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言情 > 一脸坏笑 > 第四章 黑猫滑过的夏天

第四章 黑猫滑过的夏天(1/2)

目录
好书推荐: 香樟树 调皮吸血鬼 情妇皇后 佛印 洪荒之圣皇伏羲 个人空间 通仙官路 丹鼎艳修录 绝地 牵手好自在

白床单

那是一幢非常陈旧的楼房,简易,甚至破败。在钢厂,这种房子屡见不鲜,它实际上是由木板和竹篱笆组合而成,顶上盖着青瓦,远远看去,像森林里的简易茅棚。它只有两层楼,加上年久失修,许多竹篱都已经剥落下来。到了夏天,这楼非常燥热,住在里面的人完全像住在蒸笼里,晚上就只好睡在木楼地板上。

唐儿每次来到这里,一踏上那残破的楼梯,心里就会涌出一种下陷的来自内心深处的恐惧。

她也知道自己的的确确不愿意来这里,但同时她还知道——她必须来这里。

不为了别的什么,只为了承诺。

现在,唐儿又踏上了这层楼。在二楼的拐弯处,就是邓起的家了。远远地,她就看见了那间她熟悉了四年的房门依然洞开着。时间是下午,阳光斜斜地照下来,阳光的重量落在唐儿身上,唐儿感到一种尖锐的眩晕在不知不觉中又一次笼罩了自己。

木楼板在唐儿的脚下咚咚地响。

从楼梯到邓起的家大约只有三十秒钟的路。

但唐儿总是走得很慢,每次都这样。从楼梯到邓起家的这个距离,总要被唐儿走得很长很长,她的速度总让人怀疑她是否在走完这段路之后就要永远地结束她的人生。唐儿永远记得她第一次和邓起的会面。那时她还小,刚上初二,有一天放学回家就看见了邓起,他很健壮,他喜欢穿黑衣服。她记得邓起看她的眼神,异样而赤红。“叔叔。”唐儿叫他。

唐儿的叫声让母亲不高兴了。“叫邓哥!”母亲说。

于是唐儿就叫他邓哥,然后邓起就微微地笑了一下,用手托起唐儿的下巴,说:“小妹妹,长大了一定漂亮。”后来邓起就放下几斤牛肉走了。在唐儿幼小的记忆中,穿黑衣服的男人邓起实在应该算是个好人,因为唐儿家穷,但只要邓起来了,他就会让她和母亲吃上甜美的牛肉……现在,唐儿走在楼道上,用一只甲壳虫的速度。远处,有火车的声音像巨大的铁器伏压下来一样地穿过,楼房开始出现明显的震动。唐儿感到耳鼓和心脏都在疼痛,她又想到了文青水。事实上,唐儿每次在走进邓起家门的时候都会想到文青水。

她越来越清晰地感到,邓起家的门槛是一条分界线,里面是一个少女青春时期的恶梦,而外面却盛开着鲜花。当每一次邓起急不可待地进入她的时候,唐儿就只能在心里一个劲地叫妈妈,然后用幻觉把邓起当做文青水来度过那破碎的几十分钟。唐儿终于走到了邓起的家门,她闭着眼睛叹了口气。“文青水,我永远对不住你!”她痛苦地想。她非常清楚自己跨进这道门之后将会发生的四年来一模一样的细节。唐儿认为这完全是个恶梦,一个地狱里也很难找到的恶梦,但是它却刚好发生在自己身上。

邓起躺在床上听音乐,他穿着黑背心,套着短裤。“邓哥。”唐儿喊,然后走了进来。

邓起从床上爬起来,一边去关门一边问:“昨天我生日你怎么没来,车间里的哥们都说要看看嫂子。”

唐儿在邓起去关门的时候心里又升起每次进门时所产生的那种颤栗。她放下包,整个人变得象个肉做的木偶:“昨天系里有事,要毕业了,事情总是很多。”她用低低的声音说。这时候邓起已经关上了门,他的肩膀很粗,上面冒出一滴滴的汗水,像蒸熟了的蹄膀上沾着几粒油珠儿。邓起不再说话。他一把抱住唐儿,嘴唇开始疯狂地咬起来。

唐儿感到邓起像一股令人讨厌的热浪一般紧紧地缠住了自己,但是她不能说话,她更不能叫喊或者逃跑,她只能忍受,只能忍受。其实夏天已经有些深了,整个小屋流动着火一样的气流。邓起飞快地把唐儿放在床上,提起她的短裙,一把扯下她的裤衩,然后就骑了上去。他连自己的背心也没脱,仅仅只是把短裤褪到小腿上就开始了动作。

