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1/1）

私立医院东边有一条近百米的林带，姚天河在笔记本上划出标识，又在空白处注上度假村三个字。几个人说说笑笑往西走，老薛被小毛小刘讥讽了拍领导马屁，不好再挨姚天河太近，就与小毛小刘套近乎，说：“看到这一片树林子，我倒想起我在水利局时，有一年到下边县里规划新河道，晚上住在支部书记家里。支部书记的兄弟媳妇到地里割草，忽然发现有人把她们家地头上的一排树根全截断了，这个媳妇窝了一肚子火，等到晚上夜深人静了，就站到自家房顶上骂大街。媳妇说，谁截了俺的树根，就叫谁生个儿子没*，断子绝孙，八辈子没人烟。越骂越不着调，越骂越血乎。支部书记觉着家里住着市里来的人，面子上不好看，就冲兄弟媳妇喊，意思是让她不要骂了。他兄弟媳妇倒还听话，临下房顶时又说一句，‘截树根的鳖孙你听着，要不是大伯哥喊俺睡觉，俺骂到天亮！’”小毛小刘果然又被老薛逗乐了，嚷着说老薛会说相声，包袱就是最后一句。姚天河站住了，望望老薛，又望望眼前的林带，说：“这林带的产权属于哪个单位？”老薛想了想，说：“林带树是九十年代栽的，当时是市林业局和水利局一块搞的，后来市区分治，这一方产权又归了开元区。前几年乡镇合并，听说有两个乡镇都想插手。”姚天河说：“怎么两个乡镇都插手？”老薛说：“河在三星乡，林带在五彩镇。三星乡的人说，没有我们的河水，你们的树最多长一**高；五彩镇就说，没有林带护着，赵王河早冲积成腚沟子了。三星乡又说，既然是捋不直的**毛说不清的理了，干脆把你们的树根都截了。结果两个乡镇打成了平手，谈妥卖了钱二五分成。”姚天河第一次知道，开发招商单位有时候只是一个虚位上的婆婆，占着辈份，其实还得儿媳妇说了算。不过，他从心里是佩服老薛的，说笑话也能引到正题上。

忽然西边隐隐约约传来争吵声，其中夹杂着女子的哭。小毛小刘贪个热闹，蹭蹭地往西边跑，小刘落到后边，拿脚扒拉草棵，一个*套让他扒拉出来，就咋咋呼呼地喊：“谁在这里弄小姐了，*套一堆一堆的！”小毛停下来，也拿了树枝扒拉草丛，果然远远近近的扔了许多。老薛也跟过去，找到一只是挂个纸牌的，上面还写了字，字是：花钱买个一夜妻，扒了裤子弄嫩X。雪花纷纷入了套，无娘的孩子死的屈。老薛念了就拿脚跺，愤愤地说：“了不得了，全中国也没个干静地了！”小毛说：“老薛你别演戏了，说不定有一只还是你的。”小刘也跟着起哄，说：“就是呢，那天我见你在办公室里揪腿上的汗毛，膝盖上红出两片来，一准是被沙子磨擦的。你种自家的地是不会下大气力的，能会磨着膝盖？”老薛就嗷嗷地叫，说：“我自己的地还荒着哩，还会干别人的活！这四句话是个诗哩，我能写出诗来？你们两个小子敢带回去作DNA不，你们要敢带回去，我就承认诗是我写的。”

姚天河是走在后边的，撇开三个人，顺着争吵声走过去，看见城市综合治理执法局的人员正用棍棒砸一垛酒瓶子，一个女子哭着喊着要护，又被一个五大三粗的执法人员推倒了，喝斥说：“再敢抗拒执法，把你一块砸了！”女子不敢再近前，只是嘤嘤地哭泣，说：“等俺男人回来再砸啊，俺回老家还不行吗？别砸呀……”哭得悲悲切切，见执法人员拿起抓钩榔头要弄倒房子，越发哭的凄惨。房子是用建筑废料临时搭建的棚房，顶上有石棉瓦，也有油粘纸和塑料薄膜等物，抓钩一刨就烂了，女子心疼着屋里的东西，又被执法人员吓的胆怯，怀里抱着一个面盆，进进退退光是个哭。

姚天河看着不上眼，嘴里喊着同志同志，快走几步，说：“人家说是等男人回来搬走，你们就不要强扒了，哭哭啼啼的不好看。”那个在下边指挥的人就用眼角斜姚天河，说：“这是违法建筑，对乱搭乱建的我们就要强硬执法，你知道吗？”姚天河说：“那也要等人家把东西搬出来呀，又不是剿家的罪。”站在房顶上的人不乐意了，拿抓钩指着姚天河的脸，说：“你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你让她们在这里搭建窝棚收破烂的？”姚天河说：“我在招商开发局上班……”那人就神神秘秘地打量姚天河，说：“你是不是姓姚？”见姚天河点点头，拿抓钩的人忽然大笑着从房顶上跳下来，凑到地上指挥的人耳边，压低了声音说：“我前几天说的下边长泡的就是他，你看他的站相，两条腿咧呱着。”指挥者马上掏出烟来，冲着姚天河招手，说：“原来你就是炮兵连长啊，来来，抽一支。”捏着烟要看姚天河的走姿。城市综合治理执法局是个新设编的单位，用的人大多是二十多岁的半吊子，吊睛白额大虫一般，遇到武松可以抡拳头，从理上是论不清的。姚天河悻悻地扭转了头，又顺着原路退回到赵王河，收起笔记本，兴致一下子落下来。

李局长终于把姚天河盼回来，喊着笑着，说：“姚科长，今年年底的先进工作者就是你了，全局一个名额也是你。来来，你再把报告写详细一点，市长已经叫好了。”说完了看姚天河，姚天河脸上木木的，一副少气无力的样子，接了报告也没看市长划过的修改处，竟拿了杯子咚咚地喝水。喝了一杯又一杯，接着就跑厕所，也不管厕所里有人没人了，两只手抓着根器哗哗地尿，专尿便池上边的滴水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