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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粉黛无处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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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没几天,钱晓珊给我的第一印象就变了味儿。一看见帅哥,她的眼睛就条件反射似的“劈啪”放电,220伏的电压击得帅哥们*,却也误伤了同性,宿舍的女生无不对之侧目。她是那种对男生撒娇发嗲、对女生麻木不仁的人,这种人不多,但总是有的。一般来说,这种人的人缘不会好。对男生撒娇发嗲,无形中就得罪了所有的女生,又因为不止对一个男生撒娇发嗲,又会被男生们认为是水性杨花。

学校开过迎新大会,系里接着又要开,今天下午的两点半钟开始。午休之后,我和钱晓珊背着书包,朝心理系教学楼走去。心理系教学楼久经风霜,这种红墙绿瓦的古建筑只适合远观,走近了才发现其破旧不堪,就像老去的风尘女子,依稀残留着繁华时的模样。

楼前有座假山,立于一方水池之上,水深不足一尺,却竖着个“严禁游泳”的牌子。

“大学确实比中学幽默啊。”我不由得笑了出来。

“不是幽默,是弱智!”钱晓珊也笑了,“象牙塔里的精英们竟退化成这样!”正说着,后面跟上来两个男生,看见牌子,也笑起来。

一个说:“我靠!饭桶!应该说‘严禁鱼类游泳’!”

另一个说:“哈哈,!应该说‘严禁鱼类及水禽游泳’。”

阶梯教室墙壁斑驳,窗玻璃几乎破了一半,横七竖八的拐手椅缺胳膊掉腿。我和钱晓珊来得早,教室里只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我们找了角落的位子坐下。我四下打量了一会儿,目光最后落在黑板上。黑板上用彩色粉笔写了“欢迎新同学”五个大字,旁边还蹩脚地画着一片花花草草。

突然,身边的钱晓珊“扑哧”笑了起来,指着她那张拐手椅叫我看。我凑上去看,上面的字迹层层叠叠,遮住了木板的原色。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钱晓珊逐字逐句地指着,我这才看明白了,原来是一首用蓝墨水写的打油诗:

七绝·咏心理系

三百粉黛无*,

守身如玉霍花红。

千余小生无颜色,

胡副有贵第一雄。

看完之后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大学生挺有意思的。我和钱晓珊还没笑够,打油诗里的女主角霍花红女士——心理学系主任——便进来了,昂首阔步地走上讲台。霍主任身后跟着打油诗里的男主角——心理学系副主任胡有贵等一行人,走在最后面的是学生宿舍辅导员兼系办干事熊大春。胡副主任走路的样子很古怪,双脚呈内八字,脚尖点地,如履薄冰。据说他患有长期顽固性痔疮,一犯病,走路就会变成这副怪模样。

霍主任清了清喉咙,环视教室一周,看样子准备讲话了。她是个女强人,四十出头,祖籍江苏,北京某名牌大学的心理学博士,未婚。她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最重要的是一直没有结婚,也不恋爱,全身心扑在工作上,成绩突出,深得校领导的赏识。她的相貌不大好形容,满脸痤疮,连绵起伏,辨不出鼻子眼儿。由于长期缺乏男性的滋润,导致顽固性内分泌失调,竟把她给毁了容。

问题是她自己并没意识到,守身如玉竟得付出如此沉痛的代价。

霍主任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低沉,乍一听,跟男人的差不多。她枯燥乏味地介绍了系里的基本情况,之后勉励大家珍惜大学时光,努力学习,将来才能在社会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最后,她强调说:“我们心理学系,也是所有文科系的老大难问题,就是谈恋爱屡禁不止,啊,屡禁不止!为什么会屡禁不止呢?原因很简单,大家都处在青春期,渴望与异*往。歌德说过,哪个少男不善钟情?哪个少女不善怀春?但是,我在这里必须提醒大家,大学期间最好不要谈恋爱!谈恋爱不仅耽误时间、破坏心性,万一出了乱子,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霍主任讲话完毕,接着是分管学生工作的胡副主任讲话。

胡副主任年龄四十开外,湖北人士,本科毕业于本校教育系,研究生毕业于本系。他精力旺盛,据说生活作风方面出过问题。他的身材算得上高大,却长着一张旧社会苦大仇深的贫农脸,很不讨人喜欢。五官怪里怪气的,浓眉、绿豆眼,门牙特长,像疏于磨牙的啮齿目动物。他出身农村,靠苦读和拍马屁两项本领留了校,先在系办当干事,后又心狠手辣地干掉几个对手,踩着一颗颗破碎的心,爬到了现在的位置。据说熊大春目前走的正是“胡有贵路线”。胡副主任的野心很大,终极目标是当心理系主任,目前最大的对手是霍主任。他曾在心腹熊大春之类面前扬言,要用一双无敌大脚,把霍主任给结结实实地踩下去。

胡副主任讲起话来表情丰富,声如洪钟。他*着一口雄壮的湖北土话说:“同学们,你们是天之骄子,国家的栋梁之材哪。你们要发奋陡(读)虚(书),不要总想乱(恋)爱。我小时候啊,吃穿得,更得这么好的学习条件……最后,我送给你们一句话:学习学习再学习,耨(努)力耨(努)力再耨(努)力!”