唐儿闭上了眼睛。每次都是这样,她只能闭上眼睛,然后默默忍受。邓起在她的身上拼命**着……发着难闻气味的汗水掉下来,滴在唐儿的脸上。唐儿已经成了一具美丽的躯壳,整个人像木乃伊一样地躺在床上,她感觉这时候自己已经没有了灵魂,有的只是一副空架子一样的皮囊。而邓起一脸兴奋。唐儿知道,这一切都是成长的代价,这一切都是自己和母亲十年来丰衣足食的代价,还有自己十年读书的代价……她紧闭着眼睛,但是没有泪水,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再会为这件事掉眼泪。现在唐儿唯一能够做的是:把身上这个人当做文青水。文青水,一个让她疼痛的名字。

唐儿出生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那里没有电,只有油灯。唐儿长到七岁才第一次在乡里的中心校看见汽车,而她眼里的汽车,也不过是一辆手扶式拖拉机。

唐儿从小就喜欢读书,尽管她小小年纪就得走十几里的山路才能到达学校,但她的成绩总是很好。唐儿的家是用石头砌起来的矮房子,门前种了许多花,全是母亲从山上移植回来的,只要移植一次就够了,因为那是些生命力很强的野花,只要有土壤就能存活,而且每年花谢后,就会自动掉下来许多花籽,第二年春天照样灿烂得一望无际。

唐儿家的门前有许多葡萄架,月亮很圆的时候,一家人就会快快乐乐地坐在葡萄架下乘凉。

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总是会说:“唐儿,好好念书,长大了考到大城市去,别再回咱这穷山沟。”唐儿就满脸快乐地说:“我一定会考到大城市去的,但是我念完了书还要回这儿来,我要好好孝敬你们。”她的话总是会引来父亲和母亲开心的笑声。

“我们唐儿乖,爸爸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念大学。”父亲说。

每次想到这里,唐儿就非常开心。

可是后来父亲却死了,父亲是从半山上掉下来摔死的。父亲死的那年唐儿刚念六年级。

唐儿的老家多山,山上长了许多名贵的药材。班里的老师给父亲说,你家唐儿是我们班上唯一可以考到县中去读书的学生。父亲就很高兴。但父亲知道,去县中读书要花很多钱,父亲没有钱,于是父亲便只好上山去采药材。

父亲死的时候模样很惨,他从半山上失足摔下来的时候,许多人都看见了。后来唐儿放学回来,她看见血肉模糊的父亲安静地睡在那里,身上盖着白得耀眼的布。唐儿许多次地想象父亲从山上掉下来的模样,父亲在唐儿的想象中像一只大鸟,一直停在半空,怎么也不会掉下来,他的身边应该有翅膀和白云,唐儿这样想的时候常常是在梦中,可是当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父亲不在了,永远地不在了。没有了父亲的唐儿更加认真地读书。

母亲太辛苦了,这一点唐儿知道。为了让唐儿念书,母亲把所有能卖的东西都卖了。

那一年唐儿终于成了他们乡唯一考进县城读初中的学生。县中是重点,傻瓜都知道,只要一踏进县中的大门,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大学的校门。

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母亲哭了。看着一只脚已经踏进大学校门的唐儿,母亲哭得很伤心,母亲知道自己没有力量再让唐儿继续念书了。母亲很美丽,母亲是一朵花。

在唐儿的记忆中,父亲去世后不久,村里总有许多母猫在叫,它们的叫声凄厉而又悠长。晚上,家门外总是有敲门声,母亲就紧锁了大门,还在门后放了石头和一把锋利的菜刀。

那把菜刀母亲每天都要磨,她磨刀的时候眼睛总是绿绿的。

“妈妈,磨刀干什么?”唐儿问。

“有强盗。”母亲头也不抬,仍在使劲地磨,磨刀石发出尖厉的沙沙声。唐儿不喜欢母亲磨刀,母亲磨刀的样子很可怕,脸色总是凶凶的。“妈妈,有人敲门。”有时候唐儿听见了敲门声就对枕边的母亲说。“别管他,外边有狼。”母亲闭着眼睛。

“我们这儿怎么会有狼呢?”唐儿很奇怪。

但母亲不再回答他,母亲只是沉重地叹息。唐儿发现母亲合上的眼睛里有星星一样的东西渗出来。“妈妈怎么了?妈妈怕狼吗?”唐儿的眼睛亮亮的,脑子里装满了迷惑。

敲门声持续一段时间后就消失了。

但有人开始在夜里往房子上扔砖头,砸在屋顶发出闷闷的响声。再后来就有许多母猫在屋顶上叫,一声,又一声,那声音尖锐而又充满了血腥,听起来很恐怖。唐儿害怕,唐儿紧紧地抱住妈妈。“唐儿,我不能对不住你爸。”唐儿考上县中不久的一天晚上,母亲流着泪说,“但我得让你继续念书。”唐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乖女儿,别怪妈”。母亲抱着唐儿,泪水像小河一样汩汩地流。母亲的泪眼慢慢地看着屋子,屋子里什么也没有了,能卖的东西都已卖完。母亲说:“唐儿,我不能对不住你爸……现在只有靠你自己了……”

