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明地（2/2）
凌碳滑眉毛一样，喃喃道：“元婴圆满？”不敢忽视，右手一握，云雾之中，无数晶莹的雨滴凝结而出，每一滴雨滴之上，都有一股柔和的气息弥漫开来。
那一往无前的拳头砸上了雨幕，却仿佛砸在了棉花之上，软软地使不出力。这种无从下手的憋屈感受，让碳滑侯的眼中露出不可思议之色。
但变化还没有结束，这无数的雨滴在云雾之中不停地汇聚，转瞬之后，就化为一层冰晶。冰层之中，散发出一股浓凌至极的寒气，想要这拳头冰封其中；更有一股吸力急速变大，让拳头挪动不了分毫。
碳滑侯猛地一咬牙，没有半点犹豫，左手掐诀，往右臂上狠狠一点，一股澎湃的力量从拳头上暴涨而出，拳头顺势一松一握，狠狠地砸在冰层上，顿时，咔咔之声回荡，冰层之中，无数细小的裂缝一一出现！借着这股力量，碳滑侯迅速地将拳头抽回，身子顺势后退，和凌碳滑拉开一段长长的距离，这才轻吐一口气，神色凝重，看向凌碳滑的目光之中，隐隐透着一丝惊骇，缓缓道：“地灵老妖？”
凌碳滑笑了笑，道：“不是！”
碳滑侯眼中奇异之色闪烁，远远地肃手站立，没有开口，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碳滑伸了个懒腰，道：“侯爷，咱们聊也聊了，打也打了，怎么着也算是朋友了吧。不要这么见外，让我见一见真容，如何？”
碳滑侯还在思索，随口道：“世上之人，哪个脸上没有戴着一副面具。就算我揭下这幅面具，你确定看到的就会是我的真容，不是另一张面具？”
凌碳滑微一颔首，道：“既然如此，这个我也不勉强侯爷。不过，七彩晶莲子毕竟是火山宗之物，侯爷可否物归原主？”
碳滑侯突然仰天狂笑，道：“凌碳滑啊凌碳滑，本以为你是本侯难得一见的一位知己，怎么也会说这种话！宝物既然已经到了我的手中，就绝无归还的可能！”
凌碳滑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那边碳滑侯的笑声骤然一停，道：“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难得能碰上一位知己，好歹要给凌兄一个面子。刚才那火山老儿立下了四日之约，那咱两也订个四日之约，如何？这四天内，只要凌兄能困住本侯盏茶时间，那七彩晶莲，即刻双手奉上！”
凌碳滑眼睛一亮，自信满满地道：“好，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侯爷现在就准备把它交出来吧！”
碳滑侯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道：“凌兄，有自信是好的，可过犹不及，千万不要变成了自大。”
凌碳滑哑然一笑，也不多话，右手食指抬起，如蜻蜓点水在虚空中划出一条条复杂玄奥的轨迹，指尖滑过，便有一道云雾诞生。到最后，这些云雾交错连接，形成一个精致的云气囚笼。
凌碳滑道：“这手‘云锁’，是我无聊时创的，还不曾有人见过，不知威力如何，就请侯爷点评一番了！”话音一落，他食指一顿，蓦地点到这雾状囚笼之上。囚笼一颤，猛地散开，化作一团凝而不散的雾气弥漫空中。
凌碳滑双目一亮，指着碳滑侯，吐声道：“囚！”顿时，这团雾气顿时仿佛活了一般，如灵蛇扭动着身子，朝碳滑侯电驰而去。
碳滑侯也不躲闪，任凭这雾气缠身，化作囚笼将自己困在中间，这才缓缓道：“这就是凌兄信心的源泉吗？”打量了一番这云气囚笼，伸出手指想要探出去，可一阵云雾翻滚，阻碍了手指的前进。
“有些意思。”碳滑侯轻吐一口气，便有三根焕发着银光的钉子从口中电射而出，刺向这云雾。
凌碳滑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果然，那银钉如石沉大海，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碳滑侯毫不在意，双手一合一拍，灵力翻滚，一头青龙骤然从身后幻化而出。青龙冷冷地看了这云锁一眼，龙口一张，顿时，高亢的龙吟声响彻天地，无边狂风从青龙身旁卷起。
可是，狂风呼啸，吹不动这云雾；青龙腾空，也在云雾没了踪影。
