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树闻香（2/2）

花千树低下了头，似是也知道自己理亏，“我原本只是想把你们分开，我原本只是想保护你们。”

“保护我们？笑话……”美人的脸上绽放出一丝鄙夷的笑，“你怎么不说是因为嫉妒我呢？嫉妒我得了他的心，而你，注定是与他无缘的。”

“一掬波碎冷月荡，两映霞落玉酒将，仙沐河畔花千树，寂寞生死闻人香。”

花千树不敢看美人头的脸，又走回了那颗挂满星晶石的树前，回想起那一段足以怀念多年的往事。

那一年，仙沐河里还有一个仙沐河神，那也是潇洒飘逸的男子，也是令众生倾慕的男子。她在某一个夜晚掬波揽月的时候看到了他的脸，从此也就注定了此生的念念不忘，那被星晶石倒映在仙沐河底的幻影，成了花千树这一生再醒不了的梦。花千树爱上了那个男子，因为那个男子已经映在了她的心里。

可仙沐河神爱上的，却是那个偷偷幻化人形跑去河边玩的闻人香，那个看起来刚成熟的女孩子，没有花千树的静谧，有的是一颗新生精灵的热情和天真，有的是一张美丽的带着红晕的脸，和霞光一样的，比霞光还美的色彩。他们泛舟湖上，笑靥霞光和玉杯里的酒相互映照，那样的风景，连远处偷窥的花千树似乎都是醉了。那一刻，她几乎已经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早一步遇见仙沐河神的人，才是那个陪她泛舟湖上，俘获了他的心的人。

仙沐河神很快就知道了闻人香是花千树种养的树灵，他用尽一切办法想和闻人香在一起，可花千树并不同意，因为树灵和神族不一样，神族可以结合，树灵却不行。这就是这片大陆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你不用知道为什么，你只能执行。

但仙沐河神用星晶石来交换，作为与闻人香见面的报酬。花千树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仙沐河神的心已经永远不可能属于她，但是可以映照出他的脸的星晶石，却可以是属于她的。

但她只是神族，却并不是可以参透大爱超脱男女之情的女子。她嫉妒，尽管她并不想承认，她看见闻人香和仙沐河神在一起的时间越长，次数越多，她越嫉妒，越觉得那个和仙沐河神在一起的人是她。所以做了一件至今想起来仍让她后悔的事。她变作了闻人香的样子去欺骗仙沐河神，让他以为闻人香背叛了他。她本意只是要他们再不相见，却不曾想仙沐河神竟爱得如此锋利决绝。他用自己的灵魂侍奉了一个诅咒，诅咒是，闻人香将永困于树干，不得化作人形，除非有一天被人斩杀，变成这世界上最毒的东西。

“你猜，我若被人斩杀，会变成什么？”暗夜，闻人香对着身边其他的树灵说话。她们都没有睁眼，也没有说话，因为她们本是未成熟的树灵。而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这千百年来有多么的寂寞。

“我想一个已经没有生命的东西，再毒也毒不到哪里去了吧。”闻人香叹了口气，自言自语，“我本无心害他，可他却因我而逝，说起来他心里该有多疼，他该多恨我啊。可我也是骗了他和千树的，我并不是那个在月下跳舞的女子，不是那个摘星弄月的女子，我只是身为异类，想和她拥有一样的生命和影子。可我终究还是骗了他们，骗了我爱的和爱我的人。我等着有人将我斩杀，这样我便不会再看见我对别人的亏欠，同样也看不到别人对我的亏欠。”

闻人香努力伸着自己的头颅，却永远无法看到院前星晶石拼凑折射出的仙沐河神的脸，永远无法看清在那张脸旁边同样看得痴迷的花千树。

遥想当年，从一粒种子，被千树悉心灌溉。到此时，该是缘分尽了吧。

三日后，闻人香被九尾斩杀，化为世上最毒的毒药。花千树没有阻止，因为相比较永困于树，整日对着一个已经不再想看的人而言，顺应诅咒化为乌有才是她希望的归宿，而那个诅咒，也是永远不可化解的，除了死，除了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