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巴蜀三贼(下)(2/2)
见马铃还在,钟力夫快步跑到跟前,便去摘马铃,谁知那马识得主人,一声长嘶将头扭开,前蹄蹬来。钟力夫见那马生的高大壮实,脾气暴烈,心中喜爱,心想:“何不连马带铃一块儿抢了?”便伸手去解白马缰绳,刚一解开,两名黑衣汉子已然赶到,忙放下缰绳迎战二人。
钟力夫所练大力开碑手,劈坚破锐开砖碎石,掌风所到至刚至猛。他掌上加力越战越勇,那两个黑衣汉子不敢硬接,数招过后被迫退至墙脚。钟力夫得势不饶人,一掌击中其中一个汉子右肩,那汉子“哇”地一声怒吼,肩头一阵剧痛,右臂已抬不起来,不待对方喘息,左手泰山压顶之势劈向另一汉子,那汉子见来势迅猛,就地一滚要从他胯下溜走,钟力夫一掌落空,打到了宅院后墙上,“轰”地一声巨响,砖石乱崩尘土飞扬,两层青砖砌成的围墙洞开一个缺口,正惊异间,那白马被乱石溅在身上,猝然受惊,呼地一声长嘶,四蹄腾空发足狂奔起来。钟力夫斗得正酣,哈哈狂笑:“龟孙子,想从老子胯下爬过去?”右掌击落,那汉子见他单掌破墙,先是一愕,待一掌打来,已无法避开,眼看就要被钟力夫一掌毙命。
万钧之际,一根红头绳直飞过来,绳的一端系着一个卵形钢球,比鸡蛋略小,比红枣略大,快如闪电直奔钟力夫右手合谷穴,钟力夫掌快,可那小球更快,右掌尚未击到汉子头上,钟力夫已觉右掌酸麻,力道缓了一缓,那汉子已从他胯下滚了出来。钟力夫急忙撤掌,向红绸绳抓去,不待抓住,小球“呼”地一声缩回一人手中。定睛细看,那人正是秋雁。
原来秋雁和周若甫合力斗谷一凡。谷一凡一根烟管迎击两双肉掌,指东打西,虽然以一敌二,却进退自如,斗得旗鼓相当,猛听“轰”地一声响,砖墙被钟力夫打开一个缺口,秋雁转眼看时,那黑衣汉子要葬身钟力夫掌下,百忙当中出手来救。钟力夫猝不及防,被她一发击中。
谷一凡见久攻不下,连使险招,直取周若甫全身要害,周若甫见他攻势凌厉,守得水泄不通。谷一凡一招“飞鸟入林”烟斗直攻中盘,周若甫双掌一封,将烟管拒之门外,谷一凡不待招式变老,手腕急翻,一招“三阳开泰”猛敲周若甫面门,这两招变化之快,已浑然合成一招。周若甫守住中盘不能顾及面门,顾及面门则中盘敞开,顿时险象环生。
谷一凡一招使出,自己肋下也漏出破绽。秋雁瞧准空挡,流星球朝他右肋袭来。眼看钢球即将击到肋下,突然“啪”的一声火花四溅,一支飞镖撞中袭来的钢球,钢球劲道一歪,从谷一凡腋下穿过,周若甫趁机退开一步,只缓得这一缓,避开“三阳开泰”灭顶之灾。
那飞镖寸余见方四瓣菱角,精钢打制而成,状如蝴蝶,便称为蝴蝶镖,是谷一凡的独门暗器之一。以流星球奔袭速度之快,用蝴蝶镖半途拦截它,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周若甫见了这手飞镖拦截流星球的独门绝技,“咦”的一声叫了出来,随即认出了谷一凡,说道:“原来是巴蜀三贼!”谷一凡也诡谲地笑了笑:“嘿嘿嘿,周若甫,周老先生,久违了!”
