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妒火(1/2)
就在德轩他们上船的时候,天字码头外的珠江江面上有两艘满载货物的木船正在行驶。i
其中一艘木船船头上站在的正是泰兴洋行三少爷卓文杰。他是在广西的茶场押运批在那里订购的茶叶回粤的。由于被赵玄截了泰兴行的货源,而原来与他们签了合同的荷兰茶叶商人又等着要提货。文杰从广西茶场是一路急赶,这才赶得及在交货期的最后一天回到广州城。所以文杰连家也没有回,就直接押着船往黄浦洋船停泊的锚地而去了。
文杰离开广州城已有好些日子了,而且当时走得也很急,根本来不及与慧娟告别;在广西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是忙着生意上的事,也是根本没有时间想其他的事情。此时回到了广州城了,文杰心里就很自然地想到了慧娟。这位自己名份上的未婚妻,在自己离开广州这些日子里都在干些什么呢?她有没挂念自己呢?哎呀,自己跑了一转广西竟然没有给她买一件小礼物。糊涂糊涂!……木船经过天字码头时,文杰正站在船头上胡思乱想着。他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天字码头,码头上如常的人来人往。突然文杰看到了什么,心里只觉一紧,他赶紧凝神屏息望向码头方向,刹那间他仿佛被人用千斤重的大锤狠狠地击了一下,眼前一阵黑,连呼吸都似乎十分的困难。他看到正好是慧娟上小艇时身子失衡倒在德轩怀中那一幕……
文杰觉得头重脚轻,身体晃了晃。他赶忙伸手扶着身边的木栏杆,心里不停地在提醒自己,自己是马上要去见那个荷兰国商人福克瑞的,千万别因为此等儿女情长的私事而影响了生意。在泰兴行的生意跟前,其他任何事情都只是小事而已。文杰深深地吸了两口气,定了定神,又摇了摇头,似乎要把一切不顺心的事连同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都忘掉,起码也是能够暂时忘掉。
虽然是逆水行舟,但黄埔锚地毕竟离城不算太远,木船过了天字码头没有多久,停满了各式洋船的黄埔锚地已遥遥在目了。
按以往的规矩,交易双方在货物交接完成以后都会有一个由洋行作东的酒宴以示庆祝。这次也不例外,文杰与那位已经等了好几天、此刻犹如热锅上蚂蚁似的荷兰国商人福克瑞一起查验了茶叶的成色和品质,又看着伙计们把麻袋包装的茶叶搬过船,然后才陪着福克瑞以及他的几个随从助手上了自己家里的快船,奔五仙门外的望江楼而去。
文杰的大哥文皓已在望江楼雅座包厅恭候了。他的英语也说得很好,与福克瑞见面后便以英语客套一番聊了起来。直到这时,文杰才算是松了口气。
这顿酒宴,文杰是心不在焉食不知味,脸上的表情更可以说是强颜欢笑。幸好文皓在旁应酬着福克瑞,场面才不至于冷落。好容易熬到酒宴结束,文皓文杰把福克瑞等人送到码头,又吩咐伙计把福克瑞等送回黄埔锚地。
目送快船远去,文杰回过头对大哥文皓说:“大哥,这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三弟,这些日子辛苦了。父亲今天早上还在担心你能否赶回来呢!后来你让阿乐回来报讯,父亲才吁了一口气。”
文杰摇摇头:“这次也是真够险的,幸亏还好没误事。不过,广西茶场的茶还是真不如江西那边的。他们的顶级茶最多也就能和江西二级茶打个平手。这次买卖我们是没什么赚头了。”
文皓苦苦一笑:“没赚头总比亏本赔钱的好。赵玄这个混蛋真把我们害苦了。”
文杰咬咬牙:“总有一天要叫他全吐出来!”
