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火器（2）（2/2）
“女王？”康熙问道，“为什么英吉利的国王是女人，男人不能做他们的国王吗？”
“陛下，英吉利是因为上一位国王没有子嗣，就让妹妹伊丽莎白做了国王。”
“一个国王有那么多老婆竟连一个儿子都没生，这国王也忒无能了。”明珠又在嗤之以鼻。
“不不，明大人，在欧洲所有男人，包括国王在内都只能娶一个妻子，否则他就要去坐牢。”
“那这位伊丽莎白女王能结婚吗？”
“可以结婚，但她没有结。”
“为什么？”
“伊丽莎白女王是一位杰出的女性，她为了保持王室血统的纯洁，一生都没有结婚，她把自己的一生都贡献给了英吉利的海上霸权事业。”
“那她的国家怎么办？由谁来继承她的王位？”明珠越发好奇。
“改朝换代。由都铎王朝变成了斯图亚特王朝。现在统治英吉利的就是斯图亚特王朝。”南怀仁回答的干脆又简练。
“混账！”明珠气得血气上涌，他对着南怀仁斥道，“置祖宗基业基业于不顾的人就应该凌迟处死。她身为国王，怎么不为国家、百姓考虑？不孝，实是大不孝！”
魏东亭虽觉得明珠气的有点“狗拿耗子”，但他也知道在“孝道”仅次于“忠君”的时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明珠生气是有足够的理由的，更何况她把国家给丢了。他担心明珠再搬出圣人理论来“同化”南怀仁，忙把话题兜回来：“明大人，这些以后再说，现在还是让南先生回答皇上的垂问吧。”
南怀仁再次感激地看了魏东亭一眼，接着道：“伊丽莎白女王的指挥官是德雷克，他曾多次袭击西班牙的运宝船，对西班牙海军的作战特点非常了解——西班牙海军注重近程和中程的打击，这是因为他们火炮射程不远，因此他们采取‘接弦’，让陆军官兵通过肉搏决胜负的打法，这也是西班牙人为什么要带2万名陆军士兵的原因。当时英吉利已有了射程较远的火炮，德雷克鉴于此制定出了‘远打近逃’的策略，就是在西班牙火炮射程之外进行炮击，等西班牙舰队靠近了就快速逃开。英吉利的军舰较小，速度是西班牙军舰无法比拟的。”
南怀仁指了指英吉利海峡，道：“战场就在这里，英吉利海峡。这个海峡常年风高浪急，西班牙人不适应这里的环境，而英吉利人的海军常年在这里游弋，非常熟悉这里的环境。由此，西班牙战败了，这个最强大的海上帝国从此走了下破路，直至没落。取代它的是荷兰。臣来中国时，英吉利和荷兰刚刚打了一场争夺霸权的战争。”
“胜利的原因主要有两点，”魏东亭总结道，“一，英吉利的火炮胜于西班牙人；二，英吉利人占了地利。”
他又对康熙奏道：“皇上，英吉利舰队弱小，但有了先进的火炮就能把强大的西班牙舰队打败，从中就可看出火器在战争中的巨大作用，还有南先生方才讲的欧洲人开辟殖民地的事。皇上，对于火器不能不重视啊！”
康熙淡淡一笑不置可否，明珠接言道：“西班牙人要是敢来犯我大清，必让他有来无回！”
魏东亭冷冷地反驳：“不知明大人可曾到过海上？可知海战的难度？”
明珠不屑一顾地道：“前明崇祯年间荷兰人侵占台湾，崇祯下令郑芝龙驱逐荷兰人，双方在台湾海峡大战一场，羸弱不堪的明军不还是把荷兰人打败了？按南先生的说法，当时荷兰可是海上霸主啊。我大清现在国富民强，要打败荷兰还不是小菜一碟。”
正是因为你们这些当权者都抱这种思想，近代中国才会屡遭欺凌。身居高位在这种剧烈的变革时期却闭目塞听、盲目自大，你们心中有国家吗？凌迟处死的应该是你们才对！和伊丽莎白比起来，你们都是懦夫！
魏东亭在心里骂了一阵才道：“明大人，你别忘了，当时明军在火器上可不弱于荷兰人。而且明军只是把荷兰人赶离了近海。”他指了指南海又道：“荷兰人不还在这里横行霸道，肆无忌惮。这里也是我大清的海疆，我大清的船能驶这么远吗？”
“大海一片汪洋，不生米粟，远洋无非劳民伤财，前明郑和下西洋的前车之鉴，东亭就不记得了么？”
“那是前明愚昧，远洋只知宣扬国威，若他们像欧洲人那样做生意、建殖民地，那他们得到的就是数不尽的金银，也不会有后来荷兰人欺负到家门口，把台湾给占了。”
魏东亭和明珠，一“改革派”一“保守派”又像公鸡一样斗了起来，康熙像看“西洋景儿”似的等他们的吵声稍歇，才道：“关于火器，朕方才以表了态，虎臣不必再说了。不知你又提到海船，所做何意啊？”
“皇上，我大清要想立于万世不败之地，就必须像西洋诸国那样有强大的海军，威慑敌人，甚至可以进行贸易护航并拓展殖民地。但我大清造船技术落后，所以臣想请皇上派人去荷兰国学习造船······”魏东亭现在在同时间赛跑，虽说现在学造船的实际作用不大，但这是在进行人才储备，等要用时不至于临时抱佛脚了。
“胡说！”明珠斥道，“我大清乃天朝上国，岂可屈尊向西洋夷人学习！那我大清颜面何在！”
