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避难之所（上）（2/2）
黎韵揉了揉小腿肚子。眼神却沿着他那一身运动装而上，从小腿处上升到脸上。那笑容同回忆里，还是一般无二着。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跟我说，都不好意思了。虽然我知道我并没有你说的那样完美，但还是要谢谢你的夸赞。现在想起来，确实好笑。当时手机落在大巴上了，还好最后那边工作人员问我，才知道飞机并没有晚点。山里待久了，确实也是呆滞了些！”
弟弟挠着头，红红的脸蛋，让他竟不自觉的头也低垂了下来，仿佛那脸上的热度有千斤重一般。
“我今天从家里过来的。”进宿舍房门后，扬光放下了行李，拿着热水壶正要接着烧。她放下包和手中帽子的她，走到扬光身后，凝重地说完后，笑盯着扬光的脸，想要极力掩藏住那份悲伤。
见弟弟没回应，她从正发出响声的热水壶旁转到他身后，假意看着四周，落坐在床上抻着手臂向天花板方向，舒缓拉伸着。
“他们还一样，经常大吵吧？”他并未及时转身看她，一脸沉重的拿起她的帽子和包包，捏着无神的看着，问完后才匆的挂在衣物架上。
“其实，我早就预料到了。”想起每次打电话回去，总是半夜才得到回复，次次听到电话那头，爸喝醉后的醉言醉语。
“小的时候，总觉得他们吵架是因为我一切用度需要花钱的缘故，想过自杀吓唬他们好减少争吵，但终归是我太年少无知了。想过真自杀，可也始终没有那个勇气，也不敢想象他们为我心痛的样子。”
听完这番话，黎韵错愕着，自责的心更加的强倍着。
“所以高中还未毕业我就选择进入部队，我以为他们会因为我不再给他们增添麻烦而和好。但其实不管我在不在，他们都会一如既往，一样能为钱拼出个你死我活来。这么多年，任何的劝阻都没有一丁点的用处，我已经不再抱任何的期望了。只等有生之年真的放下了，再回到他们身边，好好孝敬他们。”
黎韵低头看着地板，内心的愧疚已经让她抬不起头来。
扬光走到黎韵跟前，递给她一条擦手的湿纸巾：“我知道这几年你一定受了不少委屈，他们也一定不曾好好善待过你。”
“在我们这一行待久了，早就知道命和接受的含义。我以为我可以减轻你内心的痛楚，却不知道你内心竟承受了这么多。你说我小时候是不是也很窝囊，竟也不劝阻，也没做到作为一个姐姐，保护弟弟的义务。”
“不，你做得很好了。”扬光低头沉默着。
“不想这些了。”
“想必你知道我为什么叫叶扬光吧？以前读书时，听到老师同学说发扬光大这个词时，我就头皮发麻、满脸发烫、头低得连黑板都不敢看，觉得起名字为何就要承载发扬叶家，光大叶家的意思来。”
扬光拿起烧开的水，端起水杯，倒了一杯水放到她跟前的桌上，便接着着。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因为爷爷把光复叶家曾经的荣耀交付在他的肩上，所以他被爷爷起名叫光复。爷爷的曾爷爷也曾寄予厚望与他身上，觉得上辈曾经作为一县之令而光耀门楣的时期，不能在下一辈手上断送。一道道的加压，让这看似没那么高看下的名字，就变得越来越沉重了。我也是渐渐才明白他的四处碰壁，而自暴自弃破罐破摔的究竟。希望你能多体谅他。抱歉，可能，我实在没资格让你这样做。”
黎韵上前准备端起水杯，他抻着身体向水杯前，用手护着，提醒着它的烫。
“你跟我说说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吧？最近一看到爸妈，就有些好奇，想知道我之前是怎么一路让他们生气的。”
“我，不是他亲生的对吧？”黎韵坐在那里，看着扬光半天没回复，便接着问着。
抬头看向闪忽不定游离的眼神，期待着出乎意料的回复。
直到眼神，渐渐从失落、期待再到失望。
“这里条件艰苦了些，只能将就点了。我先去给你买点吃的和用的。”
见叶扬光转身找着理由，关门离开的背影，她把手拄在桌子上，扶着额头，用指尖将额头前端的发丝，一遍遍蹂躏的捋梳着，就像是心中的杂绪牵绕着她的心头。
外边的天空已经暗沉了下来。
“女朋友？明星？”晚饭时，寄宿学校的饭堂里。
坐在桌上黎韵尽收着众师生怀疑且好奇的目光，时不时有人携带着羡慕的深情望过来。那些欲前询问的人被扬光的眼神杀了回去，而黎韵只得躲避低头着尽量不引起骚动。
开饭还不到十分钟，黎韵面前桌上的鸡腿和酸奶早已摆不下了。
一晚上饭都没怎么吃，尽带着笑意回应着那些善意。那浅浅的两个梨涡和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神相交融，倒让整个人更多出着几分美韵。
这寄宿学校的修建，当初还是黎韵以扬光的名义捐助的，知情人士并没有几个，连扬光自己都不知道，这所扬光学校的由来。
虽说没有城市那般的热闹和雍荣华贵，但该有的设施还是都有。
饭后不久，图书馆楼梯下边，与他们擦肩的老师笑着停留，把手搭在扬光的肩膀上，笑着小声刺探追问两人的情况。
