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故识重逢意阑兴,愕然四方尽忠士(中)(1/2)
三人样貌,居中一位老者背带头陀,发髻泛白,一身破衣好似行乞之人;左边一人,幽深蓝眸,柳绿衣衫,玉柳执手杖翻飞,更显清风潇洒,只是脸上有抹凄凄怜人之情;右边一人,浓眉大眼,世家打扮,一把利剑凌空划过,颇有将才之风,脸挂肃容,泠泠瞪视众人。
李记等人一番打量之后,也知来人定非草莽,当下冷言一喝:“何人拦阻?”手中细剑直对他们晃了几晃。
蓝眸人未有任何言语,只一脸漠然之容瞅了瞅自身玉柳,右边那人似有气愤,硬是按耐心中不平,那老者摸须一叹,近前道:“区区贱名不提也罢!”
李记冷眼瞅过他们,目光移至老者身上,一缓语气:“既然如此,那便请前辈让开,免伤和气!”
老者右侧那人闻言一个箭步挡住柳枫,众人皆是一愣,就连身后柳枫也有些讶然。
人群里猛然冲出一人,冷冷一哼:“李公子,何必管那么多呢?既然他们肯帮姓柳的,一定是一伙的,城里的百姓死的无辜,今日誓要拿下他们!”他一举大刀就欲作势攻来。
柳枫大为震怒,一把推开面前之人,“哼,原来你们认为是柳枫杀的人?”
李记见状,不由脱口反问:“难道不是吗?”
柳枫瞥眼一怒,朗朗道:“我有必要这么做吗?”忽的轻眼扫过他们,浅浅一笑,别过头,不屑得道:“就算是我杀的,你们又能奈我何?”
李记一听此言,似感遗憾,有些凄酸,盯着他道:“柳枫,李记待你怎样?你何苦如此对待城内百姓,难道只为你那南唐太尉之职?”
柳枫只将身子侧过,竟是不愿作答,双目冷如冰霜,泛出阵阵寒光,那老者倒是一直瞅着他,眼里兀自多了份欣喜,颤声道:“你……真是柳枫?”
柳枫余光微怒,冷言一应:“从无作假!”
老者闻言,猛地一颤,流下泪来,仰天叹道:“有希望,有希望了!”
“爹,你真的确定是他?”蓝眸人忙上前扶过老者。
老者一个劲的点头,径自激动无比,瞅着柳枫道:“像,太像了,我且问你,你本家是否姓李?你父是否化名柳姓睿凡?”
柳枫一怔,大觉意外,心中暗道:他怎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当下颇感不快,微微蹙起眉头,漠然之态没有应他。
那老者倒是不怎么介意他的态度,只道自己猜的八九不离十,嘴边顺势带起一抹喜悦的笑容。
一旁李记忽的一扬细剑,冷言道:“李枫大人,当日醉心失火,多谢你派人救了我与秋梦,正是在那驿馆之内,秋梦才对李记大大改观,这份恩德,李记没齿难忘,但……嗜杀无辜平民,罪大于恩,李记不能视若罔闻,得罪了!”语罢更是作势开战。
“慢!”绍青蓦地伸手相拦,疾步跨出,昂头怒目:“李公子仅是凭空推测,便认定柳大哥杀人,我有不服!”
“你们一起的,你当然袒护他了!”李记旁侧一人亮刀喊了一句,语气之中满是斥责。
绍青当下横目一凛,冷言回道:“如果我有证据呢?”
“你真有证据?”李记有几分意外,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精亮。
绍青点头一应,便是从身上掏出一物,不顾柳枫阻拦神情,缓缓走近李记跟前,悄然让他瞥过几眼,众人只见李记一脸诧异之情,不明所以。
绍青屏起眉头,纵声道:“绍青可以保证,柳大哥绝不会杀人!”
绍青收物走过两步,侧目而视李记,轻声道:“如果你信得过我,我们另找别处说话,如何?”那盈目中带着不平后的几丝自信,直等他的反应。
身后之人见状,自是一番言语阻挠,默思良久,李记终于缓缓点头。
随着他再次回到李宅,径直来到李记屋内,关闭门窗,方秋梦守在外面,那老者三人也在其列,只因三人自称柳枫故友,强赶不去。
李记目光锐利,直盯着柳枫,厉声质问:“你……真是唐氏皇孙?”
绍青举起玉佩,纵声道:“有此玉为证,李公子还不相信吗?”
李记瞪时哑口无言,可那脸色仍然带着一丝怀疑,甚至于不解,于是暗暗垂下双目,没有言语。
绍青抿嘴一笑,轻握残玉,踱步道:“我看过那些人的剑伤,其手法与玉上剑痕如出一辙,那时柳大哥还未出生,便因这剑痕失去父亲!”
走进柳枫,看了看他,说起那往事,总怕触动他的凄楚过去,她知道他是不屑于与人争辩,弄不好真会打起来,心里默默一叹,复道:“我虽不能肯定杀人者是否同一个人?可我相信柳大哥是不会这么做的,他没有这么残忍,如果要攻下后周,他大可领兵数万,挥军而来,何必落下这不好的名声呢?”
