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三角(1/2)
两天以后,文杰的大哥卓文皓在上海寄来了一封急信.大哥在信中说泰兴行在上海的分行近来遇到了前所未见的危机,当地的两家洋行正在联手对付泰兴行,而且已经在泰兴行手上抢去了很多生意。现在上海分行的周转资金也已经紧缺,同时文杰的大哥也人陷害而被抓进了衙门。这封信就是文皓在大狱里托人**来的……
卓老爷看信后让文杰立刻带上银票前往上海。第二天一早,文杰就启程走了。临走文杰让下人给慧娟带去了一封信,告诉她自己要到上海去的消息。卓家的下人把信交到伍府的门房便走了。可是,伍府的门房那天碰巧家里正好有事忙着,后来就把信的事给忘了。因此,慧娟也就没有收到文杰的消息。一周以后,在伍府里闷了几天的慧娟终于走出了家门。呆在家里的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想自己与文杰的那场仍未结束的争论。她仍想劝服文杰,让他放弃谭和堂。慧娟到了卓家才知道文杰去了上海。
知道文杰去了上海,又不通知自己,慧娟多少有点失落。离开了卓家,她觉得现在回家好象早了点,便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街上闲逛着。突然她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谭和堂的少东家要教他英语的,而且那个秀才爷确实也十分的有意思。慧娟出生在广州数一数二的富豪之家,但在她刚刚懂事就跟着父亲到了英国,在她的记忆中谭德轩是一个除了她父亲以外最具有中国人特性的男人。虽然慧娟只和德轩交往过几次,但是德轩儒雅的风度正是吸引她的地方。于是慧娟决定到谭和堂找德轩。
这几天,谭德轩也烦心得很。父母逼着他与聂小姐成亲,而他表面上当然不敢反对,但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愿意。德轩知道这事是躲不过的,可他想拖,能拖多久就多久。
用什么办法能把这婚事拖下去呢?这几天,德轩一直在苦思觅想着这个问题。这天,德轩正在分号里心不在焉玩着算盘,面前那一大叠厚厚的账单那一行行的数字,他怎么也看进去。
“少爷,有人找。”在铺面的伙计扯着嗓子叫道。
“知道了。”德轩应了一声。出到铺面,德轩只觉得眼前一亮,只见伍慧娟笑盈盈地站在门前。“伍小姐?你怎么会来的?”
“怎么?我不能来吗?”慧娟看着德轩。“我上次不是说了吗?我来教你不列颠语呀。我从来是说话算话的。”
德轩一愣。他一下子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慧娟看见德轩这付腼腆的样子,禁不住笑出声来了:“谭公子,你不是想让我这个老师站在这里给你上课吧?”
“噢,是,是,是。是我失礼了。”德轩侧身请慧娟进门。“伍小姐,请进。”
慧娟摇摇头:“现在我又不想进去了。谭公子,我们出去走走好吗?”
“走走?去哪儿?”
“谭公子,你也知道。我是从国外回来的。在不列颠的时候,我父亲常跟我说羊城八景。这次我回来有一个心愿,那就是走遍这八景。谭公子能带我去走走吗?”
“伍小姐,我……”德轩手足无措。
“谭公子,我们走吧。现在还来得及到观音山去。”慧娟笑着,不由分说拉着德轩就走。
“上观音山?干什么?”
“羊城八景中不是有一个叫粤秀连峰的吗?今天我们就去看粤秀连峰。”
“什么羊城八景?粤秀连峰?”德轩摇摇头。“伍小姐,你不是要教我洋文吗?这洋文好象跟这些都没什么关系啊?”
慧娟眨眨眼:“谭公子,这你就不懂了。这洋文很难记的不是?我是为了让你比较容易学,所以才要你到外面去。这样你看到什么我就教你什么,这样你就记得住嘛。对不对?”
