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华（2/2）

阿轩自知理亏，道“要不我跟班长商量一下吧，叫别人去。”

“别”女生摆手：“你还是出去吧。我自认倒霉。”

阿轩挠头，想了想，还是在出去前把岗位工作需要的东西备好。班长夸他心细，阿轩只觉一个脑袋两个大，心想，你可别再夸我了，可受不起黄鼠狼的拜年。班长说：“你顺路再取个快递吧，王工买了个仪器件刚邮过来，事不着急，等你干完活带回来就行。”

阿轩嗯了一声，组长插嘴道“接你的司机来了，这是要测的点，装置那边要实时的数据，爬塔时小心些，注意安全。”

班长见阿轩听得不上心，开口道“你别嫌我啰嗦，公司强调安全也是为咱们员工着想，今早开会的时候主任也着重强调了安全问题，老梅，一会儿你把会议精神总结出来，规整规整，传给各个岗位，让他们学习学习，签下字。”

组长答应，恰好装置的人打电话过来问实验数据的事，阿轩看眼时间，8点52，得，出工去吧。

化验楼外，司机正站在车门前，百无聊赖，见阿轩过来，简单寒暄两句，司机笑道：“又是你，你们班是没别的男生了吗？”。阿轩耸肩，把手里的仪器放在后排，人坐副驾驶，和司机闲聊起来。

因是化工厂的缘故，厂区里种了许多抗污防燥的绿化用树，阿轩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就觉得绿油油的一大片，秋天时，上面会结出一串串像樱桃似的红果子，看着很舒服，时不时会有野鸟落在枝头啄果子吃，落下一地，车轧过，柏油路上会留下数朵像梅花一样的浆果花。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今个天气实在太好，适合睡觉，适合听歌，就是不大适合工作。

开车的老万家里是做海参生意的，一口海蛎子味，阿轩有时要听半天才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两人在车里一边聊哪的厂子工资高，一边听老万夸自己媳妇贤惠。他说他妻子是hlj人，跟着家里人迁到他老家那边，开了间铁锅炖的馆子，手艺很好，他觉得好吃，就经常去，一来二去两人就好上了。还说他儿子争气，考上大学，比父母强。老万说，他这辈子就没怎么读过书，儿子这样他很知足了。

阿轩听着羡慕，他想起自己的父母，一时想呆了。

妈妈脾气不好，常常因为家里的琐事大发雷霆，家里没人没挨过她的骂，没人没忍过她的打。阿轩记得小时候爸爸还没养成爱出门喝酒的毛病，休息时，他经常一个人坐在电视机前对着山东大舞台一笑就是一整天。妈妈不喜欢工作，便和爸爸商量着要离职。好不容易爸爸答应了，母亲很高兴，说完便下楼买了一篮子菜回来，说要做顿大餐，问阿轩要吃什么，阿轩说他要吃可乐鸡翅，妈妈笑着说好。

爸爸说妈妈贪吃。

阿轩说自己也贪吃，说完便要去帮妈妈摘菜，顺手还能给自己切点香香的猪头肉吃。

爸爸拦住阿轩，说要给妈妈一个教训，阿轩觉得莫名其妙。

阿轩想不明白爸爸要做什么。爸爸说，妈妈贪吃，不能让她这样，你不要去帮忙，所有的菜都让她一个人做，她就长记性了。

阿轩糊涂了。

一桌十个菜，阿轩吃得很开心。突然，母亲把筷子一摔，涨红着脸，说我们都是白眼狼，没一个人帮她，和父亲大吵了一架。阿轩夹在中间，对眼前的可乐鸡翅完全没了胃口。电视里，正放着他最喜欢看的动物世界。阿轩想起老师说，孩子是父母生活最好的润滑剂。看着一片狼藉的饭桌，实在没有勇气劝架。

现在想来，阿轩倒觉得父亲不过是在巧立名目，说要整治母亲的贪吃，实际是为了告诉母亲一个人支撑工作和家庭的辛苦，变相劝母亲不要离职。

可惜当时的阿轩想不到，母亲也想不到。或许母亲想到了，选择装糊涂。

坐在车里，代入此刻，阿轩倒是能理解母亲想要离职的想法，谁会喜欢工作呢？

到了罐区，阿轩和老万商量着11点来接他回化验楼吃午饭的事。老万答应，告诉阿轩“环保岗的工程师也在烟囱里”。环保岗归李工管，阿轩自己是化分岗的归吴工管。两个工程师互相不对付，经常给对方岗员使绊子，虚伪得紧，就为了揪对方的错处，连累岗员跟着倒霉。

阿轩听完脑袋大，和老万抱怨道：“别提那个李工了，前天他去我们化分岗借库伦法溶液用，转头看见我们岗电子秤上没放干燥剂，直接就在钉钉上把我们考核了，每人扣了两分，我一天在塔上爬来爬去，膝盖都要磨坏了，辛苦一趟有时连0.5分都加不上，他可倒好，这么一扣，我几天的塔都白爬了。”

老万嘿嘿一笑：“神仙斗法，小鬼遭殃。你自己也说了，你们班长是吴工带出来的，他不针对你们岗你们班，鬼都不信。”

一提起李工，阿轩就满肚怨气，倒都倒不完。塔里很亮，飘着一股子灰味。塔里有两个电梯和一条盘旋至顶的楼梯。两个电梯一个拉货，一个载人，分工明确。阿轩戴上防毒面具心想测完赶紧溜，坐电梯上去时，看见李工在上头背手站着，正操着一口广普和装置工程师说得热切。

阿轩挺直后背，一声不吭地从两人身边走过，来到环保岗的四个人身边把手里的仪器放下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来了？”一人说

“来了。”阿轩比了个ok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