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故识重逢意阑兴,四方齐聚当忠士 中(1/2)
且看三人样貌:
居中一位老者背带头陀,发髻泛白,一身破衣好似行乞之人,可他的双眼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
左边一人,幽深蓝眸,双眼发出的光芒清澈澄亮,谡谡风来,那一袭柳绿衣衫随风姿舞,五尺长的青玉柳杖执在手中一连绕了三转,虽是缄默无话,可他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清逸怡人。
右边一人,与蓝眸人年纪相仿,浓眉大眼,世家打扮,一把利剑举在手中,使得那肃清的面上更添了一份将才之风。
李记将这三人打量过后,也知这三人非一般草莽,当下冷言喝道:“何人拦阻?”说话间,手中细剑直对迎面三人晃了几晃。
蓝眸人未有任何言语,只一脸漠然之容瞅了眼手上的玉柳杖,右边那年轻人的脸上滑过一丝忿然,却硬是压了下去,瞪了李记一眼。
那老者却在此时摸须一叹,上前几步道:“区区贱名不提也罢!”
李记冷眼瞅过两位年轻人,在听了老者此番话之后,转而将目光移至那老者身上,道:“既然如此,那便请前辈让开,免伤和气!”
语音刚落,老者右侧的年轻人一个箭步挡住柳枫,这快如电闪的一个举动顿让众人一愣,就连他身后的柳枫也不由得惊讶。
随李记而来的人群中猛然见到一人跃了出来,一边狠狠抖着手中剑,一边冲李记说话,道:“李公子,何必管那么多呢?既然他们肯帮姓柳的,一定是一伙的,城里百姓死的无辜,我们答应了张判司捉拿凶手,今日誓要拿下姓柳的!”
他当下将三尺八寸长剑往出一亮,开始摆开了架势……
听的此话,柳枫震怒的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年轻人,冲李记那头怒道:“哼,原来你们认为是柳枫杀的人?”
李记望了眼他的神情,似乎感到有些意外,脱口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柳枫瞥了他一眼,道:“我有必要这么做吗?”说着,不由轻眼扫过李记一干人,浅浅一笑的仰起首道:“就算是我杀的,你们又能奈我何?”
这话说的时候,余光微侧,除了高傲,竟是满脸的不在乎……
李记一听此言,面上闪过一丝遗憾,有些凄酸的盯着他道:“柳枫,李记待你怎样?你何苦如此对待城内百姓,难道只为你那南唐太尉可以坐得安稳些么?”
且说此话字字铿锵,此处虽是一座偏远的小城池,却已属大周国地界,李记能如此肯定柳枫是凶手,自然是联系到别的地方去了!
其他人听的这番分析,也觉得有理,难道南唐太尉潜伏城内,蓄意挑衅两国战事?这么一想间,李记身后那些人纷纷一脸忿然的逼向柳枫。
柳枫只将身子侧过不去看那些人,更不作答,双目冷如冰霜,泛出阵阵寒光出来,显然已经气急……
那老者听了李记唤那一声‘柳枫’之后,倒是一直盯着柳枫上下打量,双眼在望向柳枫片时之后竟是一阵激动狂喜,说话也开始了颤抖,道:“你……真是柳枫?”
柳枫此刻正在气头上,却在老者此番问话后以为有人怀疑他的身份而恼怒,不耐烦的道:“从无作假!”
老者没有在意他的态度,只在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后双眼流下泪来,猛然一个转首,仰天叹道:“有希望,有希望了……”
老者似乎太过激动,竟是喜极而泣,连连对天说话,语无伦次之言顿让周身一干人莫名其妙。
那蓝眸人见他举止失措,忙过来搀扶过老者道:“爹,你真的确定是他?”
老者一个劲儿的点头,激动无比间,又转首去看柳枫,边看边道:“像,太像了……”正说着,猛然抬起一手指着柳枫道:“我且问你,你本家是否姓李?你父是否化名柳姓睿凡?”
此话未落,柳枫已然怔住,大感意外,心中暗道:他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也不知那老者是何来历,又想起这次离开金陵后,沿途事事不顺,似乎一个针对自己的阴谋正在悄悄地进行着,他的身份、经历已然曝在了众人的眼皮底下,好像所有人都看透了他,对他的行迹了如指掌,在暗处一次次的对付他!
