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折雨狂沙 战(1/2)
清冷的夜,厚重而凝实。
更声笃笃,在静寂的夜里传出很远很远。三更了呢,听雨揉了揉白日里干活弄得有些酸痛的手腕,又钻回到自己的铺盖里。旁边的小荷睁着眼睛望房梁,怎么也睡不着,细看上去身子还有些微微发抖呢。夫人和小公子下午就被送到了外宅,跟着去伺候的人不知道有多庆幸,剩下的下人谁也不傻,有门路有去处的今天晚上全都躲出去了,留下的都是真的无处可去的,听雨都怀疑偌大的后宅院子里是不是只剩下了她和小荷这两个粗使的小丫头了。
听雨和小荷轻声说起了悄悄话。
“你怎么还没睡呀?”
“我,我有点害怕。听雨姐,你说那些姑娘婶子们传的是真的么?真有妖怪来咱们宾州城了?前院里的兵说是成批成批地调来了,这妖怪晚上要是真来了咱们城守府,该怎么办呀?”
听雨其实也怕,可是她比小荷多少要大一些,如果她也怕了,小荷怕是会哭出来,所以她只能尽力安慰她:“没事的----冤有头,债有主,就是妖怪真来了,也找不上我们。要找也是去前厅找老爷和燕都来的齐大爷他们,你个小妮子瞎操什么心。”
“嗯,那,那我尽力不怕。姐,她们说妖怪来了就走不了,铁定会被乱刃分尸的。 咱们那个,那个曼珠沙华真会有这么厉害么?”
“应该是吧,听说以前用在别的妖怪身上了,结果尸骨无存,那里面用的可是石漆...”
小荷听得一哆嗦,屋内似乎旋起一小缕幽冷的风,梁上一线细灰飘飘洒洒落在屋角,屋顶上的瓦当似乎轻轻动了下,又似乎没有。
清冷的夜色里,雪贝慢慢仰起头,灵巧的小鼻子皱了皱,仰望那一线新月,毛茸茸的大尾巴轻轻刷过院墙那里月桂树的摇曳枝影,杳无声息。
心语划过心田--曼珠沙华,我倒要看看能奈我何。
诺大的前厅院子里空空荡荡, 花叶婆娑,间或虫鸣三两声。实则人手都在墙外暗处埋伏着,不露一丝声息,外松内紧。
借助花树的暗影,新月夜里朦胧的光线以及天上不时飘过的云层,雪贝绕着前厅的院墙探了一圈,暗暗摇头。这些人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也算是一把好手了,训练有素,懂伪装,会掩藏气息,不过--------跟须弥紫界山的生灵比起来,还是差了一些。
虫鸣声停了一瞬,又复如常。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时间里,空中划过一条灰线,在夜幕的掩护下,起落转折,尾巴尖甚至差一点就拂到暗中埋伏的观察哨的后脖梗,贴着后墙根,小爪子勾着房檐上的瓦当一借力平趴在了屋顶。
快到极限!快到人类的眼睛来不及捕捉!
雪贝就像长在屋顶上的一片阴影,无声无息沿着蜿蜒的房梁曲线向上游动,停下来,默无声息地用自己的利爪抠下屋顶上四块黑色的陶面瓦,轻轻掩在一旁,又以几乎微不可查的动作挖穿瓦下三寸厚的青泥,无声无息不动声色,泥土未有一星半点散落在外。伸爪轻抹,屋面板被轻轻掀起一块,透过椽子之间的缝隙,向下看去。
屋内七八个人或站或立,有个穿着青色员外敞,长相精干的人正背着手,颇为烦躁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这个人她还认识,以前来城里的时候远远扫到过几眼,正是宾州城的官老爷罗子翰;厅里上垂手的位置上坐着个三十七八岁的汉子,眉分八彩,鼻直口方,虽然表情凝重,倒也沉稳得很,他背后站着三人,一人背剑,一人持刀,一人赤手空拳,看眼眸都是精亮,下盘沉稳,俱都是练家子;下垂手的位置上歇着个老丈,寥寥几根还看得过眼的白头发勉强挽了个髻,眼狭长,眼角眉梢皱纹堆累,穿着宽松的丝绸衣裳,身后却有两名侍卫,各自披甲佩刀,确是军中行伍出身。
屋中主事的四人,只有俺答铁兀儿不在。
却听罗子翰对那三十多岁的汉子说道:“齐爷, 其实本官心里有件事情弄不明白,不知能否讨教一二。
“你说。”齐峰道。
“咳,据本官所知,这陶铁匠不过是本城一个无关紧要的碌碌小民,不知怎会劳动铁血盟千里追杀?”