看着李记神情,她有一丝自信,轻轻立在柳枫身侧,瞅着他道:“此次若非为了绍青,柳大哥根本就不会来此,李公子,相信你是明辨是非之人,我说的这些你一早便有疑问是不是?”
李记微微点头,接口道:“你说的不错,李记实难相信李枫为因此连杀无辜百姓,纵然他已身为南唐太尉,有着莫大的嫌疑!”他忽的冲柳枫一抱拳,就地跪去,“李大人,请恕李记刚才多有得罪,实在是你们二人深夜离开,难免惹人非议,故而出此下策,李记只想弄个明白,为了城里百姓,就算生死知交又如何?还请见谅!”猛地垂下头,久久跪地。
柳枫浅浅轻笑,负手近前,剑眉一扬,朗声道:“此等小事,李枫并未放在心上,你起来吧!”
见他立起,柳枫不禁抿嘴一笑,低头拂过衣袖,“不过我有一事想问……”
在这说话空当,一旁老者忽的跨前,一把夺过绍青手中玉佩,绍青大惑间,便见他翻着玉佩,双手不断的抖动,颤声自语:“是真的,是真的!”仰头一叹,猛地径自跪下,冲着柳枫抱拳道:“蓝鹰翔参见少主!”
屋里人皆是一愣,柳枫大感诧异。
“爹!”蓝眸人只觉有些草率,忙过去拉他。
蓝鹰翔却是侧头斥了一句:“少宝,还不跪下!”
蓝少宝似有犹豫,躬腰迟疑着定在当地,蓝鹰翔忽的扭头,冲后方一人道:“世龙,怎么你也不肯吗?”
柳世龙猛一抿嘴,咚的倒地,肃声道:“柳杭之子柳世龙见过少主!”
柳枫长身玉立,倏地冷言一喝:“起来!”
“谢少主!”蓝鹰翔起身擦了擦眼角,柳世龙缓缓立在身侧,蓝少宝自始至终皆是一脸漠然。
柳枫侧身而问:“你们究竟何人?”轻手拂袖,语气有丝震怒。
蓝鹰翔恍然握拳,低头道:“少主有所不知,魏王李继岌身有四卫,感情极好,鹰翔便是那贴身第三卫,当年魏王不幸惨遭奸人杀害,鹰翔无奈只好隐姓埋名,退居四方镇,多年以种植花草为名,希望借以找出杀人真凶,可惜一无所获。日前突然有消息传出,少主已为南唐太尉,身怀抱负,我等不知是否属实,便出来一探虚实,恰巧得知少主途经此地,今日得见少主一面,鹰翔死而无憾,我主有后了!”
蓝鹰翔一下感慨万千,语气激昂,激动不已,“请恕鹰翔来迟一步,少主受苦了!”
柳枫瞪时明了,见他又要跪下,忙伸手搀住,“不必如此!”
蓝鹰翔见状,则更是感动,直瞅着柳枫流下泪来。
柳枫看他一身褴褛,白发裹头,不免有些触动。
柳世龙抱拳一握,清声道:“我爹原本姓陆,是魏王第四位随从,后来魏王不幸遇害,朝廷又四处格杀魏王亲信,爹只好改名换姓柳杭,当年魏王正是以柳姓化名,爹从来没有忘记复仇的这一天,只可惜,两年前,他已然病逝,再也看不到少主今日成就!”一时感怀身世,抬头望着远处,良久没有说话。
此刻柳枫忽然有些明白他们为何执意跟着自己,心里不免一叹,可还是有些狐疑索绕心头,不敢轻信,等到蓝鹰翔慢慢拿出侍卫令牌,他一下震惊不已,他认得,那真的是先唐之令,七岁那年外公凌万山也有一块类似的令牌,只不过官衔不一样。
“这是家父留给我的,与蓝前辈的一样,少主见过此物,应该深信我们绝非冒充!”柳世龙缓缓掏出随身之令,递于柳枫。
天色渐暗,光线不是很好,李记匆匆点燃油灯,柳枫瞅着他的背影,猛地厉声喝道:“李记,我且问你,你一身剑法从何处学来?你昨夜所弹琴曲又是何人传授?”
李记没料想他会问起这个,难免有些不快,冷冷道:“此乃家传剑法,琴曲也是我娘所传,你因何有此一问?”
“因何?”柳枫蓦然轻笑,拿过绍青之剑,冷言道:“哼,你看好了!”
唰唰几声挥剑惊诧李记,直望着柳枫凌厉剑招呆呆愣住,“你怎么会?怎么可能?这是我爹所教,而他早在我十六岁那年已经过世,他生平从未踏出李宅半步……”说至后面,几乎是震声怒吼,多年来他一直隐藏自身剑法,想那柳枫绝非偷招之人,怎么会?他简直难以置信。
柳枫倏地一扔利剑,绍青忙俯身去捡。
柳枫厉声喝道:“我告诉你,不止是剑招相同,你所弹琴曲柳枫四岁便已纯熟,这根本就是我李家皇族留下的东西,你怎么会的?”
