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国事家事（1/2）

“启禀吾皇，方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托陛下的洪福，今年无风无雨，百姓收成颇丰；又有陛下钦点的律令法条，各狱犯人日渐减少。饥民不至于流离失所，而百姓也不敢于欺君罔上、作奸犯科……”赵绾并没有提出什么明确的建议或者指出方今的流弊，反而低着头总结起这一年来的事情了，只是三句不离雍帝，五句不忘歌功颂德，这马屁拍的那是呱嗒嗒的响，大殿之上剩余的众臣虽不至于当众讲出几句对这位侍中大人的讽刺之语，但心里的腹诽那是少不了的。当然，这其中又以和其不和的一班人为甚，不过，有资本并且敢于在此站出来讲出口的，也只有中书令大人王弘而已。

虽然赵绾这马屁拍的是昭然若揭，但雍帝脸上那陶醉的表情也丝毫不像作伪，微眯的双眼替代了刚才尚自伤怀的迷惘，微微抖动的脸部肌肉似乎明确的向下面的群臣宣读着：老子我很得意。

大殿中缓缓的回旋着赵绾那露骨的谄媚，氤氲着侍中大人对于皇权的恭维和陛下对于这位代表着梁州那条老狗的谦卑的得意，似乎这样君臣其乐融融的气氛不应该被打破，也没道理敢于有人打破。但很久以前有人说过“宇宙间大抵是没什么道理的”这句话，所以没道理的事情就有道理的发生了。

当然，这人肯定是王弘。

这位陛下的铁杆粉丝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表达其对于陛下的忠诚和对于那些敢于暗中同陛下作对之人的愤怒，比如说那条老狗，再比如说这位侍中大人。黑脸的王弘大人和白脸的赵绾大人作为当今大雍绝对的两员重臣，非但没有和睦相处的组成什么“黑白双煞”之类的组合以彪炳千古，反而针尖对麦芒般的互不相让，也许他们的存在正好证明了我们陛下高明的驾驭群臣之术。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王弘开口了，并且一开口就是那种丝毫不留情面的尖酸刻薄语气：“我说赵大人，歌功颂德似乎不是您这位大人的事情吧，小心人家礼部尚书回头跟您急。”这话一开口，雍帝就笑了，下面的群臣也有几个偷偷的抿起了嘴角发出了悄不可闻的笑声，只不过陛下的笑是真笑，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的这位中书令好笑，而群臣的笑则是觉得陛下都笑了他们也得随着笑，其实内心并不欢畅，反而有着几分纠结：这赵侍中毕竟是梁王那方面的人，谁知道这朝中还有哪几位是他的同党，这个答案没有人知道的十分清楚，甚至连陛下也不敢准确明白的说出朝中的哪一位大臣分属于什么派系。

因此陛下的笑脸是真正的欢喜了一阵儿，而众臣的笑脸则是最终变成了苦笑，当然，不管什么笑脸，现在这笑容对于被笑之人总不会意味着是什么莫大的奖励，所以被笑之人肯定不会笑。

赵绾虽不至于说是像普通人一般被这句揶揄弄得脸色发紫，被这顿嘲笑弄得胡子倒竖，但他还是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愤怒，仅仅随着众人随意的干笑了两声，他就阴阳怪气的开口回敬道：“这礼部尚书怪罪不怪罪我，还不是你王中书的一句话。”

本来的尚书府设有尚书令一职，统管下面六部，但后来考虑到此官职职权太大，所以该官职就一直没有任命人选，而是设立尚书左仆射和尚书右仆射的职位来统管尚书府。赵绾身为尚书右仆射，而作为尚书左仆射的王弘自然是稳压他一头，所以他此话的意思就是讽刺王弘在尚书府一家独大。如果现在上面的皇帝换为任何一个，可能都会对这句话产生一点想法，但上面的那位偏偏是对于这句极为刺耳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摆了摆手制止了王弘即将说出口的话，然后略带戏弄之色的开口道：“赵爱卿，有人不满你的长篇累牍了，我看还是捡后面重要的事情说吧！”

雍帝这明显的拉偏架的做法隐晦的表达了他对于王弘的维护，自然让下面的人看出了几分深浅出来，看来这陛下和那条不肯闲下来的老狗还有得斗啊！

赵绾也没有任何怒色，脸上略微闪过一分黯然之色，但随即化为了淡然，他恭敬的应和了一声之后便一五一十的娓娓讲述起来：“陛下，如今年关将近，正值各地欢度佳节之时，近日梁州等西陲之地频繁有小股匪徒出没，前几日还有一股大约一百多人的盗匪团伙洗劫了梁王的一处庄园。想梁王早年对于陛下这万世基业的建立所作出的不世功劳，我想陛下应该发布一道诏令允许梁王招募一些乡野士兵以自卫，从而使其能够欢快的度过这一个春节。”

似乎早就知晓赵绾此次的话语一般，也许是雍帝的养气功夫颇为惊人，随着赵绾娓娓道来的老狗的过分要求其一点也没有动怒，反而脸上隐隐的泛起了几分得色。

王弘作为雍帝的孤臣自然能在任何时候都清晰的揣度出这位主子的意思并且不惮于表达出主子的意思，此时当然也不例外，他的眉头微微的皱着，嘴唇略微撇出来了一个弧度，尽管这份表情实在是浅薄的可怜，但也能够恰如其分的表达出几分愤怒之意，一俟赵绾的话说完，他便激昂的开口道：“赵侍中，请弄明白这是什么地方，此处是我们大雍的庙堂，这里是用来探讨国家大事儿的地方，可不是你家的后花园，也不是梁王的一亩三分地，你不要混淆这一点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