后来有一个周末唐儿从县中放学回来,就看见了桌上的牛肉和那个穿黑衣服的邓起。邓起和唐儿是一个村的。在唐儿的记忆中,邓起他们家是村里人的骄傲。

因为邓起顶替了父亲的工作,在大城市的钢厂里上班。邓起的父亲是全村唯一一个进过大城市的人,村里人都管他叫邓伯。现在邓伯退休了,但每个月都会有钞票寄给他,唐儿听别人讲那些钞票叫“退休金”。唐儿就想我也要到大城市去,我也要有“退休金”。

唐儿喜欢听邓伯讲故事,邓伯会告诉她火车冒着烟飞跑,轮船在大河上开来开去,城里的人天天能吃肉。唐儿就想天天能吃肉多好。最令唐儿神往的是飞机,那玩意儿能在天空中鸟儿一样飞来飞去……

邓伯最大的遗憾是没有儿媳妇。儿子邓起虽说进了城上了班,但老对不上象。城里姑娘都瞧不上他,儿子在城里又没钱又没房,顶啥屁用呢,邓伯很不高兴。邓伯就想在农村给儿子找个媳妇,不过邓伯知道农村媳妇很难转城镇户口,自己就吃了这个亏。于是邓伯就想找一个能进城的农村媳妇。

邓伯很喜欢唐儿。邓伯说唐儿长大了肯定能进城,邓伯说农民孩子进城的唯一办法就是念大学,邓伯认为唐儿能念大学。同时邓伯也知道唐儿家已没钱让她继续念书了。

于是唐儿便成了邓伯还未过门的儿媳妇。

于是唐儿便能继续念书了,于是唐儿家里就有肉吃了。

唐儿是在读高一的时候知道自己是邓起的媳妇的。

那时邓起每隔一两月就会从省城到县中去看她,邓起给唐儿买水果,还给她钱。但唐儿很讨厌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像刀子,在唐儿身上刮来刮去。

唐儿想我不愿意嫁给他。

那时班里的一个男同学很喜欢唐儿,唐儿在心里也暗暗地喜欢他,唐儿一想起他心就小鹿一样乱跳。后来他们决定考同一所大学,那男生说:“唐儿,大学毕业了我要娶你。”唐儿为这句话激动了整整一个晚上。可是后来这事不知怎么的被邓起知道了。

邓起身高一米八,邓起很强壮。

一个月亮很圆的晚上,邓起把唐儿从寝室叫到一个草坪上。唐儿刚一走到草坪就吓了一跳,她看见了母亲和邓伯,她还看见了那个说要娶她的男同学,他被村里的两个小伙子绑着吊在树上,他的脸上飘满了血花,眼里是惊惧和茫然的光芒。

邓起咬着牙,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雪亮的刀子。邓起说:“唐儿是我老婆,谁要碰她,我他妈就放他的血!”邓起用刀子在那男生的脸上拍了拍,喊村里来的小伙子把他放下来。

那男生刚一下地,两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听着,臭小子,这次揍你算是轻的,下次再打唐儿主意,我他妈下你一只胳膊。”邓起说完,将手中的刀子猛地一甩,插在几米远的一颗树上。

那男生跪在地上直哆嗦:“大哥大哥,你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保证不和她说一句话,否则,否则你……你就把我剁了。”

唐儿清楚地看见了邓起眼里的杀机。他完全像一条狼,尤其他的眼睛,红红的,像血水。

唐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她感到浑身冰凉。

这时候唐儿清楚地看见了母亲眼里的泪花。“唐儿,”母亲跪下了,她的声音嘶哑,“别折腾了,要不是你邓伯和你邓哥,你哪里还能念书……娘求求你,别胡闹了……你让娘在乡亲们面前活个人样吧,娘这么大岁数了,经不起折腾了,你让娘的老脸往哪儿搁呀……如果你爸还在……”。

那个男同学早已逃之夭夭。月光下,母亲一脸的泪水,她的头发已经完全白了。晚风吹来,母亲的白发在风中悲怆地舞动着,有一些已经被泪水贴在了脸上。那一刻,唐儿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懂了,那一刻,唐儿突然发现母亲老了,她真的老了。

“妈,”唐儿冲过去,对着母亲跪下,“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求求你,别哭了……妈……你别哭了……”