凌碳滑笑道：“云无形，却可容纳万形，侯爷千万不要小觑，盏茶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碳滑侯突然长叹一口气，道：“这云锁，确实是一手精妙的术法，寻常修士，可能无从下手。不过可惜了，依旧挡不住本侯。”伴随着这个侯字，云雾正中，一道红光突兀地出现，如火山爆发，迅速地充斥着整片云雾，让这个囚笼，看上去跟晚霞一般。
有光，就有热，但这红光所照之处，带来的，却是一种冰凉的感觉。
云无形，能容纳万物，但却无法阻拦光芒四射。红光迅速地穿透了囚笼，碳滑侯的身影，也随着这道红光出现在了囚笼之外，稍一停顿，又消失在了天际，只有一句调侃的话语从谷中回荡而起：“本侯先行一步了，凌兄，千万不要着急，还有四天呢，告辞。”
这道红光刚一出现，凌碳滑便如遭火击，身子一震，右手向前伸出，仿佛要抓住这道红光，眼中也流露出一丝追忆之色。不过等到碳滑侯的身子消失在了天际，他也没有追赶，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口中喃喃道：“这红光，好熟悉的感觉？可为什么就是想不起来呢？”
拍了拍脑门，凌碳滑茫然地凝视着前方，“这或许是个漫长的四天啊。”叹息声中，他身子也消失在冰雪谷中，整个冰雪谷终于彻底恢复了平静。
四海楼中，火山子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良久之后，耳畔响起了两个人的脚步声。睁开双眼，他注视着刚刚进门的两位弟子，冷冷道：“隐儿呢？”
火悦、火啸二人对视一眼，火啸刚要说话，这边火悦已经抢先道：“从幻雪谷离开之后，大师兄就已经不见了，我还以为他回到阁中了呢。”
火啸眉头一皱，害怕火悦的话惹得师尊动怒，连忙补充道：“师尊，大师兄做事素来稳重。现在还没有赶回，怕是被要事缠住了身。”
火山子神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淡淡道：“隐儿不再也无妨。利儿，刚才幻雪谷一行后，你觉得，哪位真人是碳滑侯？”
火啸沉吟片刻，折扇轻轻地敲打着左手心，道：“徒儿认为，那凌碳滑正是那碳滑侯！”
火山子神色不动：“理由。”
火啸一把打开折扇，刚要开口，但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啪”声，在阁中突然响起！火啸、火悦二人看着声音的来源，脸色骤然大变。
火山子也不由地怔了一怔，不过随即起身，转头看向后方。
他的身后，是一数十阶的白玉通天梯，每层玉梯之上，都端放着数枚灵牌。这些灵牌通体黝黑，上面，都刻着一位曾经叱咤风云过的元婴真人的名字！但现在，最下面一层的阶梯上，和其他灵牌稍微有些区别的，闪烁着莹莹紫光的四枚命牌中的一枚，骤然崩裂！
注视着这已四分五裂的命牌，火山子瞳孔猛地一缩，身子猛地一颤，抬起头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在四海楼内响起！
夕阳西下，天色开始缓缓地变暗。
漫天的晚霞洒在凌碳滑的身上，让他的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刚才那道熟悉的红光。
“真的好熟悉啊！可怎么就是想不起来呢？”凌碳滑呢喃着，慢悠悠地往自己的住处飞着。不过突然，他身子一顿，双目立即回复清澈，注视着右前方。
那里，狂风呼啸而起，却又骤然消散。
“这是……灵气波动，而且，看波动程度，是哪位元婴真人在此？不过为什么只有这短短一瞬？”凌碳滑怔了一会，突然鼻子一动，一丝淡淡的血腥气顺着微风，冲入鼻中。
他的心中突然划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不禁*然色变，立即加快速度，朝事发之处急速飞去，心中不停地呐喊着：“难道有元婴真人陨落？不会的，不会的……”
几息时间之后，凌碳滑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的景象，脸色有些凝重。
这是山脚下的一片青竹林，不过，这原本应该错落有致的青竹，此时却是一片狼藉，东倒一片、西倒一片，杂乱无章。
凌碳滑深吸一口气，沿着那淡淡的血腥味，缓步走进了这片竹林。