想至此,柳枫便极是不快,微微蹙起眉头,回了那个老者一个漠然的神情。
那老者倒是不怎么介意他的态度,只道自己猜的**不离十,嘴角边顺势浮起一抹喜悦的笑容。
却在此时,一旁的李记猛地扬开细剑,冷言道:“李枫大人,当日醉心湖一遇,知己天涯逢,观景船失火,多谢你派人救了我与秋梦,正是在那太尉驿馆之内,秋梦才对李记大大改观,这份恩德,李记没齿难忘,但……嗜杀无辜平民,罪大于恩,李记不能视若无睹,得罪了!”语罢,便是作势开战。
只听一声脆而有力的声音截住李记道:“慢!”天绍青蓦地走了出来,对着李记仰起首来,微嗔道:“李公子仅是凭空推测,便认定柳大哥杀人,我有不服!”
李记还未答话,李记旁边一个人已然冲上前来,道:“你们一起的,你当然袒护他了!”
天绍青横过双目于那人,冷言回道:“如果我有证据呢?”
语落,李记脸上落下几分意外,双眼闪起一道光亮,道:“你真有证据?”
天绍青点头,继而从身上掏出一件物事,柳枫似乎猜到她的用意正准备拦她,她已不顾柳枫欲拦的神情,缓缓走近李记,神秘的让那李记瞥过物事几眼,李记惊讶之间望了眼天绍青,二人目光一阵对视。
天绍青忽的仰首对上众人的目光,对准李记纵声道:“绍青可以保证,柳大哥绝不会杀人!”
说至此处,她又将物事收在怀内走开了两步,双目虽是侧过,却对着一旁的李记,道:“如果你信得过我,我们另找别处说话,如何?”那盈目中带着不平后的几丝自信,此刻看去,竟是镇定自若……
李记点头。
几人再次回到李宅,直接进了李记的房间,李记关好门窗,方秋梦守在房外……
那老者三人也在其列,三人自称柳枫故友,也愿于柳枫作证。
李记目光锐利的扫向柳枫,厉声质问道:“你……真是李唐贵胄?”
天绍青一把举起手里的李唐残玉,抬高声音道:“有此玉为证,李公子还不相信吗?这上面刻得清清楚楚,李唐的玉佩难道还有假么?”
“这——”李记一下哑口无言。
天绍青抿嘴一笑,知晓李记心中定然还有不解的疑问,当下轻手握着残玉,踱开步道:“我看过那些人的剑伤,其手法与这玉佩上的剑痕如出一辙,能劈此剑者,气到,手到,眼到,心到,力到,发出的力不单准,而且稳,剑气入骨几寸游刃有余,能如此拿捏得当,定然是绝世高手,李公子方才也见过这玉佩上剑痕,虽然经过修补,可这残缺痕迹至少已有二十多年,试想想,那时的柳大哥还未出生,凶手又怎么会是柳大哥呢?”
说至此处,她不由望了眼柳枫面色,极力避过触及柳枫心里仇恨的往事,知道他是不屑与人争辩,所以当李记误会他时不解释,可长此下去,或者说一个处理不慎真会打起来,若然那时又要如何做法?
天绍青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柳枫似乎越来越固执,想法越来越偏激,行事手段越来越狠力,这让她十分担心柳枫的将来,难道说冥冥中有天数?早已注定了柳枫的一切?
柳枫的天数是什么呢?天绍青努力撇开那些思绪,又对李记说道:“我虽然不能肯定杀人者是否同一个人,可我相信这个人一定不是柳大哥,如此对待百姓,柳大哥绝不会这么做,如果要攻下大周国,他大可领兵数万,挥军而来,何必落下这不好的名声呢?”
看着李记的神情,天绍青又道:“此次若非为了绍青,柳大哥根本就不会来此地,李公子,相信你是明辨是非的人,我说的这些,你一早便有疑问,是不是?”
李记微微点头,接口道:“你说的不错,李记实难相信李枫会因此连杀无辜数人,纵然他已身为南唐太尉,有着莫大的嫌疑——”
李记忽然冲柳枫抱过一拳,道:“李大人,请恕李记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你们二人深夜离开,太招人非议,故而出此下策,李记只想弄个明白,为了城里百姓,就算生死知交又如何?”