那双朗目冷冷寒霜,震怒之言令李记不由一颤,摇头道:“我不知道,爹娘早已过世,你问我,我该去问谁呢?”
柳枫忽的一阵冷笑,疾言喝道:“那你就问问你爹在天之灵有没有做过亏心事?”
“你怀疑我爹杀人?”李记禁不住身形一震,连他自己也开始有些怀疑,可想起生父那慈爱的双眼,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柳枫直盯着他,语带怨恨,冷冷斥道:“你有更好的解释吗?”
“我……”李记一下答不上话来,定在当地,愣了许久。
蓝鹰翔上下齐齐打量着他,眼神扫过,无不欣喜,单指对着他道:“李记,老夫问你,你爹娘姓甚名谁?”
李记大感不悦,不耐的道:“我姓李,我爹自然姓李!”
蓝鹰翔急急一叹,指着他振声道:“老夫知道,你且答我话来!”
李记默然一顿,这才答道:“李忠唐,我娘……杜屏音!”
蓝鹰翔蓦地回身,自语道:“杜屏音?李忠唐?”继而径自一喜,“是了,一定他!”
他那激动之举令余下众人大惑不解,蓝鹰翔喟然一叹:“二十多年了,杨鹄,想不到你藏匿在此,鹰翔还以为你已随主公先逝,原来你也改名换姓,忠唐忠唐,你可知道,少主已然回来,这李唐江山迟早要回归我大唐……”
李记似是无比惊诧,瞪大双眼,颤声指着他道:“你……你说什么?我爹原来不叫李忠唐?”
蓝鹰翔点头一应:“不错,他与我等一样,正是魏王第一位随从!”此话一出,震霎众人,李记猛然一颤,那父子一起的童年竟是一下涌现眼前。
柳枫一脸肃容,虽有感怀,但还是听着蓝鹰翔接下话语:“那一年庄宗猝死,逆臣犯上作乱,正在伐蜀的魏王闻讯赶回,我在京听到消息,有人要对他不利,欲在途中伏击,斩杀之,我与游慕急忙赶去通报,岂料遭人暗算,重伤下游慕与我走散,后来听闻魏王已去,朝廷为了掩饰罪行,妄称自缢而死,鹰翔苦苦寻觅,原来游慕已然自尽,追随主公而去,当时陆杭与杨鹄伴在主公身旁,下落不明,老夫本以为四人中只剩鹰翔一人,哪曾想四方阁竟然遇到陆杭后人,而世龙更救了少宝一命……”
柳枫眼前好似浮现当年之事,那不解之谜绕他多年,如今终于渐有所悟,只是那杀父真凶绝不简单,城里百姓无辜,此人太过残忍,如此就想置他于死地,未免小瞧于他,可他不明白的是,为何又要使出那剑招,明知道那剑气会令他生疑,究竟那凶手是何方神圣?
暗自压下疑问,柳枫只问了一句不相干之事:“那你们又是怎么识得对方身份的?”
柳世龙忽的亮牌一叹:“少主忘了这块令牌吗?我爹去世时早已告知一切,当我知晓蓝前辈真名时,已然猜到几分,这很容易,我们两人一看令牌便知一切,就在这个时候,却有传言,魏王有后,更贵为南唐太尉,我们不知真假,但也不想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甘愿做出牺牲!”
蓝鹰翔见李记默然不语,柳枫有似有狐疑,便喟叹道:“当年杨鹄最得魏王心意,因他早早成亲,那杜屏音我们都见过,杜屏音好音律,记性甚好,听过几次魏王琴音,便可以独自弹奏,而杨鹄自小跟随魏王,剑法乃魏王亲授,并不奇怪……”
李记似有所悟,自言道:“难怪我爹常常督促我练好剑法,却又不让我在人前摆弄,就连秋梦也不知此事,原来他一直难忘旧主,又怕他人迁怒李家……”这会儿他已然深信不疑,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对柳枫更多了份好感与尊敬。
柳枫眉眼也没了震怒,反倒是一片温和,蓝鹰翔径自一叹,揽须问道:“你爹临终可有遗言?”
李记恍然一顿,立时应道:“有!”他瞅了瞅屏帐后的一架器柜,近前道:“这后面有东西,不过我从来没有进去过,爹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进去,只因李家二叔有不轨企图,而我爹娘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那年李记年方十六,无意间经过书房,却听一声惨叫,好奇的他便顺着门缝瞧去,瞪时看到那血的一幕,二叔杨漓一张面目狰狞的脸,啪的打在李忠唐胸前,跟着杜屏音扑身过去,一柄利剑嗖的穿透他们夫妇二人,李记掩嘴而怒,就欲冲出,可惜一身功力不及杨漓,只好隐忍数年,伺机等待一报父仇。
往事历历在目,李记不由得心痛,兀自骂道:“那狗贼妄图李家之势投靠后周朝廷,我怎么也不会让他如愿的,迟早要除去此人,四年了,李记忍他够久了,如今还在欺压秋梦,我不会放过他!”
柳枫不禁脱口问道:“你暗自练习剑法,我想他定有耳闻,可能有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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