从那个晚上开始,唐儿就明白了自己的命运。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嫁给邓起,恐怕不是一条人命的问题,重要的是母亲,母亲含辛茹苦把自己拉扯大,容易吗?为了母亲,就算是为了母亲,我也得嫁给他……唐儿痛苦地想:我认了。那时离高考的时间已经不远了。

填志愿的时候,邓起说:“填师大,毕业后就到钢厂子弟学校当教师。”尽管唐儿的班主任认为凭唐儿的成绩可以考一个比师大更好的学校,但是唐儿仍然在第一志愿栏里填上了师大。班主任再怎么劝她也没用。接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唐儿坐在教室里拿着父亲的照片偷偷地哭了。然后她走了一天一夜的路,从县城走回了家。一路上她默默地流泪,抽泣……

回到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母亲正在喂鸡,看见她就问:“唐儿,考上啦?”唐儿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跑到屋背后父亲那长满了青草的坟边跪下,放声大哭着说:“爸,你女儿考上了,爸,爸呀,你女儿考上了……”。然后就晕了过去。

邓起是在唐儿考上大学的第七天回来的。

那天夜里天下着绵绵细雨。母亲一边流泪一边在唐儿的床上换着新床单,那床单是白色的,又白又亮,唐儿那时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换床单,她只是想父亲死的时候身上也盖了白床单。那天夜里,唐儿睡得很沉。

可是后来她就被一阵疼痛惊醒,那时候她感觉自己已经被谁剥得光光的了,一个男人喘着粗气正趴在自己身上。唐儿吓坏了,她刚开口要叫,嘴就被捂住了。她感觉到了身上的人是谁,她也知道他在干什么,那一刻,她的嗓子突然哑了,她喊不出来,只有无声的泪水像潮水一样漫过她年轻的脸庞。唐儿就这样被邓起过早地结束了花期。

邓起完事后,打亮火机,当他在床单上看见了那片破碎的玫瑰红之后,便光着身子带着满足和胜利的微笑睡去了。

窗外下着连绵的细雨,而此刻的唐儿感觉自己的泪水比雨水还多。她恨恨而又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个睡在身边的长满了胸毛的男人,几次都想把母亲那把磨得雪亮的菜刀插进他的胸膛,但她终于没有这样做。第二天早上,唐儿的家门前挂起了那张被玫瑰血染红的床单。这是家乡的风俗,表示新嫁娘的纯洁和清白。

床单在阳光下像旗帜一样地飘动。那上面的血迹像一个鲜红的大口,在唐儿眼里充满了罪恶和厌恶。后来唐儿就进了师大。新鲜的城市和新鲜的环境以及多姿多采的大学生活终于让唐儿的脸上有了一点点光彩和笑容。她偶尔也会暂时把那个恶梦忘掉,尤其是当她在图书馆那个春光明媚的下午遇到文青水的时候,她就清楚地认识到了什么叫做青春,或者说什么叫**情的火花等等。

这之前,尽管唐儿还得定期到钢厂去一次,但她的心中仍然惦念着文青水。和文青水在一起的日子是她一生中除了童年而外最美好的记忆。她想在心中留住这四年,留住这充满了幻觉和诱惑的大学生活。

现在唐儿最讨厌而又必须要做的事情就是去钢厂找邓起。每次一到邓起那里,邓起总是把门一关,就将唐儿按在床上拼命地干那件事,干完之后就吃饭,饭吃完之后就离开。这已经成了唐儿去邓起那里的模式,每次都是这样。邓起偶尔也会到师大去找唐儿,送点钱或者其他什么。

唐儿好几次都是鼓足了勇气想让邓起别到学校来找她,但话一到嘴边便狠狠地吞了回去。因为她知道,直到现在,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都全是这个令自己厌恶的准丈夫给她的。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这一辈子都得嫁给邓起,但她仍然希望邓起千万别到学校来找她,因为她想自己这一生最青春的四年应该多一些阳光和少一点恶梦,就算这四年的大学生活是一个肥皂泡吧,但起码它也曾经缤纷过,灿烂过,这就够了,唐儿想。

文青水出事那天,唐儿心都碎了,她一直不停地在哭,因为除了流泪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尤其是当文青水喊出那一句“唐儿,我爱你”的时候,唐儿所有的防线几乎完全崩溃。她差点就想说出什么来了……那一刻,她多么想永远在文青水的怀里死过去……但是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逃跑,或者说,只有逃跑,逃得越远越好。

当程西鸿和林川厉声质问唐儿为什么不去看文青水的时候,唐儿几乎立刻就要晕过去了。

唐儿明白文青水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她本来计算着自己和文青水的那一段双方都非常清楚而又从未公开的爱情在大学生活结束的时候无疾而终。谁知离毕业越近,她就越感到恐慌,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文青水了,尤其是当文青水为了自己而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时候。