竹林深处，凌碳滑不再前进，注视着脚下这具仰天而躺的尸体，眉头不自主地拧到了一起，喃喃道：“真是一位元婴真人。不过，怎么会是他？”
这尸体身穿紫袍，相貌平凡，属于过目即忘的那种。不过凌碳滑却怎么也不会忘记，因为，刚刚就有人用这副面容，和他进行了一番短暂的交锋！
躺在地上的，正是火山子三大弟子之首，元婴中期真人，火羌！
火羌的身体依旧温热，衣冠整齐，没有丝毫凌乱。全身上下，除了上丹田处有一点淡淡的鲜血之外，再无伤痕。
这名满天下的大神通修士，竟被人一击毙命，没有丝毫反抗余地。
凶手，究竟是何等惊人的修为！
凌碳滑心下骇然，四下搜索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丝毫线索。显然，凶手做事，绝对干净利落。
凌碳滑托着下巴，暗忖道：“凶手会是谁呢，修为起码是元婴后期，这批真人之中有谁的修为到了这个境界？”
沉思之际，凌碳滑的身后，突然风声闪动，三个身影疾驰而来，在尸体旁停下了脚步。
来的，自然是火山子三人。
静静地注视着躺在在上的火羌，火山子目立半响，眼中闪动着一丝悲意，缓缓道：“凌道友怎么也在这里？”
凌碳滑心中一动，发出一丝哀嚎。从火羌真人的陨落到火山子等人的到来，仅仅也只有片刻，可自己却赶巧不巧地出现在这里，显然引起了火山子的疑心。
不由苦笑一声，道：“我刚刚离开幻雪谷，想要回到住处。可没想到，经过附近的时候，突然察觉到此地的天地灵气有一阵短暂的剧烈波动。宗主也知道，凌某好奇心有点重，赶到这时，已经是眼下这幅景象了。”凌碳滑句句实话，但他觉得，恐怕还不如谎话来的有说服力。
火山子神色平静，淡淡嗯了一声，也没追问，只是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地上的火羌；火啸、火悦二人，脸上同样目无表情。
对于火羌的陨落，他们似乎无动于衷。不过凌碳滑知道，现在只是火山爆发前的宁静，只要出现一点点的火星，便会有一场惊天动地的爆发。场上的气氛，压抑得要让人窒息。
凌碳滑心中长叹一声，开口劝道：“宗主节哀。”
火山子目光闪动，淡淡道：“道友说刚才是感到剧烈的灵气波动才赶过来的，具体是何种情况？”
凌碳滑神色黯然，道：“绝对空间大阵下，神识受到压制，我不是感觉到有灵气波动。而是，这里狂风忽起忽灭，像是灵气波动，所以才赶过来的。”
“忽起忽灭？”
凌碳滑道：“是的，仅仅只有一瞬时间。我估计，当时火羌真人为了施展一式神通疯狂地调动天地灵气，不过神通最终却没有成功使出，灵气失控，又重新散去。”
火山子看着衣衫完整的火羌，缓缓道：“一式神通都来不及使出吗？”
凌碳滑道：“怕正是如此！”
一旁的火悦冷冷盯着凌碳滑，断然否决道：“不可能，以大师兄的修为，怎么会连一式神通都使不出来？”
凌碳滑只好再次苦笑一声，他感觉，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生平第一次，希望自己的修为能够弱一点。
火山子挥了挥手，冷冷道：“世上永远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言罢，他蹲*子，双目紧闭，右手掐诀，向火羌尸体按去，想要查出火羌的死因。
不过，就在此刻，异变骤起！
异变骤起！
就在火山子的手心堪堪碰到火羌额头的时候，一道乌光蓦地亮起！
这道乌光很亮，亮得让人心悸，不敢正视。如此刺眼的光芒，如果明显的杀机，对于一位大神通修士来说，似乎很容易躲过。不过，这道乌光真正奇异的地方，就是用神识去观察的话，却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而此时，火山子的双眼恰恰是紧闭着的！
于是，这在平时，如小丑般可笑的陷进，此刻，恰恰成为了最致命的杀招！这是一个处心积虑、精心策划的杀招！
“小心！”
“师尊小心！”
在乌光出现的刹那，三声惊呼声同时响起。
可还是晚了，这道乌光不光亮，同样的，它很快，快到让人没法反应！他们声音还未出口，乌光便已堪堪碰到火山子了！
不过火山子能够名扬天下，自然也非浪得虚名之辈。神识虽然没能觉察到这道乌光的存在，但这一刻，他的心中，一股莫名的警兆突现。他压根没去想到底会发生什么状况，身子便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反应。