慧娟这一番似是而非,似通又非通的话把德轩弄得头晕眼花。可德轩又实在不想就这么和她一起出去,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嘛。于是,德轩拱了拱手,说道:“伍小姐,还是等下次吧。我现在还给看着铺子,走不开啊。”
“你不是有伙计看着嘛,再说了,你又不是郎中,就算有客人来了,也用不着你切脉开药。你在铺子里干什么?”
“我……”德轩张口结舌,一下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别说了,走吧。再晚就上不了山了。”慧娟拉着德轩的手就走。
德轩被慧娟拉着,尴尬得脸红耳赤的。他低声说道:“伍小姐,我陪你去就是了。周围很多人在看着哪。”
慧娟侧眼看了看,街上确实有不少路人在看着自己,也就松开了拉着德轩的手。她歪歪头笑着:“那谭公子就请带路吧。”
所谓的羊城八景都是德轩常去的地方,店里要用很多草药,除了在外地购买以外,有很多的都是在附近的寻找。德轩就常常到为药铺采集新鲜的草药,所以广州附近他都很熟。接下来的日子,德轩一有空就带着慧娟到广州城的各个名胜古迹游玩。慧娟当然也一路当着德轩的老师,尽心地教着这位秀才爷讲洋文。如此十天半个月下来,慧娟已经走遍羊城八景中的大部分景点,同时也从德轩那里学到很多唐诗宋词了,而德轩居然也在这些日子里大有收获,学到了不少基本的英语。
德轩刚开始与慧娟一起走的时候还觉得浑身的不自在。毕竟慧娟生活和成长的环境与德轩所处的广州城有着天渊之别,但渐渐地德轩却现这个从海的另一边回来的少女无论是谈吐还是气质都有着令自己刮目相看的地方,渐渐地德轩内心深处也在同时生着变化。而他们之间的称呼也不知不觉地从“谭公子”和“伍小姐”改成了“德轩”和“慧娟”了。到了后来,德轩甚至希望不光有羊城八景,更应该有羊城十景、二十景、三十景……
这天,他们在白云山上逛了大半天,从山上下来两人都感到唇干舌噪的,便在山下葛仙道院附近的一个茶档里喝口茶歇歇脚。由于这天正好是初一,所以前来上香的香客不少。在葛仙道院前面,也排开了很多做生意的档口。其中大多是卖香烛纸钱的,当然还有不少占卦算命和卖小吃卖茶水的。
德轩和慧娟坐得地方是在葛仙道院山门的对面,在这里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穿梭不停的香客。慧娟边喝茶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拖男带女的人们,德轩不禁有些奇怪,就问道:“慧娟,你在看什么呢?”
“看人呗,看到这些来上香的人,我想起了伦敦的教堂。每个星期天,人们也是这样拖男带女地到教堂去。”
“你信洋教?”
“我读书就是在教会学校里。”慧娟一笑。
“哦,那你整天在那个什么学校里就跟着那些洋和尚念经呀?”
“什么呀?”慧娟笑得把手里碗中的茶水都洒了一地。“学校,就是广州城里的书斋。那些洋和尚也不是只教我们念经,我们还会学天文地理,文学物理很多东西的。”
“什么是天文地理文学物理?”德轩问道。这些天来,他和慧娟在一起已经听到了许多他在书斋里学不到,甚至以前听都没有听过的东西。他也早已习惯向慧娟问了。
慧娟想了想,回答道:“这都是一些学科。要给你逐个解释,那给另找一个时间才行。因为你这个问题太大了。间而单之,我们在学校里是要学习许多方面的东西的。”
德轩点点头,没有说话。他从慧娟那里了解到越多外面的事情,就使他对外面的世界越神往。
慧娟眼珠子一转,好象看透了德轩心里在想的事。她笑着说“德轩,你应该到外面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比我说的要精彩好多呢。”
德轩轻轻叹了口气:“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会去的。只是这样的机会不知什么时候才有?”