二十二年前,周若甫还在青城派,曾和三贼在武昌交过一次手,见识过谷一凡的蝴蝶镖,今日见他故伎重演,才将三贼认了出来。
这边莫无言正和阮浪郭涛打在一处,两个青年后生仗剑熬斗,使出浑身解数,莫无言只凭一双肉掌一一化开,已是胜算在握。
钟力夫一掌打断一个黑衣汉子右臂,另一个却从他掌下逃脱,四下一望,那匹受惊的白马到处狂奔,忙拔足急追。白马见有人追它,跑得更快,绕着围墙转圈。那马脚力强劲,钟力夫追了一圈仍旧差它两丈,时间一长,人力终究比不过马力。他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灵机一动,不在马屁股后面追,只沿着直线路径拦截它。白马见有人从侧面堵截,扭头调转方向,钟力夫趁机抢到,右手抓住缰绳,用力后拽,缰绳却从手中滑脱,一抓没有抓住。原来他右手合谷穴刚被流星球击中,一抓之下才觉使不上劲,忙伸左手挽住缰绳,双腿扎马,气沉丹田,猛力往回一拉,白马前蹄跃起,一声悲嘶,昂首半空,两只前腿竟迈不出去,狂奔之势已被遏住,钟力夫脚下的草坪也深陷两个足印。
众人见他用千斤坠力挽惊马,都惊其神力。钟力夫纵身上马,伸手摘下马铃,正要骑马而逃,却见宅院前门后门都紧锁着,骑马逃不出不去。暗自盘算:“自己手上有伤,对方人多,僵持太久只怕吃亏。”于是舍了白马,纵身翻墙而去。
接着墙外一阵长笑:“老大,老二,到手了!”谷一凡莫无言见钟力夫得手,不再恋战,也纵身翻墙而去。秋雁等人才知三贼是为那只金马铃而来。周若甫正要拔足去追,却被秋雁拦住,说道:“周先生且慢,我家公子急望先生救人,不要因三贼误了大事。”
三贼翻墙出来,正好落在宅院前门旁边,见门上横着一块匾额,上书“百草园”三个阴文小篆。谷一凡道:“原来周若甫竟隐居于此。”见无人追来,匆忙择路而逃。
周若甫的两个徒弟给被钟力夫打伤的黑衣汉子医治,那汉子臂膀肿了一块,手臂已然骨折。
这两个汉子是兄弟俩,跟随秋雁前来,受伤的是哥哥叫许威,另一个是弟弟叫许达,两兄弟各使一根熟铁棍,今天将铁棍放在马鞍上了,空手对付钟力夫因此吃了些亏。
许威道:“这个黑鬼果然厉害,周先生认识他?”
周若甫道:“是巴蜀三贼中的老三,此人一身硬功相当了得。当年青城派的符天杰,吕均和我以及手下十多名弟子围攻三贼,居然让他们跑了,不料事隔多年,又在武昌遇到这三人,这回又让他们给跑了,实在可惜。三贼的武功不退反进,重出江湖,武林又要深受其害。”许达道:“下次要再遇到这个黑鬼,咱们用疯魔棍法跟他斗一斗,不打断他一只手也要打断他一只脚,才算扯平。”
一番包扎之后,周若甫和秋雁一行出了百草园。周若甫问:“不知姑娘家公子是谁?如此重金相聘,老夫深感汗颜。”秋雁神秘地笑了笑,只说了句:“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一路往东,约走了两盏茶功夫,出了武昌城,到了城东的郊外。
再走不到一里,前面是一口湖,由西往东折而向北,平卧在路边。湖面平整如镜,浮萍点点,三两只水鸟栖息其间,湖岸四周种满了柳树,已蔚然成荫。一道白色的高墙隔岸相望,红砖碧瓦冒出墙头,花枝柳影间影影绰绰露出飞檐斗拱。
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径曲曲折折穿过湖泊,青石板下面是石墩,两侧是木制的护栏。秋雁领着众人沿小径蜿蜒而行,穿过湖泊,到了对岸。岸上立着一尊石牌坊,牌坊上镌着“风柳轩”三个阳文大篆。
钻过牌坊,面前是两扇朱漆烫金的铁门,严严实实关着,门上镶着一对黄铜打造的门环。门前是九级石台阶,台阶的两侧摆着一对青铜狮子,约有人高,模样甚是威武。周若甫一眼看出是一座权贵高官的别墅,庄严富贵的气派,从朱漆大门后隐隐约约透了出来。
到了门前,秋雁高声喊道:“有人在家吗?”过了半晌,门开了,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胖胖的罗汉脸,蒜头鼻,眼角的皱纹堆出一脸笑容,慢条斯理地拱了拱手,说道:“秋雁姑娘,快快有请!” 秋雁和许威许达跳下马,带着众人进了大门,两个佣人将三匹马牵了过去。
墙里面树木掩映,怪石玲珑,中间是一泓池塘,池塘四周浓荫蔽日,古木参天,亭台楼榭错落其间,俨然一座华丽精致的庭院。众人沿着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渐入其中。
秋雁一边走一边问:“庄管家,陈公子在吗?”那中年男子说道:“怕是在后花园呢,你们先在堂屋坐着,我去叫他。”秋雁又问:“我带来的那个病人现在怎样?”庄管家笑了笑,一脸和气地说:“还躺在楼上那间卧室里,下不了床,每天时昏时醒,痛得死去活来,按照姑娘的吩咐,寝食拉撒都有人照料,不曾怠慢了他。”
众人穿过几道回廊,进得堂屋。
堂屋坐北朝南,屋顶雕着二龙戏珠的图案,东西两侧是锦纹隔扇门,地上铺着猩红地毯,东西两壁各自陈列着八个太师椅。北边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张挂屏,挂屏前放着一把紫檀木云龙纹宝座,宝座前摆着一副脚踏。
周若甫看这陈设,暗暗纳罕:“这屋顶雕着二龙戏珠,北墙的主位放一张龙椅,这里住的难道是当今皇上不成?”