他的右手掌心，一股澎湃的真元轰然而出。这真元一离体，天空之中便有轰隆隆的火鸣之声响起，无数道火山转瞬便出现在火山子掌心之前，形成一张密集的火网，想要阻挡这不知名的危险。他的身子，更是疾速地后退。
火山子的反应已不可谓不快，可是，那道乌光更快！
匆忙布置下的火网，终究还是出现了丁点缝隙，乌光便沿着那丝缝隙，划到了火山子的手上。不过这一系列的反应终究还是起到了一点作用，这道乌光仅仅划开了一小道口子，便无力继续。
火山子深吐一口气，将手掌彻底摊开。掌心处，乌光已经彻底黯淡，露出了一枚造型奇特的长针。这长针约二寸长，状如蜂尾，通体黝黑，不带一丝光泽。它极其纤细，非金非银，乃是用一种凌碳滑从未见过的材质打造而成。
看清楚这枚长针的样子之后，火山子脸上的神色，第一次起了变化。这种变化，哪怕在看到火羌尸体的时候，也没有出现。火悦、火啸二人的脸色，也同时变得极其难看。
凌碳滑注视着这根长针，却看不出有什么奇妙。他不明白，为什么一根不起眼的小小长针，却能让三位大神通修士*然色变。
“附骨针，”火啸手中折扇不停地敲打着左手心，发出了“啪啪”的声音，但他恍若未觉，呢喃道，“怎么可能是附骨针？”
刹那之后，火山子的神色便平静了下来，不再说话，立刻盘膝坐下，双手掐诀，额头那紫色的闪电图案骤然亮起。一团紫光冲天而起，洒在火山子的脸上，恍如披上了一层紫色轻纱。
但凌碳滑清楚的看到，这灿烂的紫光之中，却有一点黑芒游其中。不管紫光如何起伏，它自巍然不动。
火悦神色大乱，口中胡乱地喃喃道：“没事的，应该没事的，应该……仅仅只是破了一层皮，恩，只有一点毒素扩散出来，以师尊的修为，肯定能够抗衡的，肯定。”
凌碳滑突然道：“附骨针是什么？”
火啸不耐烦地低吼道：“你竟然连附骨针都不知道？还不就是五毒星鬼骨宗那群变态的不传之秘！真正恐怖的，就是针上携带着的剧毒——‘附骨之疽’，剧毒入体，化疽入骨，不离不弃，溶髓剔骨，无药可解！”
说到这，火啸双眼骤然一亮，恨声道：“好你个鬼骨宗，好你个棘骨真人！二师兄，你留在这，我去找棘骨真人！”
凌碳滑眉毛一皱，身形一动，拦下了风风火火的火啸的面前，在他仿佛能喷出火来的眼神中，缓缓道：“火啸真人稍安勿躁，我想，就算你现在找到棘骨真人，恐怕也不会有任何帮助了。我想知道，这‘附骨之疽’，难道真的无药可解吗？”
火啸身子猛地一顿，不停起伏着的胸膛，开始缓缓平静了下来，吐了口气，道：“刚才方寸大乱，多谢道友点醒。附骨之疽，既然是鬼骨宗的招牌之毒，自然无药可解。”说到这，他骤然一顿，迟疑道：“据传言，似乎昔日药圣‘丹心居士’的解毒圣药‘天心丹’也可解此毒。”
凌碳滑闻言吐了一口气，笑道：“‘天心丹’我没有。不过，我这倒有几枚‘天元丹’，不知能否有用？”
原本听到‘没有’二字而失望无比的火啸，脸上瞬间就被狂喜之色填满，急声道：“比‘天心丹’效果更好的‘天元丹’？修真星域第一灵丹——天元丹？当然可以，肯定可以。凌真人要真有此丹，快快拿出来！”
这时，一旁的火山子骤然睁开了双眼，眼珠旁弥漫着数条黑线，嘶声道：“利儿不得无礼。”
火山子的声音恍如一盆冰水，瞬间就让火啸清醒了过来。他面露愧色，道：“凌真人见谅。不知真人能否割爱，敝宗愿拿一切天材地宝，与你交换。”
凌碳滑摇摇头，轻笑道：“火啸真人忧心师尊，我又怎么会怪罪。丹药有价，情谊无价，这区区一枚天元丹，有何足挂齿。”言罢，他左手掌心张开，一颗洁白的丹药在其上方，滴溜溜的旋转着。
这枚丹药通体晶莹洁白，其上霞光倾洒，更有无数璀璨的星点环绕，一聚一散犹如活物一般，更有一阵宜人的芬芳朝四周扩散开来。闻着这股丹香，火啸、火悦二人急躁的情绪，都不由地缓缓平静了下来。
凌碳滑将丹药递给火山子，道：“宗主，请。”
火山子点点头，嘶声道：“多谢道友，老夫也不矫情了！”接过丹药，一口吞下，重新闭上双眼。
吞下丹药不久，火山子的头顶，一团白色雾气突然冒出，在他的头顶盘旋升起。片刻之后，化作一团乳白色的光芒，冲入紫光之中。而原来如鱼得水般地上下游着的那点黑芒，顿时如同见到天敌一般，开始急速游动，不停地躲避着这点白芒。
火山子冷哼一声，双手法诀变化，那乳白色光芒大作，转瞬便追到包裹住了那点黑芒。数息之后，白光淡去，那点黑芒，也早已灰飞烟灭。
火山子睁开双眼，眼中的那道黑线同样也已消失，站起身来，朝凌碳滑一拱手，郑重道：“大恩不言谢，凌兄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老夫。”
