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猎神与神猎(三)(七千)(2/2)
“朕在想怎么奖励你才好,金丝雀。要不然就奖励你在我身边呆一辈子吧。”迪蒙豪迈地笑起来,黑暗魔力的雾气从他身边散去,露出棱角分明的阳刚脸庞。
“嘁~谁稀罕呢。”天问皱皱鼻子,又被月之痕拉过去了。
巴卡尔缩小了身形,在迪蒙身边悄声道:“你看起来有些不对劲。”
“毕竟蜘蛛还是逃掉了,和胜利失之交臂。”迪蒙脸色阴沉下来,“而且我担心罗丝的报复……”
“嘿,迪蒙,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凯里奥扛着长刃,一只手大大咧咧地叉在腰间。
迪蒙摇摇头:“我无所畏惧,但我的金丝雀还是有些脆弱。”恶魔向来有话直说,从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尤其是对朋友。
凯里奥笑起来:“他在成为你的软肋。”
“不,”迪蒙看着双臂搂起倾语的天问,脸上露出和天问如出一辙的笑意,“他使我更强健。”
今天的猎神活动落下帷幕,以猎神者占大优势收场了。但蛛后罗丝终究是活了下来,那点伤势对神灵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就算心脏被挖掉,也只需要一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这次的小胜利只会换来罗丝更疯狂的报复,恐怕猎神者的名字已经出现在罗丝的黑名单上了吧,那还真是……令人期待呢!
站在这里的猎神者,无一不是勇敢者,从来不怕事。来自神灵的挑战,没有什么比这更叫人热血沸腾的了吧。
猎神者交换了欢庆的酒杯,离开了这片狼藉的战场,留下的只有这片弥漫着毒液和魔焰的破败战场——如果在荒凉的沙漠还有什么地方能够称为废墟的话,那无疑就是这里了。
或许若干年后,这里也会被称为神迹吧。
“摩丝庄园?”仙音扬扬手里的传送卷轴,看着月之痕的伙伴们。胜利嘛,好像是一个不错的聚餐理由呢。
“嗯~我想去一趟迪芬斯。”天问想了想回答道,约德大教堂那可是自己名正言顺的领地,日常巡视一番也无可厚非吧。
倾语抬起脸:“哥哥要去教堂吗?”
“嗯,我可不希望在我没注意的时候,教廷把我的合法领地没收。”天问咧嘴而笑,显然带着危险的意味。这座约德大教堂,天问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安德烈虽然老了,但看起来还不傻。”乌星转悠着手弩,顺手掏出另一张传送卷轴,“在下可否有幸拜访您的领地呢,领主大人?”
“啊哈,荣幸之至。”天问笑起来,撕开前往迪芬斯王城的传送卷轴。
月之痕在夕阳余晖下降临到迪芬斯王城,炊烟升腾在晚风中飘散,街道上还有不少孩子嬉戏追逐,然后被家长从巷子里传来的喊话逮回家吃饭。如果不是街道上明显增加的守卫,迪芬斯王城看不出丝毫战争的气息。
不是没有战乱,而是有人把黑暗挡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
天问眨眨眼,他看见远方的鲜血和灵魂汇聚成河,汹涌澎湃灌进冥河,归于波澜不惊。
“走吧。”天问压着兜帽,低头领路走向约德大教堂,他知道那些各组织安排的密探用隐晦而畏惧的眼神看着月之痕一行人,在阴暗的角落里隐藏好身形,把情报活着带出去。
“如果你讨厌的话,我可以……”
“不,大长老。”天问摇摇头,“你知道的,生命。”
“如你所愿。”
约德要塞静静地矗立在建筑群里,焦黑的火焰痕迹依然没有改变,破败而萧索,即使是最顽劣的孩童,最英勇的卫兵也会忌讳地绕开这里,这个充满哀嚎和亡魂的恐怖教堂,没人能忘记那天雨后的简陋火葬,烧焦尸体的气味弥漫了半个城市。
那里闹鬼!
迪芬斯的居民都相信这一点,尤其是越来越多降临者尝试强行进入而化成传送阵的复活白光后,所有人对约德大教堂更是畏之如虎,自发地竖起警示牌,封锁了约德大教堂连同周围不小的地区。
不过,当天问站到约德大教堂门前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皱眉头。因为他发现自己布置的铭文被触发过,那是激发监测型铭文。更加精神波动的波纹,只有心平气和的人才能推开折扇约德大教堂的门。然而,它确实被推开过。
闹鬼,这可不只是迪芬斯王城的居民在开玩笑,或者以讹传讹,确实是天问留下的几个幽灵在恶作剧。但现在似乎被某种力量隔绝了信息。
“让我看看,谁先来一步。”天问轻声自言自语,开门人帝恩斯为主人推开了大门,大门背后被许多铭文加持的纹路暂时熄灭。月之痕摆着雍容华贵的风轻云淡步入约德大教堂。
“娜娜丝,”天问对着阴暗的空气轻声呼唤一声,“你们在吗?”