在去文青水寝室看望文青水的那个下午,唐儿终于明白了自己带给别人的伤害有多么地深。

一天一夜之间,文青水居然消瘦得无与伦比,隐藏在他眼中的暗伤几乎让唐儿想跪下来,为文青水祈祷,但是她不能这样做。除了冷漠和伤害,我不能再给他什么了,唐儿忧郁地想。

“我完了。”唐儿哭着回寝室的时候只能在心里拼命地喊“妈妈”。

现在,唐儿躺在邓起的床上,像一具尚未风干的尸体。而邓起一脸兴奋。

这是一幢常常被阳光充满的屋子,钢厂那群没有结婚的单身汉都住在这里。有时候唐儿来这里,常常时逢职工们下班,他们都有很好的肌肉,结实而又强壮,但唐儿受不了他们的目光,他们的目光又热又毒,刀子一样锐利,让唐儿感到很不自在。

有时候,单身宿舍还会飘起许多异样的汗臭,难闻而又恶心的那种,让唐儿很受不了。

邓起的房间与所有的单身宿舍一样,零乱而拖沓,屋里的杂物四处乱扔,脏衣裤丢了一地。有时唐儿就会把这些脏衣裤端到洗衣间去洗,有单工看见了,就直夸唐儿勤快,夸邓起找了个好媳妇。唐儿听了这话脸上虽然挤出了微笑,但心里却在一个劲地掉眼泪。

邓起完事后,一脸满足地提起衣裤,嘿嘿直乐。唐儿早就麻木了。唐儿像一根稻草。唐儿感觉自己在无边的洪水里飘,她不知道自己还将飘到什么时候。文青水那张消瘦的面孔又出现在唐儿眼前。唐儿的心里突然出奇地平静。

“我得告诉他。”唐儿想。“我再不告诉他,我一定会发疯的。”唐儿紧紧地捏着床单的一角。

禁地

那个夏天,天空常常出现灿烂的黄色。有时候,阳光里会有许多小黑点。

那个夏天,城市流行疯狗病。但是我很少遇见疯狗,我遇见过一只黑猫。

当时是正午,我正坐在窗台上出神,一只黑猫就在对面的屋顶上开始叫起来,它的毛黑得透亮,眼睛绿绿的。阴森而恐怖。它的叫声很奇怪,一长一短地连续着,声音凄厉而又尖锐,它这样一声一声地叫着的时候我就感到很惊惧。正当我想赶开它的时候,它就突然飞快地滑走,像一道黑色的闪电。我愣了一下,这时候我无意间抬起头,我看见天空布满了阳光,阳光里却有许多小黑点。不知为什么,我出了一身冷汗。

“黑猫滑过的夏天?”我突然出现了某种不好的预感。我把这事告诉了贝小嘉。

我讲的方式很糟糕,我用了许多恐怖的形容词来形容那只黑猫。贝小嘉听了一半就差点尖叫起来,但是她终于没有叫,那是因为我们正在上课,我们的谈话声音小得我们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很困难。后来贝小嘉告诉我,遭遇黑猫不吉利。

“西鸿,最近你肯定会亲眼看到很恐怖的事情。”她居然这样说。

我觉得她的口气像一个小巫婆,就骂她是乌鸦嘴。

她白了我一眼,“信不信由你,”她说,“反正是我妈说的。”

她不提她妈倒也罢了,她一提她妈我就生气,我就想把她妈狠狠揍一顿。

贝小嘉的妈妈告诉贝小嘉,在她没有正式参加工作之前,有一件事坚决不能做。贝小嘉是学习委员,贝小嘉是乖孩子,她妈说有一件事坚决不能做她就坚决不做。

但是——我想做。现在,贝小嘉到师大来的时间很频繁。

“程西鸿,我明天来补课,”她说,“程西鸿,晚上也可以补课的……”

我又高兴又好笑,我说:“你补课怎么像拉屎一样。”

“流氓。”她骂。我很喜欢贝小嘉的苹果脸,我常常想起了就拧她一下。

我们坐的是第一排,有时候上课上得很无聊,我就观察贝小嘉。我发现夏天最大的好处就是阳光茂盛,而茂盛的阳光一贴上贝小嘉的脸,就美丽得可以让我不上课了。

老师在上面讲课。老师很辛苦。

但是我不知道老师在干什么,我只知道黑板的位置不在前方。我还知道最好的黑板就是贝小嘉的脸,于是我就一个劲地盯着贝小嘉脸上那块黑板,后来我就想拧一下这块黑板。

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我干的方法很巧妙,因为这事可千万不能让老师给发现,他如果发现一个很有可能被大学特招的学生在上课的时候居然在拧女同学的脸蛋,结果就只有一个字:惨。我先把手放在桌上托着下巴,眼睛目视前方,而观察贝小嘉的动静则是用余光。就在老师转身指着黑板的一刹那,我的手闪电一般伸了出去,准确无误地在贝小嘉脸上拧了一下。

老师转过身来的时候,我已经保持了原来的姿式,像祖国的花朵在茁壮成长。

我还偷偷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观察了坐在后面的同学,他们居然一点也没发现。

我就差点乐出声来。但贝小嘉却吓坏了,我看见她的脸变成了白纸。

“小坏蛋,”她常给我乱改名字,“别胡闹,老师在,你找死吗?”