凌碳滑笑了笑，道：“宗主没事即可。”他心中充满了喜悦，第一，自然是火山子脱离了危险；第二，自己身上的嫌疑，经过此事，便已彻底洗去。
火悦、火啸开口道：“师尊，你没事了吗？”
火山子略微活动了一*子，淡淡道：“已然无妨。‘天元丹’，果然不愧是修真星域第一灵丹，‘附骨之疽’也相形见绌。一百多年前，丹心居士消失于修真星域，相传已经渡劫成功，飞升了仙界。他的任何一枚丹药都已成为无价之宝，这‘天元丹’更是已成了绝响，不想今日在凌兄身上看到。凌兄云游天下，果然收获不浅。”
凌碳滑含笑道：“凌某和那丹心居士乃是至交好友，所以从他那，拐骗了不少的灵丹妙药。”
“哦？”火山子诧声道：“据传言，丹心居士虽然妙手仁心，但性子古怪，少有知心好友。没想到，凌兄竟是其中之一。”
凌碳滑眨了眨双眼，自嘲一笑，道：“凌某的性格也有些古怪，莫非是，臭味相投？”
火山子附和一笑，随即低头看着火羌的尸身，眼中再次流露出悲愤之意：“老夫刚刚查看了隐儿体内，除了元婴被人一下击散，再无伤口，也没有凶手的独门真元。”
凌碳滑笑容一敛，沉声道：“这附骨针真的是鬼骨宗的不传之秘吗？”他压根不认为是棘骨真人动的手，能碎丹成婴的，哪个不是人老成精的老怪物，怎么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破绽？自然是为了嫁祸他人，而不传之秘，就是嫁祸的最好办法。
火山子沉吟半响，淡淡道：“这自然不假。不过曾经是否泄露过，老夫就不知情了。”
凌碳滑失望道：“既然如此，咱们只好看看，是否还能不能见到棘骨真人了。”
火山子道：“希望事情还没有那么遭。利儿，你好生将师兄收殓。激儿，你跟为师走。”
“是，师尊！”
三人一路快马加鞭，转瞬便来到了棘骨真人的阁楼外。
阁楼大门敞开，楼中，一个乌簪高髻的枯瘦道人，正坐在蒲团上打坐。
火悦松了口气，道：“看来我们来的还不晚。”
凌碳滑鼻子一动，一股熟悉的极淡的让他讨厌的味道再次冲入鼻中，不由黯然道：“恐怕已经晚了。”他一个加速，跃入阁中，来到棘骨真人前。
身影跃入带起的微风吹过，那棘骨真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倒地之后，还是双腿弯曲，双手掐诀，保持着打坐的姿势。
全身上下，除了上丹田处，同样没有任何伤口。这以毒出名的元婴中期真人，显然是在打坐之时，精气神最为集中的时候，被人近身，一击即杀，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仅仅半天时间，纵横天下的两位元婴期大神通修士，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陨落于火山宗内。
凌碳滑心中黯然叹道：“棘骨真人，你死的倒真是冤枉。就因为，你可能知道附骨针外露的秘密，便被人灭口。可怜你，苦苦修道数百年，一朝便化为乌有！”
火山子也跟了进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缓缓道：“同一人所为。”
凌碳滑沉声道：“这次二十位元婴真人中，是否有棘骨真人的知交好友？”
火悦茫然道：“凌真人想必也已经看到，这棘骨真人的阁楼相当偏僻。因为没有哪位真人，会喜欢和鬼骨宗的修士打交道的。”
凌碳滑道：“看来，想要知道附骨针外泄的有关线索，是没有可能了。”
火山子淡淡道：“这凶手做事，滴水不漏。”
凌碳滑分析道：“咱们手中的线索不多。第一，就是凶手的目的，他为何想要杀害火羌真人，甚至要精心谋划，布下杀局，对付宗主你？”
火山子缓缓道：“敝宗行事一向小心谨慎，轻易不与他人结仇。而且，这二十位元婴真人肯接受老夫邀请，长途跋涉来对付碳滑侯，自然也都和老夫有着不错的交情。”
凌碳滑苦笑一声，揉了揉太阳穴，道：“那这条线索也断了。第二条，就是凶手的修为了，能够如此轻松杀害两位真人，凶手肯定踏入了元婴后期。”
火悦突然插口道：“元婴后期的有四位真人，天一宗乐成真人修为最高，已经元婴大圆满。而天烽宗贤耀真人、罗锐宗渊赫真人、摩运宗戈硫真人，也都跨入了元婴后期。凶手，是哪个？”
火山子淡淡道：“不一定是那四位真人。凶手想要行凶，自然不会展现出来所有修为。”
