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上）（2/2）

丰儿哪里知道，她正去李纨那里送贾兰读书用纸墨，却遇见了急匆匆往二太太房里去周瑞家。那周瑞家一见丰儿便告诉她，林家来人了，已经去了老太太房里，自己正要去回京二太太，叫丰儿也回了琏二奶奶去。

主仆二人一听，便忙整理衣装，直奔老太太那里去。

此时贾母屋内已是聚了一群人，邢夫人、王夫人、李纨、宝玉并三位姑娘。

自贾宝玉知道了黛玉不再回京城而是跟着她堂哥过活，便日夜难眠，心心念念都是黛玉，恨不得自己生了翅膀飞到扬州去，又恨那林家少爷不叫黛玉回来，生生拆散他们一家骨肉团聚，着实可恨。

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听了消息也是心中惴惴，不知道黛玉是不是能回来，几个人一起住了两三年，彼此间都有了情分，黛玉虽说有点儿爱使小性儿，但是对待姊妹们还是好，所以大家还是希望她能回来。

等王熙凤到了贾母屋中时候，李纨带着姑娘并身边丫鬟们已经躲了碧纱橱后，只隐隐约约能见到一个个儿穿红着绿，戴宝插金。

贾母穿着青丝绸一斗珠儿羊皮褂子，端坐榻上，两边四个未留头小丫鬟，都拿着蝇帚漱盂等物，又有五六个老嬷嬷雁翅摆两旁。邢夫人、王夫人坐两边椅子上，宝玉站他娘身后，王熙凤便赶紧请了安，立身到自己婆婆身后。

贾母见屋中人到差不多了，便吩咐了林之孝家将那年轻后生带了进来。

小唐管家一进门便对贾府行了大礼。贾府众人仔细瞧这人，不过二十上下，却英气十足，贾母心中暗想：他们荣宁二府上上下下奴才加起来，也未必能找出这么一个干练，这哪里像是个奴才，倒是个主子似相貌。

“小人唐信见过老祖宗，给老祖宗和各位太太少爷小姐请安。”

贾母笑着受了礼，便礼貌叫人看座。那唐信推让了一番也不肯座，只是站着，贾母也不计较。她笑呵呵说道：“唐管家好相貌，不知道是我们家姑爷身边什么人？看往年似乎送年礼并不是这位唐管家？”

小唐管家心中冷笑，自家女婿没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关心这些没用，怪不得少爷说贾府人都是冷，只知道自己利益，惯是会做戏主儿。

虽这样想，但是面上却不显：“小人原不是跟着林老爷，只我们少爷身边做事，如今奉了少爷命，来替少爷姑娘送年下礼。”说罢便掏出了礼单子递了过去，贾母身边婆子忙上前接了。

贾母微微打量了一下礼单子，眼泪便涌了出来，“我苦命玉儿啊，娘没了，爹又去了。如今只叫我这个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实不公！”

老太太一哭，屋子里上上下下便都开始抹眼泪，个个儿哭得像没了亲娘似。只是小唐管家看分明，这些人都是光打雷不下雨主儿，一块绢子摸来摸去，没一个真哭。哼！

这个时候自然要由王熙凤出面劝住了老太太，免得大家都外人面前漏了馅儿。贾母倒是真出了几滴眼泪，鸳鸯赶忙用水绞了帕子，替老太太净了脸，又趁机狠狠打量了唐信几眼。

“我那二孙子已经来了信，说是我们家姑爷将家业传给了他嫡亲侄儿，可就是你家少爷？”

唐信回答道：“回禀老祖宗，正是我家少爷。”

贾母说道：“我这女婿也是个糊涂，这种继承家业大事也不和我们商量商量，倒叫我这个老婆子吃了一惊，他们林家什么时候还出了个庶出长子？哼，瞒我们好苦！”

唐信一听便不喜，只是贾母到底是姑娘长辈，自己不好辩驳，只得和和气气说道：“主子们事儿，我们下人不敢非议，不过少爷确是林家长房所出，是记载家谱之上。”唐信见贾母脸色依旧不善，便赶紧转移话题：“老爷刚刚去世，但是少爷说礼不可废，便打发了小来送年礼。另有银票五千两，是姑娘孝敬老祖宗。”唐信故意不说他们家少爷，只单说是姑娘孝敬心意，就是怕他们将来真将少爷当成是他们家晚辈，今后到了京城，便肆意使唤他们家少爷，哼，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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