“彼有所长，吾有所短，学彼之长以补吾之短，这叫‘师夷长技以制夷’。”魏东亭也学着明珠上纲上线，“还有，明大人，希望你以后说话注意分寸，皇上不就在向南先生等学习西洋天文、医学和算术么，照你的说法······”
明珠闻言大骇，他瞪魏东亭一眼忙跪下请罪。康熙也不理他，只是把目光投向南怀仁。显然，这个少年皇帝以对大海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特别是那唾手可得的财富和疆土。是啊，有那个帝王不想让自己的国家富强、百姓富足同时又能开疆拓土呢？要是有例外的话，那也是明朝那些荒唐皇帝。
南怀仁本想在这场辩论中置身事外，显然，他现在不能这样做了。他欠身答道：“陛下，臣赞成魏大人的意见。荷兰是现在世界上造船技术最发达的国家，去荷兰学习最好不过。”
他顿了顿接着道：“臣来到大清受到了陛下的礼遇，特别是允许我们自由传教，臣实是感激不尽。臣虽不是大清人，但臣对陛下、对大清忠心不二，臣当然希望大清国运万年。然，只停留在希望上对大清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而魏大人所言实是老成谋国之言。
“陛下接触西学后，常对西学赞不绝口，如果算术能让测量一座宫殿的高度变得简单省力的话，那么魏大人所言能让大清更上一个台阶，更加富裕、更加强大。到那时，就算是欧洲最强的诸国也要以大清马首是瞻，不敢稍有不恭。
“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叫‘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么？魏大人所做就是在建造楼梯啊。若是陛下不赞同魏大人的意见，臣请陛下不要治魏大人的罪，因为魏大人是在为大清着想。陛下若是有意派人学习，臣愿意尽绵薄之力，让欧洲的朋友对大清学生多加照顾。”
南怀仁此言并不是因为他与魏东亭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产生了超人的私谊，除去他对康熙的忠心，恐怕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魏东亭充分肯定了他们的科学技术的领先，并试图说服一个帝王去向他们学习。要知道在明朝二百多年天朝上国思想的毒害下，这时的中国人，不论是汉人还是满人对像南怀仁这样的欧洲人都是蔑视之极，对他们的科学更是嗤之以鼻。而现在面前的这个人不仅“看得起”他们，更愿意去学习他们的技术。这个消息要是传回欧洲，恐怕会举欧欢庆。
对于南怀仁心里的想法，魏东亭当然明白，他并不认为南怀仁在酝酿什么阴谋，虽然现在的欧洲人正在世界各地烧杀抢掠。但南怀仁是个例外，因为他来中国的目的很简单——传教。再说，欧洲人野心就算再大，此时他们也不敢触动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富有的帝国。
不是有这样一件事吗，在100多年后，首先完成了工业革命的英国大使马戈尔尼来华时，还带了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战舰模型和火枪，希望这个东方古老帝国的君主能够认识到世界的变革，在古老的机体腐烂之前能够登上工业革命的最后一班“快车”，和他们一起享受工业的文明。而不是对这个国家进行技术的封锁，任其落伍、腐烂，最后再来掠夺她腹中的财富。
魏东亭感激地看了南怀仁一眼，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划过：看来自己的第一个盟友要是这个比利时人了。
“陛下，魏大人有如此才学，不应再让他只做您的侍卫，而应做您的顾问。”见康熙沉思不语，南怀仁赶紧在板儿上再敲一锤子。
“顾问？”康熙追问。
“啊······就是······就是幕僚。”
“万岁，不可。”明珠反对道，“在您现有的贴身侍卫中就数魏东亭武功最好，能用的人又不多，他是万万不可离开您的。就算有人能补上他的位置，也要等领侍卫内大臣换人之后才行。”
虽然明珠没有把话说明，但魏东亭也知道明珠所指何意——鳌拜未除！他刚要表示赞同，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就算不给我变更职位，但我还要训练那500兵士，能够侍卫在康熙身边的时间实是少之又少，等同于名存实亡。
想到这，他开口道：“皇上，臣愿向皇上举荐一人。”
“谁？”
“纳兰性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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