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沉沦（2/2）

“阿九，不要说了，娘不会跟去走的。每一个人来到世间都有自己的使命，完成使命之前，他们无可奈何的。所以每个人都有这样和那样的羁绊，并不能随心所欲。你有你的命运，娘也有娘的命运，你如今长大了，应该出去走走，外面还有大好的世界在等着你，娘的使命在这里，所以娘不能离开的。”妇人或许也是顾影自怜，幽幽地说道，有一丝感叹，也有一丝无奈。

“娘，你的使命是什么？这里不会有你想要的东西的，因为他们不配……”阿九听到妇人说起使命之说，以为是娘亲在搪塞自己，不愿跟随自己出去。

“不要说了，阿九，娘已经决定了，你后日就启程吧，你…你父亲那里就算了，不说也罢。”妇人打断了阿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强行决定他的出行时日。

“娘……”阿九还想说什么，试图做着最后的努力，说服自己的娘亲。

“好了，阿九，回书房去吧，让娘亲一个人静一下。”妇人说罢，转头不看阿九，让其离开。

阿九眼见说服无望，失落地摇摇头，朝妇人弓腰行礼，转身进了书房去。

“哎！”在阿九离开之后，妇人站起身来，莲步轻移，走到一盆盛开的菊花面前，长长一声叹息，仿佛内心藏有无尽的愁思，难以排解。

“阿九啊，你可知道，娘亲来到这人世间，最大的也是唯一的使命，便是将你带到人间，带到严府。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你也长大**了，娘亲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妇人伸出芊芊素手轻轻地抚弄着金黄的菊瓣，低声喃喃自语。

“其实娘亲有时候真的觉得好累，人活一世，有太多的繁杂之事令你烦扰忧心，纵使娘亲一心只想好好地做一回凡人，可是那些俗人都不放心，总会找着各种借口打压你，作践你，是娘亲连累了你，让你从小就受尽屈辱，或许娘根本就不应该将你带来人世，可是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娘也没办法改变。”

“娘亲也跟你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娘亲的使命已经完结了，而你的使命是什么，一切都要等你去开启，娘亲也不知道，或许对你来说很残酷，但是我相信阿九能承受得住的，你自小就有一颗永不服输的心，只要你坚持，一切都会有希望的。”妇人说道此处，内心也是激荡不已，面颊一片湿润，儿子的愁楚可以跟她诉说，可是她心中的一切心酸苦闷都只能自言自语。

“娘亲有时候也后悔自己生得这幅花容月貌，若是生得丑陋一点，或许就不会如今所有的一切孽缘。阿九，若是娘亲不在了，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坚强地活着。”妇人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呆呆地望着天边，久久不愿回神。

天边的红霞渐渐散去，暮色在不经意间洒进了街头小巷，袅袅升起的炊烟将世界慢慢带起黑暗当中。

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伴随人来到人世，并最后伴随人离开人世的都只有一副皮囊而已。国色天香也罢，人见人厌也罢，到最后都只剩一杯黄土，作为埋香之所，何必执着于此。

须不知，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只要心中有善，才能倾城倾国，凤舞九天。阿九的娘亲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她周围的人却都不明白。

天边的启明星在闪闪发亮，希望一直都在前方。

却说阿九回到书房之后，心中对娘亲很失望。他自从懂事起就看到娘亲在受严家大妇欺凌时从来都是逆来顺受，少有言语抗拒，并且还对她一直恭敬有加。他无法理解娘亲的这种行为。今日之前他都觉得娘亲这样忍气吞声都是为了自己，只因自己那时年幼，需要靠着严家养育。所以自知事起，他就默默发誓将来要功成名就，报答娘亲的无私大恩。他天资聪慧，加上又勤勉苦读，所以成绩斐然，博得了严府首席西席钟先生的青睐，钟先生以门生待他。在这严府当中，也只有他娘亲和钟先生是他尊敬之人，至爱之人。可是通过刚才的一番交谈之后，他发现自己错了，娘亲并不是仅仅为了自己，她还有其他的目的。不然为什么不跟他一起离开呢？舍不得离开他父亲？他敢肯定绝对不是，因为再他印象中娘亲每次面对父亲时，都是一副平平淡淡的神情，不冷不热，就像在面对一个陌生人一般，但是所有该尽得礼数却又全没有少。他们之间与其说是感情，还不如说是形式。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阿九想不透，他相信自己的娘亲绝对不是那种贪慕虚荣的人，富贵于她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反复思量，依然无所获，阿九在浑浑噩噩中趴在书桌之上睡着了。

书房内红烛跳跃，四周都是寂静无声，唯有俏皮的夜风偷偷地翻着主人的新书，“唰唰”之声异常清脆。阿九睡着之后，便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面一个身着彩衣的仙女站在云端向下眺望着，神情欢快，手里还抱着一个童子。童子梳着两根朝天小辫，手里握着一把桃木小剑，睁着乌黑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云下的世界。童子的面相让阿九觉得有一丝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恍惚中，仙女突然踏着七彩云朵向他慢慢飞来，笑容吟吟，等他准备开口招呼时，却又转眼就消失了，只留下满眼的云彩，在空中漂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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