“你小子不错啊，有福气！”随着扬光的默不作声，仅用那腼腆的笑意，便将肩上的手抚去后，背后再次的投递声接二连三袭出。
“不习惯吧？”扬光指着即将要上的台阶，传递着小心。
“干净、纯粹！至少这里，算是人间清醒的地方！”黎韵点头微微笑的示意着，踩着所指的台阶。
“所谓的人间清醒地，不过都是内心浮躁的一时之所。对于清醒地，弱肉强食里，哪里都免不了吧！”
“这里，于我来说是比家更亲切、舒缓的地方，不仅仅是因为它的干净、纯朴，更是因为有你在！每次来这里的路上，我都会觉得很黯然，就像是艾青的那句：为什么我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这就是：家！根处，还未到，却泪从心汁出。这，似乎不是家，是遥远的前世。它埋葬过，过及的纯真和无邪的地方！”
“这也是我的家！我爱这里的一切，和这些学生们！”
“为你高兴！虽这一年多来，给你打这么多电话，你就回了我一条短信，还是特别简洁的七个字：‘勿挂念，你好就好！’真是说不出的心酸感直涌。但主着你是我努力生活、存活在这世上唯一的强大支撑也就不那么失意了。”
黎韵站住了，柔柔地拉着他的衣袖望着他的脸。
他并未言语，只是低头看向地面，右手食指还不停推按着右边鼻翼处。
“以后······”
“话又说一半，以后什么？”他找了个旁边的台阶坐下，一句话说出许久未见动静。着急等待着的黎韵，跟坐在他旁边的台阶处，拉着她的袖子追问着。
“很感激你这样真心的待我，每年总给我邮寄吃喝用的东西外，还每月定时给我打钱，这么几年还都坚持如一的做着。但你越这样，其实我内心的愧疚感越重，越是无法面对你。真希望你不要再为我和爸妈破费了。把自己过好！真的，你过好，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了。”
“有你最后这句话，姐姐都什么都值得。但你也千万不要有心理压力，我做这些是希望你在这里能够开开心心的，不能因为长期没回家，就忘了我们是一家人了！你要明白你是我亲弟弟诶，再说，我不对你好，对谁好？真是个傻瓜！”黎韵敲了敲扬光的脑袋，俏皮的说着。
“亲弟弟······假如我不是呢？”扬光来回搓动着手。
“你以为是电视剧呢，哪来的假如！”黎韵摸着他的脑袋，笑着。
“这些年你每个月打的钱和邮寄的东西，我都以你的名义捐赠给了一所乡村小学，地址在我房间的一本日记本里夹着了。以后就不要来看我了，找个僻静的地方悠然的过好自己的以后。一切因我而起，就让它从我这结束吧！”
“什么意思啊？什么因你而起？你这说的都是些什么奇怪的话！”黎韵看着悲恸说完起身的扬光，着急地跑到他跟前拦住去路，拉着他的衣袖试图安慰。
“希望你不要再这么傻傻的为别人，而完全不顾自己着，多对自己好一些。”
“这多大事啊，这么悲伤的！还说我，你不也是一样嘛！这次回去，我要不是偷看了下你房间里的日记本，都不知道你女朋友叶夕！没告诉我，是怕给我增加压力吗？这是好事啊，你不要觉得有压力，我努力存钱，以后车、房、孩子奶粉钱我都包了！”
“你看了？”
“看了一篇，抱歉哦，下次不会偷看啦！其实你若跟我说了，我会更开心的，也更有动力好好工作努力挣钱了！”黎韵追着脚步说着。
“你这次回去发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以后不要再往那儿跑了，找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安静的生活吧！对不起，站在子女的角度，我无法心狠的对他们去做什么；站在人性的角度，他们的贪婪以及现在的一切恶行，我理解，甚至是接受；可站在良心之上你承受的打、骂、受辱等，我却没用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不断的一再抱歉着。我一直很希望我们能够对换，让我去承受这些。但是现实是我成了罪人，却一直置身事外，让本该无关的你饱受痛苦这么久。这辈子我不祈求你的原谅，只希望你能离开这个家过得好，那样的话，让我做什么我都甘心情愿。”
“这泄气话说得！要你承受什么！不要总是跟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总道什么歉！不聊这些让你想不开的话了，跟我说说你女朋友吧？看姓，难不成是跟我们一个地方的？噢，是不是你失恋了，所以今天尽说些伤感的话来？”
黎韵听着楼梯下方有人喊着扬光，还不停的挥着手向这边跑来，她便拉着扬光坐下，刚坐下屁股都还没热的他，听完黎韵的一番话后，转脸起身，生气的看向她，头气得左右的乱转着。
“那本记事本有空你就拿走吧，闲了好好看看！”扬光说完往图书馆里头走着，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