“不找死,找乐子。”我快乐地说。“流氓。”她牙痒痒地说。

“你不是喜欢流氓吗?你还啃流氓的嘴哩。”我一脸的小痞子相。

贝小嘉就立刻被我气得不说话了,但也仅仅只过了十分钟,她就又开始和我说话。

我当然就更加肆无忌惮,于是我上课的时候就经常去拧她的脸蛋。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我这样想。但是后来仍然被后排的同学发现了,但他们都没有去告诉老师,开始的时候他们就全当看电影,后来发现电影老这么一个镜头,他们就觉得没意思了。当然,老师一直没有看到在教室里上演的电影。因为班里的学生太多,他只有两只眼睛,又哪里看得过来?班里的同学起初也不相信我会和贝小嘉好,因为在同学们眼里,贝小嘉实在太优秀了。尽管当时早恋的现象比较普遍,但我和贝小嘉实在是有些让他们觉得不理解。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有人这样比喻。“程西鸿和贝小嘉……”有人伸出两个拇指做了个拉红线的手式,立即大笑着摇头。但我决不解释,随他们怎么说。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使我和贝小嘉很要好的事情几乎等于当众宣布。

那天,作为学习委员的贝小嘉在收取作业本的时候和班里的一个同学发生了争吵。那个同学叫彭文武,很调皮,成绩糟糕得厉害。但他爸开了个什么厂,有大把的钞票。本来按照彭文武的成绩,早就可以退学了,但他爸却偏要他读完高中去考大学,而且他爸说儿子很聪明,肯定能考上,于是这小子只好呆在教室里瞎混。

彭文武长期不交作业,而贝小嘉是学习委员,每天要负责收全班同学的功课本去交给老师。

“老子就不交功课,关你屁事。”彭文武骂咧咧的。

贝小嘉很客气:“你说话干净点。”她居然和这种人讲礼貌。

但这小子那天不知道是哪根筋错了位还是他老爸逼他考大学把他给逼疯了,或者其他别的什么不对劲,总之越来越不像话,句句都带了姥姥带了娘,后来居然骂出了“烂婆娘”、“傻#25;#25;”、“贱相”之类的话来。

当时早自习刚过,班里的同学见有人发生争吵,纷纷围上去劝。但彭文武不买账,继续在那儿闹,贝小嘉脸都气红了,眼泪在眼眶里玻璃球一样地直打转。

我和朱朱、大勇正坐在教室的后门神侃,见吵起来了,就跑过去看。

贝小嘉不会骂人,即使骂,也顶多只能说上两句“坏蛋”“流氓”之类的语言,于是主要骂人的便是彭文武了,这小子说话像打机关枪一样地快,而且脏话连篇,像垃圾场长大的一样。不要说贝小嘉不会骂人,即使会骂,也决骂不过他,于是整个场面几乎就成了彭文武一个人的脏话表演。

我最先只听见彭文武在那儿嚣张地叫嚷,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件事会和贝小嘉有关。我和朱朱、大勇跑过去看热闹的时候我吃了一惊,我看见贝小嘉的眼里有了泪花,我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但我起初根本就没考虑到要动手揍人,因为同学间吵架是常事,牙齿都会有咬着舌头的时候,更何况一个班里的同学。我想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顶多劝一劝就行了。于是我过去拍了拍彭文武的肩:“你干什么,欺负女同学吗?……别吵了,别吵了。”我当时是面带微笑地在劝架,我一边说一边还拉了拉他的衣服,“算了算了,和女同学生什么气。”