李记苦笑了一声,颔首道:“还请见谅!”
听的此话,柳枫一下笑了,走近李记道:“此等小事,李枫并未放在心上……”
与李记相望一眼,柳枫脸上滑过一丝迟疑,道:“不过我有一事想问……”
李记正要问何事之时,却见一旁那老者趁众人不备,抢过了天绍青手里的玉佩,口中强调道:“请借老夫一观!”
天绍青直被他的举动弄得猝不及防,正自吃惊间,便见老者来回翻着玉佩,双眼在盯着玉佩上的字迹时不断抖动着双手,蓦然惊颤道:“是真的,是真的!”
猛然大喊了这一声,竟朝柳枫跪了下去,道:“蓝鹰翔参见少主!”
屋里人皆是一愣,柳枫更是意外!
蓝眸人与此同时过去搀扶那老者,却被蓝鹰翔一把推开,并叱了一句:“少宝,还不跪下!”
蓝少宝迟疑了片刻,蓝鹰翔已然回过首来冲身后的另一人道:“世龙,怎么你也不肯吗?”
柳世龙愣了一下,向柳枫行了一礼,道:“柳忼之子柳世龙见过少主!”
柳枫长身玉立,望着这三人猛然间意识到不对,冷言喝道:“起来!”
“谢少主!”蓝鹰翔等人急急起身。
柳枫走开两步,侧过双目道:“你们究竟何人?”
蓝鹰翔这才道:“少主有所不知,魏王李继岌生前有四个侍卫,感情极好,鹰翔便是那贴身第三卫,当年魏王不幸惨遭奸人杀害,鹰翔无奈只好隐姓埋名,退居四方镇,多年以种植花草为名,希望借以找出杀人真凶,可惜一无所获。不日前,江湖上突然传出消息,魏王有后,更传少主已为李璟帐下太尉,又听说少主以柳姓化名柳枫在这一带出现,我等不知是否属实,便出来探探虚实,先前我们已在城内追查过少主行踪,还好赶得及见少主一面,鹰翔死而无憾,我主有后了!”
蓝鹰翔一下感慨万千,激动的道:“请恕鹰翔来迟一步,少主受苦了!”
柳枫瞪时明了,见他又要跪下,忙伸手搀扶过,道:“不必如此!”
这一下,他的语气却是缓下来不少,蓝鹰翔见状,更是感动,直瞅着柳枫流下泪来。
柳枫看他一身褴褛,白发裹头,不免有些触动。
这时,就见柳世龙猛然走出来,道:“我爹原本姓陆,是魏王第四位随从,后来魏王不幸遇害,李嗣源的朝廷又四处格杀魏王亲信,爹只好改名换姓柳忼,当年魏王正是以柳姓化名,爹从来没有忘记复仇的这一天,只可惜,两年前,他已然病逝,再也看不到少主今日成就!”
一时感怀身世,柳世龙竟默然无话——
此刻柳枫忽然有些明白他们为何执意跟着自己,心里不免一叹,可还是有些狐疑索绕心头,不敢轻信,等到蓝鹰翔慢慢拿出侍卫令牌,他一下震惊不已,他认得,那真的是先唐之令,七岁那年外公凌万山也有一块类似的令牌,只不过官衔不一样。
随即,柳世龙也缓缓掏出一块令牌,递于柳枫道:“这是家父留给我的,与蓝前辈的一样,少主见过此物,应该深信我们绝非冒充!”
天色渐暗,光线不是很好,李记匆匆点燃油灯,柳枫瞅着他的背影,猛地厉声喝道:“李记,我且问你,你一身剑法从何处学来?你昨夜所弹琴曲又是何人传授?”
李记没料想他会问起这个,难免有些不快,冷冷道:“此乃家传剑法,琴曲也是我娘所传,你因何有此一问?”
“因何?”柳枫蓦然轻笑,拿过天绍青的剑,冷然道:“你看好了!”
小屋虽不宽敞,可柳枫短短几招剑法拿捏精准得当,身形步法只在方寸之距,那剑起剑落已然惊诧李记,直望着柳枫凌厉剑招呆呆愣住,道:“你怎么会?怎么可能?这是我爹所授,而他早在我十六岁那年已经过世,他生平从未踏出李宅半步……”说至此处,几乎是震声怒吼,多年来他一直隐藏自身剑法,想那柳枫绝非偷招之人,怎么会?他简直难以置信。
柳枫倏地一扔利剑,天绍青忙俯身去捡。
柳枫厉声道:“我告诉你,不止是剑招相同,你所弹琴曲柳枫四岁便已纯熟,这根本就是我李家留下的东西,你怎么会的?”
