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故识重逢意阑兴,愕然四方尽忠士(上)(2/2)
直觉告诉绍青,一见此人,心里极其的不舒服,甚至于有些莫名的厌烦,于是整肃神情,也没有摆出好脸色给他。
那人似是早已料到他们会有此反应,只微微一阵蔑笑,继而高高仰起头,摸了摸短须。
李记缓缓止步,轻声而应,尊敬而谦恭,“回二叔的话,方才秋梦落水,幸得他们相救捡回性命,所谓知恩莫忘报,记儿谨遵叔父教诲,而我们当日见面多承他们撮合,如今也算我与秋梦的媒人,为表答谢,记儿特让他们在家小住时日!”
微垂的的姿态良久伫在当地,绍青不由怔住,这时的李记与街上所见竟是大相径庭,她蓦地想起进来时,李记的脚程已然缓缓如文弱书生,当下暗道:李宅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那方秋梦必有难言之隐!哎,这时她的心里不禁暗自叹气,又是一个不平之家!
那久坐之人慢慢立起,负手于前,拍了拍李记肩膀,“既是如此,派人给他们安排好上房,要好好招待你的两位朋友,不要怠慢了人家!”
李记平静而淡然,“记儿知道!”
那人轻眼扫视绍青,更是在她握剑之手望了许久,径自冷眼一笑,“来我李家,当知不能会武,更不能用武,记儿,怎么二叔见他们……”
李记当即面色一变,遂抱拳道:“二叔,他们不是坏人,这位柳枫柳公子身份不便言明,这位绍青姑娘也是才艺兼能之人,身有利剑只为防身,还望二叔别做他想,总之记儿保证他们不会在此生事!”
那人忽的揽须一笑,点头道:“二叔并没有说他们不可以留下,记儿何必如此慌张?”
绍青再细细看去,李记已然额头见汗,勉强一笑,便是带着他们轻步离开,即使走出几步远,她仍能感觉到身后那人凌厉的目光,不知怎的,身上竟有些凉意,瞅了瞅柳枫,却见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看不出喜怒哀乐。
就这样静静的到了深夜,一人独自在房想着白日之事,一时间难以入眠,吱的打开窗户,聆听兮兮风声,却猛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琴音,曲声缭绕,充斥耳畔,她当即开门,寻音而去。
行至院落,却与柳枫撞个正着,两人皆是一惊,“柳大哥,这琴声不是你常弹之曲吗?怎么会?”
柳枫同样为此感到诧异,只摇摇头,也是一脸莫然。
两人循着琴声而行,止步于一处屋前,那石桌小凳,竟是坐着李记与方秋梦,李记虽是一心抚琴,可方秋梦却似心不在焉,待到弹罢,她只冲着李记强颜一笑。
李记缓缓吁气,慨然一叹:“秋梦,这曲音也不能抚平你内心的忧虑吗?”
方秋梦有些慌神,强去恹恹之态,掩饰笑道:“怎么会呢?孩子听了不知道多开心,我一直沉迷其中,有些感慨罢了,相公太过多心了!”
李记轻轻一叹,“你不用骗我了,从你落水回来时,我便知有异,是不是二叔又逼你离开?”
方秋梦内心一阵烦乱,不断踱步,蓦一定神,转身嘤嘤而泣,“为了孩子,为了你,不然我方秋梦绝不会任他羞辱,践踏人生!”
李记猛然立起,一把抱过她,“我知道你为我受了很多苦,从那次失火遇见你,如果不是我一意带你回来,二叔他便不会有此机刁难你……”
“不是的,你错了,李记,他……不是你想的那般好,他……”方秋梦那难言之隐忽的说不出口,因为她总觉得暗处有双厉眼盯着自己。
李记好似揪心一般痛苦,眼含泪光,紧紧将她抱在怀里,语带哽咽:“不要说了,我明白!”