谁知彭文武见有人劝,更来劲了,他甩开我的手:“程西鸿,不关你的事,老子就是要骂她。”他的话让我有些不高兴,这时候我清楚地看见贝小嘉眼里的泪珠在亮晶晶地闪。我心里的不高兴立刻就转变成了气愤,这小子居然连我的面子都不给,我想。我就开始用眼睛斜斜地瞄着他,我想看看他究竟有多能耐。彭文武嘴巴一张,又吐出一句非常下流的话来。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更何况我决不会让我喜欢的女孩子受到委屈,尤其是在我面前受到委屈。我立刻就扑了过去,逮住他的衣领,飞起一拳就打在他的右脸上。彭文武丝毫没有提防到我会动手,脸上结实地挨了一拳,整个人翻倒在课桌上,鼻血都流出来了。我并没有就此罢手,我的习惯是不动手就罢了,而一旦动了手我就要他知道“怕”字怎么写。我追上去,一肘击在他的小腹上,彭文武立刻就痛得杀猪般叫唤起来。我本来还想再揍他几拳,被大勇拉住了,“算了,刀柄,”他说,“打得太难看了,一会儿老师来了不好说。”

朱朱一声不吭地把彭文武从桌上提下来,狠狠地说:“给你面子你不要,警防老子把你弄了。”

彭文武被我们吓坏了,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挨揍,他擦了擦鼻血:“刀柄,你凭啥弄我?”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她是我女朋友。”我指了指贝小嘉。此刻贝小嘉眼里的泪珠终于掉了下来,湿湿地沾在脸上。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我打架,可能吓傻了。

后来贝小嘉说我打架的样子很凶,活脱脱一匹猎狗。她说以前听别人说我很能打架她还不信,贝小嘉还说我一打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模样坏得厉害,几乎都认不出是我了。我就拍了拍她的脸,表现出很得意的样子。“求求你,西鸿,以后别打架了。”她一脸幽怨地说。但是我不理她,我只是对她调皮地笑。“打架会出事的……”,她说,但那时这种话我不爱听,直到朱朱出事以后。

我揍了彭文武之后,班上的同学都相信了我和贝小嘉要好的事。但是随即就有许多女生对她说:“你和程西鸿?……那小子虽说有点才华,但坏透了,你千万别上他当。”

“谁说我和他好了,净瞎说。”贝小嘉不承认,一脸红红的。

但班里的同学却承认了。

其实那会儿我自己也说不准自己是否真的和她好上了,即使到了后来我终于和她发生了那件事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得承认我的确有些喜欢她。因为当时我对爱情没有什么概念,我们对女性的评价一般是用漂亮和困难来形容,比如:这妹儿长得漂亮,想亲她一下。再比如:那妞儿长得真困难,看着就恶心,诸如此类。

后来我在一本流行杂志上读到一个狗屁作家的混帐逻辑,他说爱情一天能发生好几十次,他说当你走在街上发现某位女性长得很美丽的时候爱情就发生了,而当那位女性从你视线里消失的时候爱情就结束了,然后新的爱情又紧跟着来到,他还建议全国人民多往大街上走走。我读了之后就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想如果要寻找初恋就得到幼儿园去。“***,”我拿着杂志骂,然后指给贝小嘉看。“花痴”她说,“写文章这人该送精神病院。”

说完之后她就用眼睛嗖嗖地盯着我看,说:“你该不会是这种人吧。”我当然不是。

那时候,我和贝小嘉都很喜欢台湾一个叫夏宇的诗人的诗,他有一首诗叫《甜蜜的复仇》,很短,只有几句话: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干/老的时候/下酒。贝小嘉非常喜欢这首诗,她说这首诗是她读过的最好的一首诗,并且还把它背诵下来。

但是我觉得这首诗很恐怖,像从我屋顶对面滑过去的那只黑猫,有点不寒而栗的味道。

后来我又读到夏宇一首诗,其中有这么两句:一个女人每个月/流一次血……。我虽然知道那是为什么,但我偏要指给贝小嘉看。她的脸立即火烧云一样地红,但是不说话。当时我们正在上自习课,我看见她害羞的样子又乖顺又可爱,心里就一阵摇荡,我就悄悄地捏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柔嫩而丰满,她微微用力挣了一下,然后就让我握着,我就很快乐。

后来不知为什么我就想起了王姐。

在我和王姐发生了那件事后我就发誓往后决不再去找她。可是不知为什么,再后来的几天里我一旦想起王姐我就会觉得全身象着了火一样地骚动,心里充满了五彩缤纷的幻想,而且还有一种想上厕所小便的感觉,于是我就去小便。但小便完不久,那种骚动的感觉又从心底涌出来,我感到有些恐惧。这时候王姐洁白的身子和母猫一样的叫声让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它们突然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的脑海,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冲出去找王姐。我知道我想干什么,我想和她再坏一次。

但是我不能这么做。“即使要这么做也不能和她做。”于是我想到了贝小嘉。

贝小嘉常常和我在师大开满白色花的校园来回。校园里有许多情侣挽了手在散步,我就想挽贝小嘉的手,可她不同意,她总是跳开去,用大眼睛狠狠地瞪我一眼,好像她祖上某位长辈是被我干掉的,于是我就很生气。“还不高兴哩,”我说,“我们又不是没干过……”“干过什么干过什么!”她嚷。我知道她是怕我说出接吻和其他什么来,所以故意打断我的话对我嚷。这时候我注意到她的苹果脸上带着几分轻微的恼怒,她的嘴角还轻轻地翘了起来。我觉得她现在的模样非常美丽动人,眼睛就牢牢地盯住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看什么看!”她的声音明显地有些害羞。