火悦森森道：“不要让我知道是谁，否则一定要将他挫骨扬灰，以祭大师兄在天之灵。”
凌碳滑不禁打了个寒噤。
火山子道：“凌兄，你觉得，是否可能是那碳滑侯？”
凌碳滑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来那熟悉的红光，失神片刻，并没有讲出刚才的那次交锋，凝神道：“以碳滑侯的修为，想要杀害两位真人应该不是难事。不过，从未听过他除了夺宝，还有杀人的爱好。”
火山子道：“这次碳滑侯被老夫困在敝宗山门之中，或许怀恨在心，也不是没有可能。”
凌碳滑笑道：“不管如何，还是先将这事通知诸位真人，让他们提高防备，免得再遭凶手毒手。”
火山子淡淡道：“此话不妥。既然凶手的目标是冲着敝宗来的，就让敝宗独自承担吧。若是通知了诸位真人，第一可能打草惊蛇，第二难免会让他们人心惶惶，不得安宁。”
凌碳滑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火山子也说出了他自己的考虑，自己一个外人，终究不好多说啥。
火山子道：“凌兄不妨回住处休息，这事就交给老夫吧。若是找到了凶手，必然第一个通知凌兄你。”
凌碳滑笑道：“既然如此，那凌某告辞了。”朝两人一拱手，最后看了一眼棘骨真人的尸身，便大步离开了。
等凌碳滑走远之后，火悦沉声道：“师尊，那凌碳滑应该不是凶手吧？”
火山子注视着远方，面露异色，淡淡道：“不是。”
夜幕降临，繁星满天，第一天已经步入了尾声。
回到住处的凌碳滑，心情也正如这天色。两位真人的陨落，以及那隐藏在不知何处的凶手，恰如一片阴云，遮住了光明。
泡一壶清茶，然后把身子扔在躺椅上，眯上双眼，心神便缓缓地放松了下来。脑海之中，从他来到火山宗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以一幕幕画面的形式，清晰重现。
这是他的一个习惯，这样子，平时那些并不在意的细节，或许就会突然蹦出来。
时间流逝，天色已不见五指，房间之中一片漆黑，只有茶盏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骤然，凌碳滑睁开了双眼，精光四溢，恰如两道闪电划过，照亮了整个房间。
“我怎么漏了这点？”凌碳滑喃喃道，袖袍一挥，身化流光，转瞬消失在天际。
一片狼藉的青竹谷内，凌碳滑重新踏入其中。刚才，他忽然想起了，一个被他忽略的关键。
从火羌那毫无损伤的尸身可以看出，他不是在空中死亡然后坠落地上，而是站在这竹林深处，被凶手一击即杀。
这片青竹林颇为幽静，火羌的性格同样偏静。若是平时，火羌在这散心，让凶手遇见倒也可能。不过，那个时候，情形完全不同！
那时，碳滑侯借用火悦的身份被揭穿，从冰雪谷逃脱后，必然会解除对他的控制。而恢复知觉的火羌，他要做的，绝对不是来这青竹林欣赏美景，而是以最快的速度，将发生的事情告诉火山子。
那么，火羌为何会出现在了这片青竹林中？
最有可能的，就是凶手借着某事，让火羌暂时停止了赶路，下来一晤。而这件事，自然不是一件小事！
想到这里，凌碳滑的心情又重新活跃了起来。因为，这正是那心思缜密、行事周全的凶手，留下的一个大破绽。而这片青竹林内，或许就有一些蛛丝马迹残留其中。
竹林深处，火羌的尸身已经消失。不过凌碳滑发现，和上次来的时候相比，四周的一草一木都没有丝毫改变。火啸做事，果然细心谨慎。
凌碳滑俯*子，慢慢地寻找着线索。
凶手如此谨慎，自然不会留下明显的痕迹，所以上次他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所以这次，他的目标已经完全不同，他要在那些不起眼的地方，一些角落中，找出很容易被人忽视的那些蛛丝马迹。
竹林很大，而且，凌碳滑发现，四周存在着其他人搜索的痕迹，想必就是火啸。这样子，想要找到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更加艰难。
这份一份繁琐而且磨人的差事，常人很难坚持下去。不过凌碳滑不是普通的修士，他知道，真相往往存在于角落中，不能因为害怕折磨，就让真相被彻底掩埋。
最重要的是，挖掘途中的痛苦，在最后找到真相的那种快乐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嗯？”凌碳滑小心翼翼地从一根竹子的竹节处取出一根丝线，拿到眼前细细查看。
