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光明前夕（2/2）

“你连心脏都不是自己的……”

“……”

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

江晏浑身僵硬，一滴滴血溅在他脸上，一晃就凉透了。

周刻，死了？

那个从尸山血海中把他带回地球的人，就这么死了？

周刻倒下的地方，手缓缓地松开，江晏想要伸手去够。

一只戒指落了下来，一路滚过鲜血浸染的石地，洁白无暇的雪瓷，最终停在了江晏的指尖前。

他手指无意识地一动，戒指就躺进了冰凉的手心。

……

“快!!!”

“一定要救陛下!!!”

方想喊的撕心裂肺，目眦欲裂，面色比他这个快死的人都好看不了多少。

他很少这么失态。

大多数时候，他是从容微笑着的，他常对江晏说，

只有你活着，人类才有希望。

我会永远追随你，直到人类站上宇宙的巅峰。

江晏眼皮撑不住了，他只看到周围人们的嘴唇张张合合，咿咿哇哇的，又听不清说了什么，闹的很。

他最后将目光投向白昼初明的天空。

这是，所有活着的人的未来。

而他，死亡将至。

他死在人类的光辉前夕，才刚刚享受到万人拥戴的无限风光。

多少有些不甘和遗憾。

但是没关系，反正过不久，他就会厌了，倦了。

早死早超生，

他很满意。

…………

他要收回前面两句话。

他本以为，

不图荣华富贵，好歹流芳百世。

再不济，一死百了，了无牵挂。

但江晏没想到，他都死得如此瞑目了。

还他妈能睁眼。

还能看到树木和蓝天。

那我再瞑目。

江晏面无表情地想，全宇宙再找不出第二个比我更诚心去死的人了。

他不玩诈尸那一套。

只是他一闭眼，面前就霍霍而来一巴掌，天雷一般劈下来，

“狗崽子!!”

“你装什么死？!”

江晏耳边嗡嗡作响。

他——堂堂新皇，

如果没死，

那便是地球上最尊贵的人，

哪里来的刁民……

又是霍霍而来一脚，

“瞧把你能耐的!!”

“傻逼!”

江晏:“…………”

他刚想问——

方想呢？

你怎么连我棺材板都盖不住？

我都被人鞭尸了……

要不是这人的鸭嗓有点耳熟……

然后他猛然一个激灵，蓝眼睛倏地睁开，像真的被一道雷给劈了似的，错愕道，

“马院长？!”

“狗崽子，马什么马？”

“老子姓张!”

江晏赫然抬头。

一张熟悉的马脸怒不可遏地横在面前。

江晏:“…………”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想，我这不是诈尸，

我这是下地狱了。

江晏活了近三十年，好不容易等到了人类自由，他终于可以停下来喘口气歇会的时候。

却莫名其妙地死了。

反正，人都是会死的。

他不怕。

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有什么可怕的吗？

放在以前，江晏会说，没了。

但现在，上天却跟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他又活了。

活在了十二岁那年，活在了‘人如猪狗’的时候。

他上辈子苦苦挣扎了那么久，没能享受到什么好日子，竟然还让他回到了十七年前。

他难道还要再经历一次那令人绝望麻木的十七年吗？

真是恶心透了。

张院长一边揪着他的衣领，一边发着抖骂道，

“你说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你怎么，到底怎么敢……把二十几个容器全都放了的？”

江晏呼吸困难，剧烈地咳嗽起来，但他一丁点儿不挣扎，脑袋无力地垂在一边。

他想死。

“院长!跑了五个，其余都抓回来了!您看怎么办？”

张卫咬牙，把江晏往地上狠狠一甩，

“还能怎么办？先把抓回来的容器立刻带走，要是再出现问题，谁都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把这崽子带回去交给区长，所有情况如实向城主上报。”

江晏还在地上重重地咳着，很快就被人像前世一样将双手拷起，破布似的扔进货车，旁边就是所谓的被抓住的容器。

同样是人。

江晏即使不看，也能清楚地知道，她们每个人的表情都如出一辙，麻木压抑，也无动于衷。

没有抱歉，也没有感激。

平均不过二十几岁，身子却不健康地浮肿着，面上早就没有对未来的半点希望。

活像行尸走肉。

所以二十九岁的江晏这样评价——真是生不如死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