庄管家让众人在太师椅上坐下,丫环捧上香茶水果,秋雁说道:“周先生,你们先歇一歇,我去后花园叫陈公子。”说完,庄管家让一个侍女带着秋雁去了。
走了一道回廊,绕过两栋阁楼,再穿一个天井,才进入后花园。花园的四周另筑一道女墙,远远听得墙内女子的笑声:“……呵呵……陈公子,别再使劲,人家害怕呢……”
一个青年男子的声音道:“云儿,双手抓紧了!”接着,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
抬头看时,一架秋千荡起老高,上面一男一女相对而立,一晃之下没入墙中。
侍女带着秋雁从月门进去。花园里百花争艳,绿草如茵,参天古树盘根错节,古树下搭了一个秋千,咯吱之声从秋千上传来。靠东的墙边是一座假山,山上修着亭子,一个女子手拿纨扇,斜靠在亭柱上,嗑着瓜子吐着壳儿,望着秋千上的男女笑:“陈公子,多使些劲,吓死这个小蹄子!”
那秋千荡起老高,上面的女子裙带飘舞,男子如玉树临风,那男子不断加力,秋千越荡越快,越晃越高。女子真怕摔下来,一只手紧紧攥住秋千的缆绳,另一只手搂住男子的腰背,整个身子依偎在他怀中,怯怯地说道:“陈公子,慢些儿!”声音又是娇又是急,男子甚是得意,放声大笑:“云儿,摔不了!”
正玩在兴头上,见秋雁进来,男子不再用力,秋千逐渐慢了下来。他伸手拽住支架,不待秋千停稳,纵身抱着女子跳了下来。
仔细看时,那男子白净面皮,年纪约二十出头,修眉俊眼宽额隆鼻,头戴束发银冠,身穿锦缎白袍,白袍上系一根镶金嵌玉的红腰带,模样甚是俊美。牵了女子的手笑着走了过来,说道:“秋雁姑娘,郎中找到了吗?”秋雁道:“找到了,还是咱们武昌城的神医。”男子道:“谁呀?”秋雁道:“在堂屋坐着呢,你看了就知道。”男子放开牵着女子的手,向两位女孩道:“云儿,翠儿,你们自个儿玩吧,我有客人要见。”说完,跟着秋雁进了堂屋。
一见周若甫,秋雁向他介绍:“这位是陈骏陈公子,湖广巡抚的三少爷。”周若甫心中暗想:“原来重金请我出诊的,竟是这么一个高官子弟。”他隐居多年,一向不与官宦权贵打交道,要是平常绝不会来,可今天礼也收了,路也走了,事情也答应了,当然不可变卦,再一想那金蟾蛊毒百年难遇,怎么说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于是抱拳一礼:“陈公子年轻英俊,幸会,幸会。”秋雁又给陈骏介绍:“这位便是江汉神医,周若甫周先生。”陈骏心头一惊,正眼瞧了瞧周若甫,也还了一揖:“有劳周老先生大驾,小可三生有幸。”
一番寒暄,陈骏领着众人来到楼上一间卧室。靠墙摆着一张大床,掀开帷幔,里面躺着个男子,双目紧闭,脸色蜡黄,眼圈青紫。周若甫搭他的脉,只觉手腕冰凉,脉象弦滑,知道阳气闭塞,蛊毒已至脏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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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雁道:“先生一服药下去,就立竿见影,真可谓妙手回春。我家公子还不知先生亲自出诊,若能把这个病治好,另有重谢。”
周若甫听了,心中诧异,问道:“你家公子?你家公子不就是陈公子吗?”
秋雁莞尔一笑:“我家公子姓赵,单名一个策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