这是一根淡青色的丝线，寸许长，拿在手上，给人一种柔顺冰凉的奇异触感。
“似乎是蚕丝？”凌碳滑不确定地呢喃道，这种丝线，他从未见过，“火山子他们师徒四人，穿的都是紫袍。那么这丝线，应该就是凶手留下的！”
想到这，凌碳滑双目一亮，心中立马开始了分析：“当时，火羌疯狂调动天地灵气，使得狂风呼啸，吹起了凶手的衣服，打在这根竹子上。所以，这竹节处，留下了这根丝线。”
凌碳滑心情大好，他的辛苦终于没有白费，任凭那凶手再狡猾，终究还是让他找到了一样线索。只要能够分析出这根丝线的出处，凶手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凌碳滑小心地收好这丝线，继续俯*，想要寻找下一条线索之时，心中警兆突生，身后似乎有一股无法想象的威胁正疾速逼近！
这个时机，不可谓不妙！凶手算准了凌碳滑刚找到线索，心情大好，对四周环境的防备降到了最低点。这一击，凌碳滑似乎已经退无可退，避无可避！
不过，就在这关键时刻，凌碳滑双腿一蹬，身子猛地僵直，平平飞起！
劲风贴着后背擦过，凌碳滑马上挺直了身子，刚要说话，却见到凶手正朝空中急速飞去。
一击不中，凶手立刻放弃，想要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这份果断，让凌碳滑有些惊讶。
但凌碳滑又岂会容他离去，身形晃动，转瞬便堵住了凶手离去的方向，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凶手。
这人一袭北归，身材普普通通，面容之上，一阵模糊，显然是用了神通掩饰，不想被别人瞧到真面目。只有一双眼睛，尖锐明亮，漆黑的瞳孔之中映出一丝淡淡的青光。
凌碳滑笑了笑，刚才面临的生死危机并没有影响到他的情绪，道：“就是你杀害了火啸真人以及棘骨真人？”
北归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凌碳滑，只有右手在轻轻抖动。
凌碳滑微笑道：“你是冲着火山宗来的吗？你们之间，有何深仇大恨？”
北归人依然沉默。
凌碳滑扬了扬眉，暗叹一声今天碰到的人怎么都不怎么爱说话，正要再次开口说话，北归人的身子猛地一动。这一动，如风驰电掣，转瞬之间就已来到凌碳滑面前。
凌碳滑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语被生生咽地回去，毫不犹豫地，身子轻轻一晃，从原地消失，出现在数十丈开外。
而原先所站之处，北归人的右手正打在凌碳滑的残影之上，右手之上，一片漆黑，更有一股极其难闻的腥味弥漫四周。
凌碳滑摇了摇头，轻笑道：“你伤不到我的。”
北归人冷哼一声，瞳孔之中绿光大作，一步迈出，跨越无数距离，刹那间，出现在凌碳滑身前。同时，漆黑的右手向着虚空之中，连拍三下。
第一拍落下，这青竹林内，弥漫的天地灵气急速凝聚到一起，化作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将凌碳滑困在其中。
第二拍落下，狂风呼啸而起，凝结成无数风刃。这风刃薄如蝉翼，漆黑如墨，每一道风刃上，更有一股让人头皮发麻的威压存在，似乎此风，可使山崩，可使地裂。
第三拍落下，一个散发着浓凌腥臭味的骷髅头骨在漩涡之中骤然出现。这头骨黑得发亮，黑得让人心醉。头骨之中，空洞的双眼处，更有两朵妖异的青色火焰无中生有，阵阵尖锐的哀嚎声呼啸响起，更有逼人的高温散发而出。
在青焰出现的刹那，整个骷髅头也仿佛活过来一般，左右前后转了一转，上下颌骨更是不停地起伏敲打，似乎要将凌碳滑吞入其中咀嚼。
看到这一幕，凌碳滑哈哈一笑，双目之中隐有战意弥漫。这一次，他不退反进，长笑之中，右手迅速地朝前连点四下，口中大喝道：“有意思！”
第一指点下，黑色漩涡之中，立刻就有一股白色光芒冲出，转眼就充斥了整个漩涡，映得一片洁白。漩涡仿佛不堪重负，“轰”地一声彻底崩溃，化作袅袅黑烟朝四周散去。北归人的第一式神通，恰如儿戏，被随手破去。
第二指点下，那道崩溃了黑色漩涡的白色光芒骤然开始旋转，化作一层淡淡的云雾裹住了凌碳滑。那可使山崩地裂的风刃，冲入这云雾之后，却如石沉大海，再无踪迹。
