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饥肠辘辘(1/2)
秦周同源,均起西陲;
秦为诸侯,而秦周分离;
离五百年,而大合于秦;
合十七年,则霸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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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献公二十二年(公元前三六三年),秦都栎阳。
沉沉夜色中,栎阳城中漆黑一片,只有王室宫殿处闪烁着几点灯火。
说是宫殿,也不过是比周围那些低矮简陋的泥土民房,稍稍高大些的六进庭院而已。
宫殿内室,油灯昏暗。此时的秦国,历经几代昏主,内乱纷扰、外战不断、丢土弃地、人口稀少,到了当下秦公历经波折回秦即位之时,国家本积贫累弱,加之又连续与魏国征战二十年,国力耗费巨大,现在竟是连灯油这样的普通消耗品,对公室而言都算是昂贵之物了,只能尽量节约,更遑论民间。
夜已深,昏暗飘摇的油灯光下,老秦公嬴师隰(即秦献公,献公是其死后的谥号)庞眉皓发,覆手而立,对着墙上一幅牛皮地图,长时间矗立不动。
他的眼光死死地钉在那图上的河西之地,如刀似刃!
河西之地,是黄河与洛水之间的一片广袤沃土(今天陕西境内),秦穆公时归于秦国版图,但后来,又被魏国吴起夺了去。这片肥沃的土地,对于地处西陲穷山恶水的秦国来说,实在是太过珍贵。
老秦公盯着那图,思绪万千:自己即位二十余年来,宵衣旰食励精图治,为夺回河西之地,亲自率领老秦子弟与魏军大小激战三十余次,无一败绩。特别是去年在黄河西岸与魏军的石门大战,更是斩首六万,一举收复了秦国的东部门户函谷关,连周天子都遣特使送来“黼黻”——战神礼服表示庆贺。“石门大捷”,必将留名青史,但现在河西之地,毕竟还有大部分在可恨的魏国手中,而本贫弱的秦国,对经年累月的战争,竟已有不堪重负之象。
自己以战养战的治国策略,还能坚持下去吗?
自己有生之年,恢复秦国先祖穆公时代的光荣之梦,还能成真吗?
老秦公嬴师隰禁不住百感交集……
“公父,夜已深,还是早些歇息吧……”却是长公子嬴虔今夜当值,见书房灯火未灭,心疼父亲已然老迈却日夜操劳国事,忍不住进来劝他早点休息。
秦公听见嬴虔进来,悠悠转过身:“是赢虔啊……为父尚未困乏,便在这里想些事情……对了,渠梁走了吗?”
嬴虔双手一辑,俯身恭敬答道:“渠梁午食后便已前往雍城督视秋收去也,今年风雨皆顺,必是丰年,请公父放心。”
老秦公口中的“渠梁”,是他的另一个儿子。
秦公嬴师隰的长子嬴虔,次子嬴渠梁,一庶一嫡。
长公子虔勇冠三军,性烈如火,兼修内明,在秦军中威望赫赫;
仲公子渠梁比公子虔小三岁,文武俱备,沉稳若水,加之是正妻嫡出,在国中亦颇有人望。
两个儿子若老秦公的左膀右臂,而老秦公对他们亦是一视同仁。
听了赢虔的回答,老秦公满意地点点头,旋即又面色一沉,斩钉截铁地道:
“来年,我必要亲手从魏人手中彻底夺回河西之地!以安我老秦民生!以慰我赢氏祖宗!”
听到公父明誓,嬴虔倍感激奋,厚重的嗓音昂声应了一句老秦人的军誓:
“大秦烈烈兮,煌煌同仇!”
……
退出公父的书房,长公子赢虔一想到来年即将再次对魏开战,内心便激动不已……
咱秦国是穷,穷得已象个十天没东西下肚的乞丐,随时都可能倒地而毙,然而当年秦国都城从雍城迁来栎阳,公父在那“迁都大典”上对着国人说的话语,言犹在耳,一旦想起便令人热血奔涌:
“秦国贫弱,不战则无土载粮,战则犹有生机!我嬴师隰迁都栎阳,以明东抵魏国、死夺河西之志!”
“战而死,虽死犹生;不战而生,虽生亦死!”
……
如今的秦国,好比那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狼,日日磨牙不已,不正是为了从魏国老虎口中抢回河西,吞入腹中才能心安么?
赢虔紧握青铜剑柄,心中暗暗发誓:作为嬴氏子孙,只有于国于家不畏牺牲的猎猎英魂,才有享用故都雍城嬴氏宗庙里,那缭缭青烟的资格。为了能重现穆公霸图,我必和自己的公父一样,为夺河西,不死不休!哪怕自己血洒疆场马革裹尸,又何怯哉?
旋即又抬头望向那沉沉夜色中的浩瀚夜空,正心潮激荡,赢虔却突然看见天际边一道流星划过,在自己眼底留下一闪而过的白芒……看那流星落下之地,不正是故都雍城方向?
他心里咯噔一下,“天启异象,福兮祸兮?……渠梁去了雍城督视秋收,却不知此刻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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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划过之地:栎阳以西三百里,秦国故都雍城外,老孟里。
传说流星划过,必是有天宿下凡,成王成将,然而老孟里这个隶民村这些天却跟往常一样又破又烂,平平淡淡,没啥稀奇事发生啊——只不过多了一个在这乱世见惯不怪的难民,也能算稀奇事么?
难民陈黑水躺在一堆干黍杆上,已是深夜,仍是不能入睡,辗转反侧,泪流涟涟。
此刻他并非因为自己莫名其妙回到古代而惶恐、或者因为想家而悲愁——他现在还没那条件去在乎什么精神需求,实在是,太***饿啦!
马勒戈壁,这整整一天,孟伯就只给我端来了一碗半干不稀的黍米粥,和半截不知道是啥的从土里挖出来的植物疙瘩。如果在现代,即使我生活条件再差,这样的所谓“食物”,也会毫不犹豫地倒去喂猪!
今天,我把自己当成了猪……
风卷残云般干掉了粥和块茎,完全没有经过味蕾,只为填补胃里的空虚。
不吃,不吃就要死!
因为昨天前天,还有上前天,也只有这样的一顿所谓“食物”,在下午天黑前由孟伯端到我的面前。
孟伯告诉我,这叫“对食”。即昨天和今天同一时刻相对,只有这么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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