霍主任和胡副主任在迎新大会上的讲话,给大家发出了一个比较敏感的信号,就是大学校园里恋爱问题非常突出。围绕着这“恋爱”二字,一定会有源源不断的故事发生,恋爱故事总是很有趣味的。尽管XX大学历来以缺乏帅哥闻名四方,可据说丑男身体里的荷尔蒙要比帅哥的旺盛,丑男们充当恋爱发动机,性能比帅哥还要强。即便女生们都对丑男不反应,凭着XX大学女生们出名漂亮的脸蛋儿,完全可以把兄弟高校的蜂蝶吸引过来。

副班长崔艳红是个人物

开罢迎新大会,第二天就开始上课了。

我在大学里上的第一节课是《普通心理学》。

站在讲台上的干瘪老头儿名叫蔡秉灿,湖南人士,年近花甲,乍一看像根风干的老黄瓜。他的嘴很刁,宁可三月食无肉,不可一餐没有辣椒拌豆豉——还必须是他老伴儿亲手做的辣椒拌豆豉。无论走到哪里,他必定带着一瓶下饭。他崇尚的名人名言是“吾貌虽瘦,必肥天下”。

这蔡秉灿四十岁就当上了副教授。但众所周知,大学里的副教授多如牛毛,可从副教授到教授这一跳却是高难度的,教授总是凤毛麟角。蔡秉灿使了将近二十年的老劲儿,挤尖了一颗脑袋,挤掉了一身脂肪,得罪了系里几乎所有的人,还是没成功地跳越这一高度。去年,一个女副教授以多他一票的优势取胜,蔡秉灿又当场发作起来,说老子才是天下第一,骂人家女副教授是*一坨。往年的当选者们都不跟他一般见识,可女副教授却不吃他那一套,当场就和他对骂起来。男人的口齿没女人的伶俐,和女人骂架总是吃亏的,蔡秉灿就先动了手。那女人的体积比蔡秉灿的大一倍,当然不甘示弱,和他扭打起来,并以指甲当武器,把蔡秉灿抓得满脸淌血条子。打那之后,蔡秉灿的菊花脸上又多了几条“指甲疤”。

蔡秉灿非常反感学生们叫他“蔡老师”。要是较起真儿来,叫他“蔡副教授”才是最准确的,但这么叫不顺口,大家只好省略“副”字,叫他“蔡教授”。这好比一锤打到了蔡秉灿的心窝里,自以为占了大便宜,每每听到“蔡教授”三个字,一张菊花脸就舒展得跟案板一样平整。

蔡秉灿讲课照本宣科、枯燥乏味,一本教案用了不知多少年,贴膏药打补丁,像是流芳百世的《家谱》。近视镜、老花镜轮流换,存心逼人患强迫症。他的专业水平有限,国文功底也相当欠缺。这第一节课,上课不到10分钟,他就冒出个“一就(蹴)而就”。同学们无不低头窃笑。

“嘿嘿,不愧是蔡教授。真菜!”广州“高价生”黄阿伦竟如此胆大包天。

长期被自卑折磨得死去活来的蔡教授,一听见这话,像被蛇咬了一口,警觉地拔掉老花镜,愤怒的眼睛扫视着全班道:“刚才说话的是谁?”

一般来说,发生这种事,没人吭声,也就不了了之了。可我们的班长、聪明过人的李汉宝同学,却及时抓住了向蔡教授摇尾巴的一次机遇,紧盯着身边的黄阿伦,用武汉话阴阳怪气地说:“苕,还不快向蔡教授道歉?”

“高价生”黄阿伦他爸是个出类拔萃的渔民,发财后把全家从小渔村搬到了广州。黄阿伦深知“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根本不把这种小事儿当事儿。他爸为了他的学业,一路花钱买通的人还少吗?一个小小的副教授又能把他怎么样?

“靠,李活宝,你有录音吗?”黄阿伦嘻皮笑脸地回敬道。

“李活宝”这三个充满创意的字,终于使全班同学憋了好久的笑释放了出来,班里的秩序一下子乱了。

“这课我不上了,叫系主任来处理问题!”蔡教授狠狠地把手里的粉笔摔在地上,脖子上的青筋暴得比筷子还粗,似乎随时有生命危险。

全班立即寂静下来,大家都很紧张,看来事情要闹大了。李汉宝和黄阿伦也紧张起来。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坐在前排的副班长崔艳红站了起来,目光笃定、神情镇静。这崔艳红不是个寻常小女生,她来自湖北一个小县城,没有任何背景,高考成绩在全班来说也并非名列前茅,长得也非常一般,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之类,这么普通的一个女生,怎么一进校就被班主任任命为副班长?这在全班同学心里一直是个谜。

崔艳红伸手把垂在胸前的长发掠到肩上,弯下腰,先给蔡教授鞠了一躬,接着诚恳地说:“蔡教授,黄阿伦不尊敬师长是不对的。如果把系主任叫来,事情就闹大了,会影响到我们整个班集体。我先代他给您道歉,下课我再劝他给您写检讨。您还是消消气,继续讲课吧!”