第三指、第四指，凌碳滑点向的正是那两朵摇曳着的青色火焰。
骷髅头骨猛地一动，上下颌骨打开，朝凌碳滑的手指狠狠咬下。一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颌骨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细小的裂缝，更是“砰”地一声，彻底崩碎！两根手指再无阻拦，直接点到了青焰之上。
青焰摇曳，可一碰到凌碳滑的手指，不但没有伤其分毫，反而如凡火遇水般，急速湮灭。原本就出现了裂缝的骷髅头，更是发出一声刺耳的哀嚎声后，渐渐消失在了空中。
神通被破，北归人闷哼一声，身子不自主地后退一步，双目之中，青光散去，一丝血芒出现，显然受了暗伤。
北归人终于开口，一字字道：“凌碳滑？地灵老妖？”他的声音嘶哑、短促，竟不像是人类的咽喉之中发出，倒像是刚才的骷髅颌骨敲击，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让人一听就永远无法忘记。
一天内，连续两次被误认为是地灵老妖，凌碳滑不由地叹息一声，道：“不是，难道我看上去这么像一个老妖怪吗？不过，阁下究竟是何人，和火山宗究竟有什么过节？”
听到火山宗三个字，北归人的身子猛地一抖，死死盯住凌碳滑，双目之中一片血色，透出一股滔天的恨意。良久之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血——海——深——仇！”
凌碳滑眉头皱起，沉吟半响，方才叹息道：“血海深仇，难道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解决吗？”
北归人目露寒芒，冷冷道：“没想到你竟然会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来，难道你从未杀过人？”
凌碳滑不由一窒，苦笑道：“确实有过。”
北归人阴恻恻道：“既然如此，你凭什么资格跑来阻止我，教训我？”
凌碳滑叹道：“因为杀人，并不一定能够解决问题。这世上还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北归人嘶声道：“可杀人，却是最简单的方法。没想到，你不光幼稚，而且迂腐！”
凌碳滑摇了摇头，道：“幼稚也罢，迂腐也罢。我只是，不想看到永无止境的杀戮。若真有什么血海深仇，你不妨告诉我，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不过我绝不同意，你继续这样杀戮下去。”
北归人缓缓道：“凌碳滑，你修为高深，我伤不了你，不过你绝对拦不了我的。”
凌碳滑叹道：“我也不想拦你。可这世上痛苦的事情已经太多，我不想再多一些。大家碳滑于世，不挺好吗？”
北归人道：“既然如此，那就无话可说了，告辞。”
凌碳滑道：“你若不能放弃杀戮，是走不了的。”
北归人冷冷道：“是吗？”
凌碳滑笑道：“不信，你可以试试。”
北归人默然片刻，方道：“确实，以你的实力，很难让我离开。不过，你别忘了，狗急了还会跳墙！”言罢，双目之中红光大作，这种红，充满了*，充满了杀戮。
“天魔血遁！”北归人怒喝一声，口中猛地吐出一滴精血。这精血一吐出，立刻化为无尽的血雾弥漫了整片青竹林。同时，奇异的呼啸之声回荡，一股极其精粹磅礴的力量冲天而起，北归人的身影，就借着这股力量，化作血芒，消失在了天际。
凌碳滑刚要追击，不过骤然想到了什么，袖袍一挥，一袭青光出现，护住竹林，将漫天血雾隔在外边。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半响之后，血雾消散，青竹林也已遭侵蚀。
凌碳滑无奈一笑：“凌碳滑啊凌碳滑，你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凶手没留下，整片竹林也让他随手毁去！纵然竹林中还有线索剩下，现在也毁得干干净净了。”
“不过，这条丝线，你已无法毁掉。我一定会尽快地找到你的，一定！”凌碳滑注视着远方，心中暗暗发誓道。
此时，夜色已深，第二天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