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故都囚徒(2/2)
孟修竹握起拳头,食指关节突出,对着孟壑的头作欲打之状:“不准!你再不动身,看我不敲你满头大包!”
孟壑哈哈大笑两声,说:“罢了罢了,孟家上下谁敢惹你这小妖,除非嫌命长。咱们这就去吧……”
雍城外孟家庄园马厩里,孟修竹看见那匹通体枣红色高大胡马,时而摸摸它的脸颊,时而抓抓它的马鬃,高兴得手舞足蹈,象个刚得到糖果的孩子。孟壑在旁边看着她,脸上挂满微笑。
而此刻在雍城苦牢中,另一个人却一脸愁容,内心被懊恼、痛苦百般煎熬,浑如身处十八层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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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队把黑水带回雍城,嬴渠梁对他诅咒自己老爸去死的事情很是生气,交待雍城令依律发落后便返回了栎阳,让黑水根本没有再分辨的机会。而雍城令赢山本来就认为他是个混进秦国的江湖骗子,觉得对这样的小角色也没必要再勘问、庭审等大动干戈,懒得多问,便直接下了“犯上妄言,扰乱民心,入隶籍,判徒刑”的投狱令,将他投入了雍城苦牢,不再鸟他。
本来一心想依附仲公子作个达官显贵的,转眼间却成了刑徒、奴隶,现实与梦想之间巨大的反差撕碎了黑水的心肺,让他对自己愚蠢的言行无比后悔。不过虽然懊恼,在搞清了“徒刑”的意思后,他又有些庆幸,毕竟在这被后世称为“暴秦”的时代,自己犯上咒君,竟没有被判斩足、劓、黥等酷刑,这结果好像还不算太差。特别是想起如果被判宫刑的惨状,黑水摸摸自己的弟弟,鸡皮疙瘩已掉了一地。还好,没让自己去当太史公司马迁那样的角色,已经是四方大神保佑了。
秦时“徒刑”是最常用的刑罚,一是涉及处罚面比较广,从盗窃、伤人到官吏的严重渎职,都可以判徒刑;二是判罚的大批服徒刑者成了为秦王朝无偿劳动的苦力。史载秦二世胡亥在修建骊山陵墓等大规模工程时,使用的刑徒达七十万人之多,不过这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此时的秦国尚未进入“凡事皆有法式”的法治时代,且“古之民朴以厚”,人民淳朴尚勤,举国上下几乎没有流盗疲民,罪犯自然就少。偶有被处徒刑的,也一般是些私斗仇杀伤人者。
因此雍城苦牢一直生意冷清,当黑水被丢到苦牢时,好久没见过新面孔的牢头西魄丁简直有点喜出望外——这段时间官府劳役任务繁重,他正愁人手不够呢!
于是,一种对现代人而言全新的秦国刑徒生活,展现在黑水的面前,令他哭笑不得。
苦牢中三十几号大男人,挤在一大间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若不外出苦役或修兵,吃喝拉撒均在其中,污浊之气简直令人窒息。
晚上睡在木头大通铺上,又冷又硬,头几晚黑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再这样下去怕是会神经衰弱。
但是很快他便练成了沾铺即睡的神功,这全是苦役和修兵的功劳——累成那样,使人在任何地方都能象猪一样地迅速入眠。
吃饭主食是大渣子,这是一种用豆渣作成的窝头状东西,又干又硬,难以下咽。不过唯一的好处是为保证刑徒们的体力,分量上基本管够。
刑徒的生活也非常规律。三天苦役,一天修兵,逢月十五休息一天(还挺人性化)。周而复始、循环不断。
苦役,可以把刑徒队看成是集建筑队、包工队、棒棒军、掏粪工、市政设施维修队等职能于一体的,具有极高执行力的超强民工队。执行力想不高也不行,毕竟国家**系统的绩效管理手段很牛逼,没那么多道理可讲,想干就干,不干去死,也没炒鱿鱼一说。
当黑水干着那些挖坑、抬土、夯墙、拾粪等等又脏又累的苦活,开始还骂骂咧咧,后来连骂的力气也没了,一天下来骨头都要散架一般。众刑徒都嘲笑他,说一个书生没干过农活,太不经事。
干三天苦役,紧接着就要修兵一天。
修兵,是这战争频发的年代里,各国普遍采取的人力资源增补手段之一。囚犯一般均为青壮劳力,还需国府供粮养着,战时不用岂不是非常浪费?因此秦国祖制:刑徒闲时苦役,战时充军。既然战时要充军,如果平时不“修理”一下,战场上会直接成死人,甚至引发兵溃,毫无用处不说反成累赘。因此在苦牢里才有了“修兵”一说,可看作是日常对刑徒的简单军事训练。
头三天苦役完后,黑水已经累得要虚脱,听说第四天是修兵,心里想着既然是简单的军事训练,无非站站队形,比划比划军姿之类,肯定要比苦役好过得多,直呼感谢曾哥保佑。
真正体会了具体的“修兵”,他又开始诅咒那些说“信曾哥,得永生”的人。别看第一次修兵内容很简单,就一个字:跑!
不过就这第一次,黑水差点就被修理成残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