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de.A5 画室(2/2)
以一个不一定恰当的比喻来说,一个优秀的艺术评论家比得上十个优秀的艺术家。这个世界真正伟大的并不是艺术本身,而是懂得欣赏艺术的人们,因为一个莎士比亚的头脑中只能创造出一个哈姆雷特,而一千个艺术的欣赏者的头脑中确能创造出一千零一个哈姆雷特。
……我推开了窗子,夜色正在如瘟疫般向整个城市弥漫,渐渐的……连最绚烂的色彩也被她感染,变成了低调的灰暗,我不知道那灰暗是不是由于感染后的溃烂。那片黑色的气息中吞吐着一只只巨大的困兽头颅,那些头颅似乎是一层层的人类大脑成球形紧紧的包裹在一起,无数只巨大如被切开的肥胖腹部般的眼睛竖立的贴在头颅的每一侧,眼眶中那只贪婪的眼球包含着各种贪欲,它不停的向下盯着什么。一根根如蛆虫一般的肠管从眼眶周围的一张张张开的细小嘴巴中吐出,不断的伸向下面的城市。
下面的城市是一座座不规则的细长黑色起伏的楼房,如一块块细长的河流石竖插在沙滩上。那些满是苔藓的楼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洞口,洞口上安装着规则的铁栅栏。一根根肠管从天空直伸进那些洞口,里面的一具具干尸都麻木的扭曲成各种形状,他们的身体只是黑色,脸上则看不出任何表情……渐渐的……那些肠管中开始泛起了鲜红的颜色……
“请让我打断一下。”杨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
“怎么了?”
“这只是你的想像画吗?”
“不应该是想像,因为一切都是我真实看到的。”
“你看到了什么?”
“窗外……”我指了指窗外的一只只“头颅”。似乎是因为血液从肠管中流入,组成那些头颅的大脑都如蛆虫般的不断蠕动。头颅周围眼眶中的眼球渐渐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鲜红色血丝,那一只只的瞳孔不断向下看着每一只流淌血液的肠管,就如颠簸的车辆上的仪表针般晃动。
“你指的是什么?”
“那些东西并不仅仅存在于目光中……”我慢慢放下了指向窗外的手。
“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看到这一切的呢?”
“我不知道,我仅仅是看到了而已……”
“你的画面很压抑,只有看到那种真实的人才会画出这样的画。”
“我画出来就会感觉轻松一些……”
“画这样压抑画面的人……必将比欣赏画面的人承受更多的压抑,因为那些画面中的压抑马上就会进入你的现实世界,而这个时候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压抑的进入……”杨明向窗外望去……
杨明说的没错,几条蠕动的肠管从窗子伸了进来,那几条肠管分别插入我和杨明的皮肤,我们都被肠管拉起,漂浮到空中。我的身体似乎就要被掏空,一阵阵温暖离我而去,我不断的打着寒战,整个身体不断的干瘪扭曲,像一只充气娃娃供人泄欲后被不断的抽走空气。
我死死的抓住了一只肠管,用力撕扯,于是作为惩罚,另一只肠管立刻紧紧套住了我的脖子。我看了看杨明,她睫毛上的那一圈黑色比先前更浓重了,在那圈黑色的衬托下,杨明的眼神格外恐怖,却似乎对一切都视而不见。杨明任意的被肠管摆动着,她看了看我,似乎在用目光传达着什么信息给我。那一瞬间我松开了自己用手撕扯着的那条肠管,我学着杨明的样子对一切装作视而不见,这让我开始不那么恐惧与愤怒了……杨明的画架被张狂的肠管撞翻,画板上是一副油画,上面画着一尊放倒的马克思石膏像,石膏像被一只带红五星的旧式蓝色帆布军用包盖住……
窗外的远处,一个黑影爬上了楼顶。他向天空中挥舞着拳头,很快……几根肠管撕碎了他……
第二天的设计课,杨明破例说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三天后做完她的设计作业。并扬言到期不交就没有本科成绩,还是那么不软不硬,让人讨厌。只是下课的时候她突然问我晚上去不去画室。
有些事情是有些奇怪的,不过一切为了及格。
(主人公的回忆:当时我并没有在意我所看到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幻觉,因为时常出现的幻觉已经让我习以为常。直到“红色血腥”出现之后我才明白,这种“幻觉”不过是“红色血腥”到来前的预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