齐峰不置可否:“明和坊那次,他一人连杀了我铁血盟追风堂八名好手,难道城守真的以为他只是一介碌碌小民?”
“这,难不成他以前在江湖上混了些明堂,又与铁血盟结下了什么梁子?”
“嘿嘿,这梁子结的可大了,若非是他,我铁血盟的老盟主怎会身故?二十二年前所发生的那件事情实在太过诡异...不提也罢,倒要小心不相干的人知道多了惹祸上身。----似陶公望这等人死了是他的便宜,我家盟主和整个珈蓝阁恨不得剜其心,啖其肉,将之寸寸凌迟,若是今次尸体不失,总要曝晒百日,挫骨扬灰方才解恨。”
罗子翰见齐峰无意多说,倒也不好逼问,便打了个哈哈“齐爷说的是,这等奸佞之徒冒犯了铁血盟,就该这般。”说话间无意抬头瞟了眼屋顶。“.....”罗子翰瞳孔猛然一缩,在屋顶的椽子间看到了两只正明刷亮的眼睛,寒光熠熠!心下大喊要糟,已经来了!待要出声,来不及了。
卡擦一声木屑翻飞,一痕灰影一闪而没,爪间黑色寒芒狂闪,插向屋内齐峰的天灵盖!
变起肘腋,齐峰来不及多想,腰眼使劲,金刚铁板桥,生生向后避开一尺,利爪擦过脸颊,在脸颊上留下一行血痕,鲜血溅落。哪知道利爪顺势下落,一挑一抹,扣住齐峰的一只脚,在脚后大筋上一划。
但听一声惨叫。
快,太快了,一个照面瞬息完成,干脆利落,挑了齐峰一条脚筋!
雪贝回身欲再攻,迎面里一把刀兜头盖脸削向脑袋,斜刺里一剑点如秋水刺向后心,如影随形,动作也是极快,确是齐峰身后使刀的和使剑的同时出手。那赤手空拳的一把拦腰抱起齐峰,毫不停留扑向厅外。
与此同时,大厅里汪延年以及两个侍卫更不停留,直接拍碎窗户蹿入院落。
罗子翰不敢稍待,一回身跌入屋子角落,那里有一盏青莲烛台,罗子翰到那盏座之前,双手发力,就要发动机括。
就这功夫,听得身后吱吱一声兽吼,雪贝的身影在刀光剑影间一团一展,宛若一挂流水,绕过三尺剑锋,冰凉凉的小鼻子几乎紧贴大刀劈斩的弧线,电射转到刀客背后,长爪力挫而下,使刀的不敢怠慢,脚下生风向前纵出,可惜慢了一息,这妖物的速度已至化境,等闲人比不过她,身子已起在空中,后颈确是一凉,伸长的利爪透骨而出,鲜血顺着透骨处喷溅三尺之外。
雪贝身在空中直扑剑客面门,爪划向双眼,剑客头一偏,剑如游龙,剑花灿灿若星,顷刻间数剑攻向雪贝要害。雪贝爪影翻飞,半空里劈下每锋剑刃,锵锵锵火星乱灿。最后铮然一声,剑客三尺青锋剑断!同时雪贝长尾忽然伸得老长后甩。
那赤手空拳的横抱齐峰已经扑到了门口,只待一步踏出便可与外面接应的人会合,哪知道横空里一条长尾毛茸茸忽然甩将过来,拦腰缠住齐峰,竟一股脑将他拽了过去!啊!使拳的翻手猛拍,待要去抢, 那尾巴却一翻一弹,凭空快了数倍,直将齐峰抡了过去。使拳的待要上前再抢,一搭眼瞧见城守罗子翰正站在青莲烛台前,双手已然扣住烛台底座。来不及了!不由得嗨了一声,青筋暴跳,猛地脚一跺,凌空蹿出大厅。
这齐峰右脚脚筋已被挑断,痛得他浑身哆嗦,冷汗直冒,偏偏在节骨眼上被长长尾巴重又甩回厅内,当真心如死灰,却也实在不甘心这么折了性命,一咬牙,自怀中抽出匕首,拼了命去斩那长尾。
人算不如天算,长尾如丝,柔韧且绵软,匕首却难削断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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