那双朗目冷冷泛寒,震怒之言令李记不由一颤,摇头道:“我不知道,爹娘早已过世,你问我,我该去问谁呢?”
柳枫忽的一阵冷笑,疾言道:“那你就问问你爹在天之灵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你怀疑我爹杀人?”李记禁不住身形一震,连他自己也开始有些怀疑,可想起生父那慈爱的双眼,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柳枫直盯着他,道:“你有更好的解释吗?”
“我……”李记一下答不上话来,定在当地,愣了许久。
听得二人言语相击,蓝鹰翔的双目不禁齐齐打量李记,眼神扫过,竟是一阵欣喜,单指对着李记道:“李记,老夫问你,你爹娘姓甚名谁?”
李记没料的蓝鹰翔有此一问,不耐的道:“我姓李,我爹自然姓李!”
蓝鹰翔急急一叹,指着他振声道:“老夫知道,你且答我话来!”
李记默然顿了片刻,这才答道:“李忠唐,我娘——杜屏音!”
蓝鹰翔喃喃道:“杜屏音?李忠唐?”他似乎有些迷茫,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最后又望了李记一眼,忽然喜道:“是了,一定是他!”
他那激动之举令余下几人大惑不解,蓝鹰翔喟然一叹,道:“二十多年了,杨鹄,想不到你藏匿在此,鹰翔还以为你已随主公先逝,原来你也改名换姓,忠唐忠唐,你可知道,少主已然回来,这李唐分散的江山迟早要归我大唐……”
李记似是无比惊诧,瞪大双眼,颤声道:“你……你说什么?我爹原来不叫李忠唐?”
蓝鹰翔点头一应,道:“不错,他与我等一样,正是魏王第一位随从!”此话一出,震霎众人,李记猛然一颤,那父子一起的童年竟是一下涌现眼前……
柳枫一脸肃容,虽有感怀,但还是听着蓝鹰翔接下话道:“那一年庄宗猝死,逆臣李嗣源犯上作乱,魏王闻讯赶回服丧。我在京听到这个消息,有人要对魏王不利,欲在途中伏击魏王,斩杀之。我与陆忼急忙赶去通报,岂料遭人暗算,重伤下陆忼与我走散,后来听闻魏王已去,朝廷为了掩饰罪行,妄称自缢而死。鹰翔苦苦寻觅,然陆忼不知去向,杨鹄下落不明,余下一个侍卫游慕也已自尽追随主公而去,老夫本以为四人中只剩下鹰翔一个人,哪曾想四方阁竟然遇到陆忼的后人……”
说话间,蓝鹰翔看了眼柳世龙,道:“后来鹰翔才得知陆忼改姓柳,而世龙更救了少宝一命……”
那边柳枫听着这番话,眼前好似浮现了当年之事,那不解之谜困扰他多年,如今终于渐有揭开,只是那杀父真凶还未曾露面,此人绝不简单,连日来途中设下重重埋伏,又在那小村外辱骂自己先祖……
城里百姓无辜,此人未免太过残忍,如此就想置他于死地,也太小瞧于他,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又要使出那剑招露出破绽,明知道那剑气会令他生疑,究竟那凶手是何方神圣呢?
暗自压下疑问,柳枫只问了一句不相干的事情:“那你们又是如何识得对方身份的?”
此话一落,柳世龙亮出令牌道:“少主忘了这块令牌吗?我爹去世时早已告知一切,当我知晓蓝前辈真名时,已然猜到几分。这很容易,我们两人一看令牌便知一切,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传言:魏王有后,更贵为南唐太尉,我们不知真假,但也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甘愿做出牺牲!”
蓝鹰翔见李记默然不语,柳枫又似有狐疑,便喟叹道:“当年杨鹄最得魏王心意,因他早早成亲,那杜屏音我们都见过,杜屏音好音律,记性甚好,听过几次魏王琴音,便可以独自弹奏,而杨鹄自小跟随魏王,剑法乃魏王亲授,并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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