔出大砍刀蹲在包子身边,低声问:“怎么啦?”
包子呜呜叫唤两声,飞快的冲出几步,然后回头看唐九郎一眼,又继续奔跑几步。唐九郎知道它在带路,便提刀追上去。穿过一片密集的松林后,唐九郎隐约听到哗哗的流水声,然后看见包子一处小河边停下,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河中的什么东西。
唐九郎跑到包子身边,顺着它的视线向前望去,一看就吓一跳,河中的浅滩上竟然有一个人。这人浑身破破烂烂,闭眼仰躺在水中,不是死了就是昏迷的。唐九郎连忙卸下背包和兵器,跳入河中淌水到这人身边,先横指在他的鼻子前,然后抚摸他的胸口。
这人的呼吸几乎没有,但胸口依然温热着,似乎还能救一救。唐九郎连忙横抱起他向河边走去,左手触及他后背时,不是单纯面料的触感,而是一种破布和烂肉混合在一起的怪异感觉。所以唐九郎放下这人后,好奇的侧翻开他身体,一看当场吓呆了。
这人的后背上有四道极其恐怖的抓痕,从后背肩胛骨处一直延伸到后腰,布满整片后背,每道伤口都翻开都足有三指宽,破烂的皮肉被水泡得发白,就像被暴雨打坏的花骨朵。伤口最深处可以清晰看见横着的肋骨,许多骨头都被抓裂,就像被锯子猛的拉过。
唐九郎张开左手虚对着这庞大的伤口比划一下,忍不住惊叹:“天哪,这是什么怪物挠出的,如果这是老虎抓得,这老虎得有脸盆大的爪子,个头足有房子大吧。”突然间,这人发出咕咕的咳嗽声,包子立刻警惕的绕到另一边,冲着这人汪汪的吠叫。
唐九郎连忙把他放平,发现他竟然恢复了呼吸,一边咳嗽着淡红色泡沫,一边缓缓的睁开眼睛,眼神还十分涣散。“这人的命也忒硬了吧,这样还能自个醒来。”唐九郎好奇的打量这人的相貌装束。虽然他的脸有些浮肿,但只要仔细分辨,就能发现他只有二十多岁的样子,眉毛修长鼻梁又高又直,正常时应该很俊。他穿着一件白色丝绸袍子,面料非常精细,唐九郎见水员外的儿子水少爷穿过类似的袍子,但水少爷的袍子绝对没这件精贵。
过了一会,这人眼神清醒许多,盯着唐九郎含糊的问:“你……你是谁?”
“猎人。”唐九郎好奇的打量这人:“你的伤太惨了,我没法救,能做些别的啥吗?”
这人又定定的盯着唐九郎许久,突然一把抓住他的左腕。包子立刻震天的狂吠,装模作样的咬这条胳膊。唐九郎连忙喝住包子,因为他感觉这人并没有恶意。一股微热的气流从这人的手指上涌出,涌入唐九郎的手腕,沿着胳膊在身体里游走一圈。等唐九郎反应过来,这股气流已经消失不见,这人也松开手。但唐九郎莫名的介意,总感觉自己的卧室被陌生人突然闯进来,虽然家徒四壁的小屋没啥东西,但让人十分不悦。
这人有干咳两声,虚弱的说:“抱歉,在下卓云航,能否请教阁下尊姓大名?”
唐九郎面无表情的说:“我没读过书,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能不能直接点?”
“抱歉,我是卓云航,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这次我明白了。”唐九郎不悦的说:“但你这人太奇怪,我不想说。”
“真是坦荡直率的少年啊,哈哈哈……咳咳……,想不到我临终时竟能遇到能托付的人。”卓云航突然笑了,一边咳嗽着血沫一边笑,手伸入衣襟里摸索一会,掏出一颗鸽蛋大小的紫色卵石,盯着唐九郎气喘吁吁的说:“少年啊,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唐九郎好奇的看紫色卵石一眼,然后盯着卓云航的眼睛:“那要看什么事?”
“呵呵……,一件我想着都不可能的事。”卓云航脸上突然浮现异常的红晕,以不可思议的迅捷抓住唐九郎的手,把紫色卵石塞入掌心:“如果你将来有一天,能够见到自称来自‘昆仑’的人,就跟他们说‘这是卓云航的遗物’,然后把这交给他们。”
“这事很莫名其妙。”
唐九郎微微皱眉,想把石头塞回去,但卓云航力气大得出奇,双手像钢浇铁铸一样,硬是把石头塞在他掌心。他气喘吁吁的接着说:“我知道对普通人来说,见到昆仑的人几乎是不可能,所以我只是希望,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能够见到昆仑的人……将来,你如果见到昆仑的人……我只是说如果,如果你能够见到昆仑的人,请顺手把这东西交给他们。我卓云航一生从没求过人,现在只能拜托这位兄弟,你如果见到昆仑的人……”
卓云航大概快不行了,说话明显语无伦次,还上气不接下气,但仍然硬挺着‘如果如果’。唐九郎不禁有些同情,主动握紧紫色卵石,没好气的说:“好吧,我叫唐九郎,我答应你,如果将来有一天,我遇到昆仑的人,我就把这块石头交给他们。”
“唐九郎兄弟,谢谢你,拜托你……”
卓云航挤出苍白的微笑,颓然松开手,双眼渐渐失去光彩。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卓云航的衣服变成片片的叶子,皮肤渐渐变化出了树皮的纹理和质感,枝条从树皮下钻出,一部分向下钻地变成根须,一部分向上伸长变成枝芽。
不一会儿,一个快死的人变成了一丛奇特的灌木。
唐九郎看得瞠目结舌,半晌后才反应过来,戳戳灌木喊:“卓云航……喂,听得见吗?”
灌木没有反应,唐九郎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刚才的一切,或许以为这只是一丛普通的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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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又一次无耻的开坑了,长达一百天的酝酿,风格大改,谁认得出来,谁认得出来,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