慧娟有些不解:“其实,你要出去并不是很难呀。现在,买张船票就可以了嘛。要不,我回不列颠的时候,你和我一起走。到了那里我带你去玩。”
德轩没有马上说话,想了想才说:“希望以后能有这样的机会吧。但是现在不行,我还有事情要干。家里的,我自己的。这是我要履行的责任。”
慧娟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德轩。在她的眼中,一个男人就应该是这样的。
……
在他们身后不远的竹林边上,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们。他就是在卓府门前与慧娟有过一面之缘的地痞沙皮。
其实,在他们刚从山上下来的时候,沙皮就已经盯上他们了。沙皮今天到葛仙道院完全是巧合。上午,沙皮在街上碰到了一个道士。当时,沙皮正闲得无聊,便跟那道士扯了起来。那道士是个云游四海的人,以占卦算命为生。他看了看沙皮的气色,就说沙皮近日必有官司缠身,如果要化解此劫就必须要到葛仙道院求一道平安符云云。沙皮的父亲是八旗军中管军马的小官,而母亲却是广州附近的乡下人,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沙皮从小就是军营中跟着一帮老兵油子滚大的,十二岁那年他父亲随军去了云南,沙皮也就开始了他的地痞生涯。也许是由于父亲是满人,所以沙皮长得要比同龄的孩子高大,而且打起架来不要命。四年后沙皮已经在广州城中闯出了名堂。跟其它地痞一样,沙皮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官府盯上,惹上官司。因此听那道士这么说就赶紧与两个兄弟一起到葛仙道院了。可他刚到仙馆的门前,就看见了德轩和慧娟一起从山上下来。沙皮见过慧娟,也知道她是泰兴行三少爷卓文杰未过门的夫人。三少爷可是他沙皮的财神爷,所以沙皮也就留上了神,他心想如果这下子真的抓住了慧娟背着三少爷与其它男人勾搭的把柄,那就真的财了……
以后的几天,沙皮和他的兄弟都在暗中监视着慧娟。结果让沙皮大吃一惊,同时也大感兴奋。原来与三少爷未过门的夫人出双入对的竟然是谭和堂的少东家。在三少爷去上海以前,就已经把要对付谭和堂的事情告诉了沙皮,没想到现在三少爷的女人竟然被谭和堂的少东家搭上了……沙皮知道这种事情,三少爷是肯定要找他沙皮帮忙的,而这正是他大赚一笔的时机。
沙皮想到自己即将能赚到一大笔钱时,开心得几天都睡不好。他天天派人去卓府打探三少爷什么时候回来,可由于上海的事情迟迟未能解决,文杰也就未能回来。
时间转眼过去了一个多月,泰兴行上海分行的事是越闹越大,越大就越难收场。俗语有道:强龙斗不过地头蛇。这句话一点也没错,文杰在上海到处奔走,凭着他与各外商的良好关系,以及几年来在商场上练就的与各个官府衙门打交道的本事终于把在牢里关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大哥救了出来。但是在上海两大洋行的夹击之下,文杰再长袖善舞也撑不住泰兴行在上海的分行了。
在广州的卓老爷收到两个儿子的信件后,经过再三考虑决定结束泰兴行在上海的生意……
文杰去上海的时候是夏初,回来的时候已是酷暑了。其实这段时间并不长,只有不到三个月。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几十天的时间里生的事情却使卓文杰、谭德轩和伍慧娟这三个人的关系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文杰是在把上海的善后工作理顺以后才与大哥文皓一起回广州的。跟往常一样,兄弟二人进了家门,拜见过祖父母和母亲,便来到了父亲的书房。
作为泰兴行掌舵人的卓老爷得知上海的分行结束以后,心情一直很不好。上海的分行是由他一手创办的,原想能够将上辈建立的这份家业扬光大,他的老父亲对上海分行也是心存厚望的,但没想到才这么几年功夫就让人挤垮了。卓老爷到现在都不敢把这件事告诉年迈的父亲,怕老人家受不了这份刺激。
兄弟俩进了书房,文杰的大哥文皓“扑通”一下就跪下,痛哭了起来。文杰也跪了下来,但一声不吭。
卓老爷皱着眉,没有说话,等大儿子哭了一会儿,才长叹一声挥挥手:“你们都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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