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鬼蜮(下)(2/2)
有些消瘦的病态少年,炽热的目光不由透过殿门,看向北面,似乎能穿透这黑夜,看到那片似乎即将属于自己的紫禁城。
......
信王府往北,穿过街坊,跨越宫墙,已经陷入暗沉的紫禁城中,也有一处宫殿仍然亮着宫灯,这是一处在仁寿殿中的宫殿,荒草、虫鸣不少,很有些破败,漆黑中又隐隐有哭声和尖叫传来,更是显得阴森可怖,正殿上匾额上写着“哕鸾宫”,而外间都将此称作冷宫。
一阵风吹来,将殿中的光影晃得明暗不定,也将居于上首正中的老妇人乱发吹起,她面容干枯苍白,唯有眼角愈发尖锐,严重不满血丝。
“骆思恭,你为了见本宫大费周章?说罢,意欲何为?”老妇的面含讥诮,死死的盯着眼前,身着玄色内侍服,还把脸上的胡须刮个干净的汉子。
她没有问来人为何能到这冷宫,毕竟这紫禁城的值守不少还是锦衣卫的差事,作为前指挥使,多少有些情面在,何况为了入宫见自己这个废人,连受之父母的身体发肤,都不顾忌了。
“皇贵妃娘娘,”那汉子先是稳稳跪下行礼,而后方才直起身子,抱拳道:“现今皇帝音讯不明,或陷于贼手,天下人心惶惶,宫内有待娘娘主持......”边说边目视这个曾经执掌六宫之人。
“噫哈哈哈,朱由校你也有今日!”突然,从屏风之后,闪出一道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女子身影,尖笑一阵,又踉跄的跑出殿外,失心般的笑声,直至夜空。
而老妇对那女子的出现似乎毫不意外,面上的笑意渐浓,浮现起一抹潮红,随即显出一阵瘆人的笑容,低头切齿道:“真是报应不爽呐?!”眼中的血丝愈重,满是恨意。
“谁派你来的?”半晌,老妇人终于慢慢平静下来,冷冷的盯着骆思恭,径直问道。
那便是李选侍罢?骆思恭微微一滞,随即回过神来,这郑氏,果然不好对付!他捏了捏拳头,眼睛微眯,轻轻吐了一口气,方才回道:“娘娘难道不愿走出这冷宫,重新执掌六宫吗?不想为福王殿下报仇吗?”
“谁派你来的?”郑氏微微一滞,一股恨意再次涌上心头,但依旧死死的盯着对方,她久掌宫中,见识的阴狠手段、凄惨结局不知凡几,没有弄清对方的来意之前,她可不会贸然出头。
“娘娘,”骆思恭不由愕然,抬头看着在宫灯下晦暗不定的老妇人,不由面露恨意:“吾儿养性死于非命,当今皇帝不为人君!”
自从上回宣府通奴案事发后,不仅自己丢官去职,而且最为器重的儿子,也借酒消愁,落马身亡,这是朱由校与自己的私仇;而其倒行逆施,祸国殃民,哪有一点圣人书上的明君模样,这是公仇!公私交杂之下,心头满是恨意。
“原来如此,”郑氏看着眼前双眼逐渐赤红的汉子,不由微微点头,这便说得通了,那朱由校即位不过几年,招惹的人可不知凡几了:“本宫能得到什么?”
“皇贵妃娘娘,可晋为太后,执掌六宫!”见老妇接话,骆思恭打起精神,躬身禀道。
“要本宫做何事?”
“请娘娘出宫,举信王为监国!”
“信王?”郑氏的嘴角浮现起一丝轻蔑,那个操切又自以为是的小子,恐怕还不如朱由校那厮呐,不过这与她又何妨,自己的儿子已经不在了!
“张氏那边怎么说?”要知道未被封作太后的先皇贵妃,可是要比已经册封为皇后的,低上半头的。
“其父为读书人,又在上次通奴之事中受损不少,”骆思恭点点头,又拱手回道:“若是诞下皇子,则立为太子......”在郑氏的注视下,他变得有些讪讪,毕竟这等哄骗人的鬼话,哪里唬得住眼前的老毒妇?
“那便如此罢,”郑氏目光转冷,那张氏也是个祸害,要不是她,自家的儿子哪会惹了那煞星?!
“朱由校当真死了?”
“.......静候娘娘佳音,”骆思恭没有回话,只是又起身行礼,见眼前的老妇一袭白衣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愈发诡异,随即也不再多话,起身出门而去,隐入黑暗之中。
在一片漆黑中,殿中的火光忽明忽暗,一个白发的枯瘦妇人,在无声的狂笑,双眼赤红,面容扭曲,有如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