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狭路 (上)(1/2)
一道石拱桥接两岸,一方岸边有一排小艇,陆上是一排河房,有商店,有民居,但无论如何,每家皆有码头;码头只有两步石阶、一根木柱,柱上绳子连系乌蓬船。.26dd.Cn
河道的另一方是宽阔的石板街,近岸又有一列小码头,但没有船。陆上是一排数十室的房子,同样商住不分,皆因它既是客栈,又是大宅。此客栈朴实古老,但试问除了宗室官府,谁有能耐雄据苏州?客栈正楼与周旁的双层房子不同,只有它的二楼飞檐,挂着「东方客栈」横匾。与它相连的大宅园林,亦是超凡脱俗;当然,即使是皇亲贵胄,也难以进出此地。
一名男子伫立於三楼,於横匾之上,居高临下地察看市况;此人正是裴衡。
他见昔日繁华昌盛的苏州,落得只有寥寥店铺开市,路人稀少,不禁摇头叹息,回首向在品茗的东方智,道:「师父,王猛已死十天,王家帮不收敛且罢,竟敢变本加厉,昨天再拐去十数妇女,幸好我帮及时阻止,否则又有池鱼遭殃,徒儿实在忍无可忍了。」东方智旁边的老人,高老亦不悦道:「四爷,我帮一向重仁义,容不得天下有此伤天害理的事,该当惩戒一下小人了。」然而东方智不愠不怒,喝一口清茶,道:「此茶太热了,还是放凉一下。」
裴衡「霍」一声取过茶杯,咕噜一声吞下,说:「师父,凉了更难咽。」
东方智对面亦有一位老人,人称吴老。他喝过一杯,徐徐笑道:「我觉得暖暖的挺好喝。」东方智再倒茶,高老嗅一下,舔一口,道:「此茶泡过三次,已苦了。」吴老亦喝一口,呵呵笑道:「不换茶叶,茶汤依旧。苦中作乐,静待甘来。」两老畅所欲言,语带禅机,东方智亦不多言。其实两人来自松江分舵,是创帮元老,均年逾八十,满面皱纹,身上长有不少老人的乌点红斑,彷佛在数算立过多少功劳。
东方智取过杯子,喝完剩余半杯,道:「两老别担心,虎丘茶甜亦回甘,苦亦回甘,冲泡区区三次,无损风味。况且我仍要细想,客栈还有甚麽茶叶,该准备甚麽水,该怎样沏。」裴衡即从柜子取出铁罐,道:「徒儿深知师父情锺虎丘,不必多虑。」东方智淡然一笑,取笑徒弟冲动,却明白徒弟一副侠骨丹心,已抑压甚久,但仍道:「好徒儿,也要待人添水,才可继续。」
其时,吴老耳朵巧动一下,遂笑道:「四爷,有人来添水了。」
此时,一人擅自开门,入来时双手置在腰後,笑道:「哈哈,吴老宝刀未老,依旧耳听八方!」此人又高又瘦,手长及膝,乌黑美髯长及膻中,脸瘦而红润,眼神凌厉,昂首阔步,令人望然生畏。此人正是东方智的三哥,东方礼。
两老比东方礼要年长一、二十年,也诚恳行礼,裴衡更是深深作揖,恭敬道:「晚辈拜见三爷!三爷依旧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但独自上来,难道没有随从伴行?」
东方礼扬一扬袖,便拈来一杯新茶,道:「放心,老夫带来十人,但刚才见有人假王家帮之名,打家劫舍,便命他们先教训狂徒,再来报到。话说回头,老夫方才入城,见路人稀少,商户闭门,难以相信此乃苏州。究竟王猛之死如何,何以闹得满城风雨?」
东方智招呼兄长就坐,倒茶道:「三哥别急,待衡儿慢慢解释。」
裴衡抱拳,假意托让後,道:「听探子回报,王猛十天前喝花酒後,回家时遭刺杀,惨得五脏俱裂,筋骨尽断,身首异处,口腔贯穿至脑後,死状惨然。几名随身的帮众亦无一生还,肢离破碎。待人发现时,只有一人尚存一息,讲出『女人』二字便死,结果王家帮凭着二字,搜索可疑女子,翻遍全府数县,仍没找到真凶。但令人不齿,乃是当初每人都义愤填膺,立誓报仇雪恨,实则有不少无耻之徒混水摸鱼,乘机打家劫舍,才闹得苏州府风声鹤唳。狗官又私受利钱,放任不管,充耳不闻,更是无法无天。」
此时,恰巧一阵凉风吹至,吹起东方礼的发须,如柳轻扬。他遂走至窗旁,望着斜阳下的苏州城,彷佛君临天下,昂首道:「寻凶报仇是一回事,为非作歹是另一回事。老夫今夜就去教训王鬼,教他们收敛。」
此际,裴衡眼中的英雄,就只有东方礼一人。
酉时,裴衡引路,东方礼带上几名近侍到王宅。王宅门外仍挂起白灯笼,门牌门框仍挂起白布,显是丧事未了。
裴衡执起门环,敲门道:「东方三爷前来拜祭王故帮主,请开门。」不久,一人开门迎接,冷瞧一眼裴衡,虽认得是东方帮的要人,但仍带着几分醉意和傲慢,半无招待之意,偏偏抬头望见身高背长的东方礼,顿时耷头耸肩,怯怯引路。
东方礼领头入宅,众人未过照壁,已闻宅内传来阵阵乐声和欢笑声;待绕过照壁,走上石板路,便瞧见客堂有十数舞伎载歌载舞,又有不少伎人围住座上男人,依偎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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