文皓扬扬手:“三弟,这些烦事先不说它了。这段日子你也够辛苦的,快回家歇息吧。”
文杰望着大哥:“大哥,我还有点事,等一会再回家。反正现在天色已晚父母亲都已睡了。”
文皓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好吧,早去早回。奔忙了这么长时间了,你需要好好休息。”
文杰勉强笑了笑,也点了点头……
“适意居”的夜市时间早已过了,但酒楼的底层还在营业。广州人爱吃是出了名的,只要你喜欢,从天未亮进酒楼可以吃到子夜以后,而吃的方式又各有特色和名称。如晚餐夜市以后就是所谓的“宵夜”了。由于宵夜时间与晚餐时间十分接近,不可能吃得太多,于是宵夜大多以炒田螺牛杂之类的小吃为主。入冬以后,天气渐凉。各个宵夜档又开始挂起了买狗肉的招牌。
文杰还未走到“适意居”门前,便闻到了阵阵浓浓的香气。酒楼的洪掌柜见到文杰,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打招呼,然后就把文杰引上了二楼的包厅雅座。
“三少爷,今天好兴致来宵夜呀!您真是贵人,今日刚刚弄了两只黄狗。怎么样?来两斤?俗语有道,三六滚三滚,神仙站不稳呀!”洪掌柜边为文杰点上油灯边问道。
文杰无精打彩地点点头:“行呀!就来两斤吧!哎,老洪,我还有洋酒存你这里吗?”
洪掌柜想了想,答道:“还有两瓶吧!”
文杰扬扬手:“那好,都拿上来。明天我再让阿乐送几瓶过来。”
“好咧!”洪掌柜答应以后就下楼了。
很快,伙计就捧上了一个小炭炉、一大煲狗肉和一篮唐好菜。炉火烧得正旺,那一煲狗肉放到炉子上,马上浓香四溢。这时,洪掌柜也亲自把文杰存在“适意居”的两瓶威士忌洋酒送了上来……
喝威士忌这种洋酒,一般用的都是玻璃酒杯。可在此时的广州城中,玻璃制品大都是舶来洋货,“适意居”这类二三流的食肆并没有。文杰也只能将就着用米酒的中式瓷酒杯来饮他那从西洋大不列颠国买回来的苏格兰威士忌了。
俗话说酒入愁肠愁更愁,这话其实真的很有道理。一个人苦闷愁怅之时,总想找一些寄托,或是找一个地方躲起来以作逃避。实在找不到了,那就想到了喝酒。原因很简单,都知道酒喝多了会醉,醉了那就什么都不会想,或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所谓借酒消愁由此而来,其实只是借醉逃避而已。文杰的酒量是很好的,商场上客套应酬不断,他的酒胆和酒量也就这样练出来了。
刚才的酒宴上,文杰吃得不多,此刻还真是有点饿了,于是待洪掌柜和伙计退下以后,文杰便一口狗肉一口菜地吃了起来。不一会儿,那两斤狗肉和一大盆唐好菜便都进了他的肚子里去了。文杰吁了一口气,这才打开了一瓶威士忌,倒了一大杯,然后一口喝尽。他感觉着那液体滑过喉咙,直至丹田。他轻轻摇摇头,闭上了眼睛,可几个时辰以前在珠江上看到的那一幕却总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于是他喝了第二杯、第三杯……接着是第二瓶。
连着喝了两瓶威士忌以后,文杰觉得浑身烫,头脑有些晕乎,可慧娟倒在那姓谭的小子怀中的情景却还是他的眼前晃动。文杰撑起身子,脱了长衫,步履浮动地走到包厅门前,扯着嗓子叫伙计送上两斤九江米酒又加了一斤狗肉,然后回到桌旁又喝了起来……
说来也巧,就在文杰在“适意居”楼上喝闷酒之时,沙皮带着他的几个弟兄也在“适意居”楼下喝着酒吃着狗肉。沙皮身边的银子早已用光了,这顿宵夜他是准备赖帐的。他和兄弟们正吃得高兴,却听到楼上有人在叫伙计。沙皮心里一动,这声音似曾相识,是谁呢?他眨眨眼睛,扭头向洪掌柜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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