“是的,我主,我们都在。”四位美丽幽灵少女从虚空中浮现出身形,优雅地牵裙行礼。她们整齐的声音如同美妙的歌声,悦耳动听。
“你们有话要说吧?”天问淡笑着摘下兜帽,从容不迫地踏进外殿,约德大教堂的大门缓缓闭合,外殿只剩下黄昏的黯淡光线透过彩窗,绚丽而晦暗的光线让约德大教堂内部看起来满是朦胧而梦幻的色彩。
四位幽灵少女跟随在月之痕身后:“我主,两天前有客人到访。”
“客人吗?”天问自言自语般地呢喃一句。他还记得自己给四位幽灵少女的吩咐。谁握着武器进来就是犯罪,谁从缝隙进来就是犯罪,谁的靴子玷污这地就是犯罪。但唯有赤脚敲大门求访的人是我的客人,要善待且保护。
那么,我似乎已经猜到客人是谁了。
“好久不见,光明圣女殿下,或者说,薇薇安。”天问迈入内殿,淡笑着看向那道安静坐在首排长椅上祈祷的白袍人影。确实,在来到约德大教堂之前天问也万万没想到薇薇安逃离光明教廷后竟然躲到约德大教堂来。
这算不算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我,是不是应该拜见领主大人呢?”薇薇安从长祷中苏醒过来,在昏暗中侧过脸露出一个凄美的笑容。
凄美,嗯,没错。
天问带着月之痕路过头顶的悬空大厅,走向前排的长椅:“你在开玩笑吗?曾经我认识的薇薇安可是不拘小节的,不是吗?”
薇薇安似乎在光明教廷中尽数打磨去了曾经身为赏金猎人的锐气,她就像一位真正的温和圣女一般,高贵而平静地摇摇头。从长椅上站起身,面向迎面走来的月之痕,深邃的眼睛里藏着悠长而凄切的情绪。
“我想,我应该说对不起。”
“并不是坏事,你可是第一个拜访我领地的人——如果你觉得这里还算过得去。”天问摆摆手,淡笑着找位置坐下。“坐吧,这里没外人。”
薇薇安并没有坐下,而是直视着天问:“我说的并不是这件事,天问,天启者,恶魔,亡灵法师,我想说的是这个世界伤害了你,如果我能够代表世界忏悔的话……”
“你除了自己谁也代表不了,薇薇安,就像我不能代表世界向神明忏悔,也不能代表恶魔在仇恨中烟消云散一样。你能代表的只有你自己,况且,我从来不需要谁向我求宽恕,因为我不会记恨谁。”天问摆摆手,并不想提这件事。薇薇安可能真的是因为天问被钉火刑架才逃离光明教廷的,那这样还真是……荒唐。
薇薇安失落地低下头,看不出往日的骄傲和浮躁,那个叫嚣着要取天问项上人头的刺客变成一个安静而深沉的忏悔者:“是吗?”
“你看起来过得并不好。”天问很顺手地把倾语抱在怀里。
薇薇安缓缓坐下:“这种时候,谁也过不好。”
“还有更不好的呢。”天问轻笑起来,“我这样告诉你,今天蛛后罗丝降临在北漠,明天或者后天,黑暗精灵就会从地底世界出来,带着被奴役的地底世界各族,他们会举剑起来。”
薇薇安摇摇头:“用不着跟我说这些,我不会回光明教廷去的。我是薇薇安,而不是什么圣女殿下。我再也不想和他们为伍,做他们的共犯,因为我已经知道这是错的。”
“不是的,薇薇安。”天问对这个一时兴起而栽培的圣女很满意,“这种事情,没有绝对的正确或错误。对于组织乃至整个大陆来说,一个潜藏在大陆高层的恶魔被绑在火刑架上是非常鼓舞军心的事情,如果能够一劳永逸那更是再好不过。当然,或许对一些人来说这不划算……嘶,好吧,我错了。”
听到军团长服软,大长老才哼哼地放开扭着恶魔腰间软肉的手。哼,不划算?这家伙是把自己当商品吗,那为什么不把自己卖给我?
“但是我已经知道这绝不是正义!”薇薇安抬起自己翠绿的眸子,“至少,我没办法再假装不知道,假装不闻不问。我不想变成曾经我厌恶的人,所以我逃出来了。”
“自由的选择。”天问蹭蹭怀里的小萝莉,在冬天的寒气里获得不少温暖。“真是让人羡慕呢。”
“但我很迷茫,我不知道前方的路在哪里,不知道该前往哪里。”
“你知道的,不是吗?你在祈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选择了——约德大教堂。”天问笑起来,歪歪斜斜地坐在长椅上,半边身子依偎到乌星身上,寻找更多暖意。
四位幽灵少女点燃了水晶灯,续而安安静静地漂浮在亡灵法师周围,主人的气息让她们感到亲近而舒适。
“是啊,我不是来了吗?”薇薇安仿佛在自言自语给自己鼓起勇气,淡笑着,模仿天问嘴角的弧度。
“你很清楚你追逐的,你也知道要怎么做并且正在做。你是有信仰的人,自由和爱都在你手中,你是晓得的,你从来不是一无所有。”恶魔在水晶灯的柔和灯光下淡笑着,安逸而高贵。红色袍子衬托的美丽真实又有些虚幻,灯光在他睫毛上跳动,在眼下撒一片浓郁的阴影。
“是啊,我希望能做您的修女,恶魔领主。”薇薇安抬起头。
“嗯哼?”天问挑挑眉头,“我手里既没有真理,也没有永生。能够给你的只不过是这残破的约德大教堂……”
“这就够了,一个安身之所。就当我在为自己赎罪吧,如果我不能代表其他任何人,那我为自己忏悔好了。”薇薇安直视着天问,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天问无奈地耸耸肩,他知道薇薇安的想法,但这根本没必要——月之痕的军团长不会记恨任何人。
“你知道我的诫命吗,修女?”
“愿闻其详。”
“不可辜负信仰。”
……
这一日,有风从北方刮起,移动森林在旷野飒飒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