也许因人缘极差长期缺乏温暖,也许意识到了自己反应过激,蔡秉灿渐渐软了下来,打个手势,叫崔艳红坐下,继续讲课。

副班长崔艳红通过这件小事,赢得了全班,特别是玩世不恭的黄阿伦的佩服。同时也通过这件小事,让全班同学认识到副班长这个职位确实非她莫属。

跳舞像拉大锄

如果没有自我情感困扰,大学生活确实是轻松愉快的,和高中生活比起来,可以说是天上人间。

开学快一个月了,我们白天上课学习,晚上基本上都是在学习跳交谊舞,为国庆迎新大型舞会做准备。教我们跳舞的是高年级学生骨干,这是系里的传统。

教舞的学姐中,有个长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的格外引人注目。她不但舞跳得好,性格活泼,对我们还特别热情。“丹凤眼”有个腼腆的男朋友,几乎和她形影不离。“丹凤眼”跳累了休息时,就挤坐在他男朋友的椅子上。男朋友每每都会红了脸,却没有叫她起身的意思。他们两个人的关系羡煞了新生们,在学舞的将近一个月时间里,他们都是新生们的热门话题。

九月末的这天,上午只有两节课。

下课后,我和钱晓珊去图书馆借书,走的是枇杷园里的小路。太阳很好,风也挺大的,园里的落叶在小路上撒着欢儿。落叶旋到面前,我和钱晓珊就用脚踩它们,费了好大劲儿也没踩到一片。

就在这时,熊大春骑着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里都响的自行车,仰着头飞了过来,嘴里吼着“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他的“地方支援中央”发型被风吹得不成样子,看上去活像一只大水母。

熊大春一看见我们俩,狼嚎就被噎了回去,露出个风情的笑,来了个大撒把,两手以最快的速度拯救被风破坏的发型。他刚整理好,一阵小旋风像是在跟他作对似的,又把头发扒拉乱了,他又得大撒把,双手忙个不亦乐乎。这枇杷园里的小路不平整,他这么在自行车上耍把戏,车子受不住了,哗啦倒在了路中央。他的变色眼镜从鼻梁上掉下来,幸好有条链子拴着,没有摔着。失去了眼镜的遮挡,他的近视眼挺吓人的,两只眼球又白又鼓,骨碌碌直转悠。我和钱晓珊都笑了起来,又不好意思大笑,就死憋着,钱晓珊用手捂住嘴。

“我靠,你这条破驴!老子摔死你,养的!”他扶起“破驴”,一连串地用湖北普通话诅咒着,好像“破驴”通人性似的。

风停了片刻,熊大春待发型稳定之后,又风情得毛孔淌蜜:“喂,国庆节可是快到了,你们的舞学得么样了?”

“差不多会啦。”钱晓珊应付着。她的眼睛在熊大春面前很安闲,完全不用费力放电。

“那就好,那就好!到时候我请你们跳舞,谁踩了我的脚,可要受罚哦!”

“怎么罚啊?”钱晓珊逗弄他。

“体罚好不好啊?”熊大春的*凶猛涌出。

“谁体罚谁啊?”

“你们体罚我啊……”他很快就发现说错了,忙改口道,“当然是我体罚你们啦!”

他们就这么你一来我一往地扯着,眼看熊大春有反应了,激动得腮帮子上的肉突突直跳。钱晓珊这才鹅一样仰着脖子,拉着我走开了。

国庆节的前夜,迎新生大型舞会在校礼堂举行。和外面的舞厅相比,校礼堂就像个打扮得花花绿绿进城的乡下姑娘,已经卯足劲儿时髦了,还是不像城里人,好在有个学生乐队伴奏,还有学生歌手唱歌,才有了那么点儿舞会的味道。

霍主任、胡副主任和熊大春一行人一到场,第一支舞曲就响起来了。班长李汉宝本来在围着女生们转悠,一看见霍主任,就像迷路的孩子看见了亲娘,扑过去,毕恭毕敬地弯下腰,请她跳第一支舞。霍主任穿了件漂亮的长裙,*上还搽着口红,看来凡心还没有死去,对浪漫还是有所期待的。

李汉宝长得还算标致,就是家境不好,父母都是汉口一家电器厂的工人。如果好好打扮打扮,他获得个“小白脸”称号问题不是很大。四十出头的霍主任被个小伙子搂着,随着舞曲颠来荡去,陶醉得像喝多了酒。她不时和李汉宝说句什么,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风情。李汉宝则没有原则、没有戒心地讨好她,因为她是系主任,只因为她是系主任。

胡副主任跟系里的女生们一一亲切招呼,眼睛却在苛刻地评判着每一张脸蛋的漂亮程度。熊大春的眼睛和胡副主任的做着同样的工作,却不敢越权先挑漂亮的跳,在旁边急得脚痒痒。

“张蔷薇,我打赌胡副主任先请你。”钱晓珊酸酸地说。

“怎么可能?我还没跟他说过话呢。”我一点儿也不信。

“你看吧。”钱晓珊笃信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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