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2/2）

遇春的话深深打动了李素珍的心坎。遇春走后，李素珍真的下了床。从此，人精神好了许多。

今天，李素珍睡不着，翻来覆去在回忆陈遇春那天开导她的话，觉得很有道理。现在，自己是否先把卫民十周年的忌日做好，不要有差错；其次，是否关心一下苏明秀，她也和自己一样了。要经历伤子的悲疼，而况她差不多要九十岁了，能经受的住吗？另外，陈月仙的脸色还是不好，体弱多病，剑勇改姓和报户口的事也不能操之过急，要循序渐进，稳妥进行，想着、想着，渐渐困了，东方鱼肚白的时候，她竟然睡着了。

天阴沉着。已经是七点多了，但还是黑铅灰色的。据说，还要有雨夹雪。过了立春，应该说一天要比一天热了，可是天气反而似乎还要比腊月阴冷。不过在弄堂口栽种的山茶花倒是含苞欲放。这就是上海的气候，一般外地来的人绝对是不能适应的。

兰桂芬从新疆来上海已经十多年了，但是对上海的天气依然不习惯。她甚至觉得上海的冬天似乎更比新疆阴冷。此刻，佩戴黑纱的她正在厨房准备早饭，待会儿还要叫醒女儿起床吃早饭上学。女儿还在读初三。兰桂芬自己已从曲阳路小学退休回家了。

这是曲阳新村四楼403室向阳的两室一厅的多层公寓。兰桂芬和丈夫汪明伦住在与厅相连的外面卧室；婆婆苏明秀则住在里面的卧室。此刻，苏明秀还没起床。其实这几天，苏明秀一直没睡着，整夜失眠。她也万万没想到最喜欢的小儿子汪明德会先离她而去。前年刚刚过了六十岁生日，身体一直很好，中学时代在学校里是篮球队员，每天喜欢运动，而且对人挺和气，与大家相处的也很和睦。本来已经退休了，公司还留他一年，让他带一下徒弟，熟悉一下车间的管理和运作。不料，已经下班了，在地铁里，突发大面积心肌梗塞，送到长征医院已经呼吸衰竭了，抢救亦无效了。汪明德的突然离世，对苏明秀的打击很大。因为汪明德不但身体好，而且非常温和，与家庭和周围邻居关系很和睦。正泰安的邻居们感到很突然，也很震惊。

昨天下午在西宝兴路殡仪馆仙鹤厅举行了大殓。花圈和花篮堆满了大厅。公司工会的同志在致告别悼词时也泣不成声。大哥汪明德代表家属致答词，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答词被哭声打断好几次。最后，汪明伦身子突然软了下来，说了一句，“小弟啊，哥对不起你啊，没照顾好你呀”，也晕了过去，直到现在还躺在床上。

苏明秀也算是大家闺秀。祖父早先是在宁波搞远洋运输的。解放前去了香港。苏明秀是最小的女儿。上面两个哥哥都在香港，后来都过世了。苏明秀在宁波生活了一段时间。在宁波教会学校读书，还会英语。学过作诗、绘画、女红，多才多艺。个子很高，皮肤白皙，且又是丹凤眼。后来随父亲到了上海后，有许多纨绔子弟和商家子弟追求她。但是，后来还是看中了汪尔伱。他们是在百乐门舞厅跳舞时相识的。汪尔伱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的，是中外混血儿。父亲是诚孚信托公司的大股东。汪尔伱本人又在中一信托公司任襄理。而且，人虽然个子不高，鼻子很挺，肤色很白，带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一副绅士派头，尤其是交谊舞和伦巴跳得非常出色，这样两人就结合了。婚后夫妇俩很恩爱，家庭很和睦。苏明秀前后为汪家生了两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应该说是非常圆满。两个女儿早年就被自己的父亲、也就是外公带到了香港。她们先后为苏明秀生了三个外孙和二个外孙女。都是清一色的高鼻梁，天然卷头发。走在正泰安里回头率很高。

汪尔伱虽然出身是大户人家。但是在正泰安里一直行事低调，为人和善，从不与邻居计较。逢年过节，还要救济一下困难户，而且信基督教，周日必去怀恩堂做礼拜。苏明秀虽然不信教，但在教会学校读过书，也乐施好善。汪尔伱和尤鸿兴、钱志明三人是好朋友，经常在一起娱乐。有时跳跳舞；有时看看戏。汪尔伱虽说是基督徒，但是，他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爱好者，由其是痴迷沪剧，还是个票友。经常邀请钱志明和尤鸿兴二家去看沪剧，久而久之，三家都成了沪剧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