“你真的很漂亮。”我心里这样想着,一不注意就把话给说出来了。贝小嘉立即低下头,红着脸不说话。

向天现在给贝小嘉补课越补越糟糕。他常常随便补几十分钟便丢下那句“系上有事”的老话跑了,有时候我一支烟还没抽完他人影子都没了,再后来他干脆就不在家了。我猜他肯定是认为我和贝小嘉在闹恋爱,借补课的名义到他这里借地方来了。

不过我奇怪的是贝小嘉对这个糟糕的补课老师居然一点意见也没有。

她既然没意见,我就更不会有意见了。那天我和贝小嘉走到向天家门的时候向天又不在家。我掏出钥匙开门的同时心里涌出一阵窃喜,我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这之前我和贝小嘉已经有了很多次单独在一起的机会。除了第一次,现在我咬贝小嘉的嘴唇她再没哭过,相反她的神色还非常陶醉。我在咬她嘴唇的时候手总是非常不自觉,它们会绕出去揭开贝小嘉的衣衫伸到开有两个浅黄色花蕾的地方去……但也仅仅是这样。假如我的手一旦悄悄地滑向她的小腹,她就会坚决地跳起来。“不能这样,”她说,“决不能!”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停止所有的动作,然后长长地叹一口气。

现在,我和贝小嘉又走进了向天那间由于书籍太多而显得相对拥挤的屋子。我在关门的时候被一种下意识的感觉冲撞了一下,于是我顺手扭下了暗锁。

“你干什么?”贝小嘉注意到了我的动作。

“不干什么,”我一边说一边和贝小嘉走到床边坐下,“一会儿有人来让他敲门……”

我曾经告诉过贝小嘉这间屋子的钥匙流传很广。她白了我一眼,然后把手里的书放在靠床的书桌上,“向天老师挺忙吧?”她问。“他不忙,我们忙。”我嘴里胡乱地应付着她,眼睛却放在了她的嘴唇上。贝小嘉的嘴唇总是很鲜艳,尽管她从来不涂唇膏,但它仍然红得灿烂而且炫目,像那种血一样耀眼的红玛瑙。我曾经对贝小嘉说她的嘴唇容易引诱男孩子犯罪,并把我当做例子对她进行说明,建议她戴个口罩。她却说我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贝小嘉发现了我的目光,“有什么好看。”她低下头幽幽地说。

我不说话,眼睛继续在她的脸上爬动。“狗盯人,不转眼。”她居然这样和我说话。

但我现在已经失去了和她斗口的兴趣,我伸出手紧紧搂住她,嘴唇已咬住了该咬的地方。我感觉到她的舌头很甜,像涂了蜜水,贝小嘉的眼睛轻轻地合上了,我们的嘴唇像一颗水珠和另一颗水珠碰在一起,柔嫩而光滑。然后我就把她压在了床上。

那天贝小嘉穿着白色的短袖圆领衫和一条黑色的牛仔裤,整个人被衣物绷得紧紧的。把她压在床上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健美的青春在我身下波浪一样流动并且荡漾,尤其是她的腿,隔着牛仔裤仍然能够觉察到它们结实而富有弹性,像一张刚从商店取回来的绷子床,但它又比绷子床更具有柔韧性,我立刻就感到内心里所有的泉眼都被暗流冲开了。我就把手伸向牛仔裤上面的皮带,我认为它太讨厌了,我想把它抽出来,然后扔掉。

但是贝小嘉的手紧紧地护住那里,就像一个守山的士兵,坚决不让敌人过去。我想用武力解决问题,可那一刻她那纤秀的手却突然力大无比,使我根本无法前进一步。于是我的手只好改变目标,去牵开了她的T恤衫,并把它一层层提上去,直到露出上半部分。我的嘴唇从贝小嘉的嘴唇上滑下来。停在那羊脂一样的半圆弧上,那里柔软中带着一些坚硬。在亲吻着它的时候我感到必须要干一件什么事了。我又把我的手停在了她的牛仔裤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目录
新书推荐: 最红楼 港综:财可通神,我为所欲为 从永生开始入侵诸天 半岛:我玩的就是真实! 溯回之夏 我在未来留过学 税收只在机枪射程内! 大唐:开局为李二献上避坑指南 我在网购平台薅的全是真货 人在阳间,你说我阴司当差十年?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