这夜很不寻常,各人都有各人苦,人人见烦恼。
柳枫心有疑问,久久无法入睡,想的事很多,从他自小命途多舛到仕途风顺,从李记夫妇谈话想到生母凌芊,想起那悲酸过往,禁不住垂手一按桌面,望着烛光陷入沉思。
是夜,一个不明身影偷偷溜进李记叔父房里,那样子像极了老态龙钟之人,背略有些驼,和李记叔父相互对望一眼,警惕的瞅了瞅四周,一个闪身跃了进去。
绍青做了个梦,一个令她无比惊吓的梦,梦里边,柳枫一双怒目含恨瞪着她,手持利剑忽的刺来,剑刃穿心过,却不是她的血,那是谁的血?原来那是自己父亲天倚剑的血,可天倚剑剑上的血又是谁的?她一阵惊恐,不祥之感瞬时袭来,蓦然回头,柳枫已然咚的倒地,那手长久按着伤口,血就像沟渠一般喷涌而出,久久不息。
他们就那样死在她的面前,痛,锥心之痛令她泪如雨下,痛哭不止,猛然一声大叫,倏地坐起。
一缕阳光透窗射来,她缓缓下床,轻手拭汗,“怎么又是这个梦?为什么?柳大哥那双眼为何那么憎恨爹呢?究竟为什么?”
她忽的一阵头痛,捶了许久,这才沿桌坐下,几乎是下意识般掏出那块随身之玉,信手摸着残玉剑痕,自言着:“柳大哥,究竟你的杀父仇人是谁呢?”
坐过一会儿,起身去了院落,远远便听李宅下人议论纷纷,言辞间竟藏着惊世骇俗之事,夜晚大街,死伤一片平民无辜,皆是被人一剑毙命,剑气甚是锋锐。
绍青惊讶之下,匆匆跑去一看究竟,这一下更让她惊诧,甚至于不忍相看,老弱妇孺,无一生还,尸横街巷。
那街上还有人哀嚎,还有人辱骂,还有人正在收拾残局,蓦然瞅到一抹娇小身影,竟是一年幼孩童,他的脖颈乃至胸前一道剑痕破衫而入。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安详的脸庞,看了看那道剑痕,内心一阵恐慌,猛一咬唇,倏地转身跑回李宅。
那白天,整个噩耗传遍城内,人尽皆知,大家闻声色变,颤颤而抖,到了晚上,无一人敢独自出门。
柳枫见李家诡异,当下起疑,整日跟踪,一无所获,不过却与李记坐到一起谈了许久,说到乡民无辜被害,李记难免颇多感慨,他言语间流出的话意,柳枫顿时明了。
李记告诉他,自己若不是文弱书生,早已将那伙混蛋全部歼灭,这虽是给了柳枫暗示,他不会武功,可却大大令柳枫生疑,柳枫怎么也忘不了他一个旋身救了马蹄之下的小孩,那等伸手若非轻功又是什么呢?
这夜,柳枫悄悄踩着屋顶跟随李记脚步,终于见到那血的一幕,又是一片厮杀,李记一个纵身跳进圈内,袖里竟然脱落出了一柄细细利剑,剑很轻,放置袖里丝毫不会被人发现。
剑起剑落,李记剑法竟也高深莫测,起身挥舞,扬扬洒洒,伴着几丝风声救下一干无辜平民。
这大快人心之事令周身一伙帮手连连称赞,可屋顶的柳枫却是更加诧异,因那李记剑招全是自己幼时母亲亲授,柳枫永远也忘不了四岁学剑的情景,一时间百感交集,忽的一个转身,轻离而去。
柳枫回至李宅,轻叩绍青房门,绍青也是噩梦难缠,还未安寝,便应声开门。
“快离开这,这里大有古怪!”急急拉过绍青,冲向外面,嗖的一声,拽她落到屋顶,踏足而行。
天亮时,两人已然来到城外河边,这时便听一番熟悉之语响起:“二位深夜离开,究竟为何?难不成是做了亏心之事?”李记领人飞身一落,挡在面前。
“哼!”柳枫拉绍青于自己身后,冷冷一笑,“你李家太多不可告人之事,你隐藏自身剑法用意不良,柳枫自问无福消受你那李宅之恩……”
李记忽的垂手,同样拖出细剑,剑锋对准他们,冷冷喝道:“杀了人就想走?还没那么容易?上,抓住他们!”
只听一声大喝,众人齐拥而上,“且慢动手!”咻的一声,凌空落下三人,齐齐拦在柳枫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