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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Lamb 羔羊(2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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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携着圣焰的黄金矛,其作用仅仅只能重创对手,让对手一段时间里无法还击。如果要宣布胜利,他还需要拔出斩魔者,对他已然锁定了的恶魔之心施予最后的一击。在直面了自己的恐惧之后,那并不再难于判断。

但令他心脏一沉的是,在自己拔出斩魔者之前,他已然注意到了自己落败的事实。

这一击完全在他意料之外——

在他与敌人交手的几乎同时,由敌人占据的另外一具躯壳正从晨风的脚下破土而出!

——那是索伊的身体,已经在烈火中解脱了束缚;他同样擎着一支黄金矛,从那已经被瓦解的囚牢上拆下来的黄金矛,便径直向泽文前倾的身体刺去。

正如恶魔的计算。

仅仅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已经看清了泽文战法的致命破绽。

*

为了给长矛提供足够的速度,泽文必须将圣焰从战马转移到自己身上。

问题在于,失去了圣焰力量加持的战马,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便会承受到巨大的反向阻力,进入急减速的状态。

那对于战马的膝盖则是一个无法承受的负担。

如果不加以保护,战马不经强化的腿部肌肉和骨骼绝没有可能承受得住那样的冲击,将在片刻间彻底粉碎。如果要保持战马的继续作战能力,泽文就必须调用更大比例的天使之手,以图为战马的腿部提供强化的保护,将可能承受到的巨大冲击消解。

——那也就意味着泽文必须要削弱用以保护自己身体的天使之手!

不只是这样而已。

战马的急减速同时也意味着他自身也将被战马以一个巨大的力量向前抛出去。如果要将自己稳定在马背上,他必须在减速过程中压低重心,保持身体前倾的平稳姿态。

——那同时也夺走了他在马背上的移动力,使他不可能以腰部或上半身的移动来躲避任何攻击。

攻击结束的那个瞬间,正是他最脆弱的时间点。

而敌人抓住了这个机会。

虽然他黄金矛的一击正中剥夺了敌人对另外一个身躯的继续控制,使得那具身体的全身都瘫软下去——但那也同样在恶魔的计算之内。黄金矛在脱手前已经蓄够了充足的动力,到了仅凭惯性也足以洞穿泽文所有防御的程度了。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失败已经无法挽回了。

*

“结束了,这脆弱的生命。”

对自己的失败,他并没有感到意外。

在他对抗着这些远比自己强大的生命形式的短暂生命旅途中,他知道,哪怕借用了圣天使的力量,只是一介凡人的他也终有一天会失手。自己或许能取胜一次,取胜两次,甚至取胜数十次,但他不可能永远胜利下去。这是弱小的本质含义,也是某种必然,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即便是知道,选择了这条路的他也必须面对这事实,因为这就是圣骑士的道路。

不敢以凡人之躯面对不朽之物的,又何以取得与之抗衡的不朽之力?

在心中对自己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额外的情绪,甚至平淡得出奇;又不如说,这就是他期待已久的结局。

——大概,到了在主的座前接受审判的时候了。

创造了世界万物的主,究竟会如何评判他的一生呢?

最终,只有抵达那里的时候才会知道了吧?

*

“自以为这样结束就能取得足以跻身于我等的荣光,这未免也太简单了吧,雷?!”

从索伊的手中飞射而出的黄金矛在倏然显现的天使之手之前撞得粉碎,明亮的正六边形脉络即时便沿着金色屏障的表面向四方波散而出。尽管同是由圣焰固构而成的屏障,在黄金矛的攻击下同样遭受了严重的损耗,泛起激烈的光焰——但那是远比泽文身上的天使之手耀眼无数倍的天使之手,绝无可能被这样的攻击就轻易突破。

那是真正的“圣天使之手”。

闪耀着金色火舌的阔剑从那具尸体身上掠过,仅仅是扫出的余焰便瞬间将其化为飞灰。

黄金般的光辉,甚至比正午的太阳还要耀眼;伸展开带着奢美光泽的羽翼,那美丽至极的存在将夜晚映得宛如白昼。

“我告诉你,还远远不够,想都别想!起码你得活着再干出点事情来才有资格与我等相提并论!”

“……多管闲事的鸟人。”

泽文的脸上现出相当的不悦,“我可没有请求过你做这种事情。”

“雷你这家伙……”圣爱基拉尔闭上眼睛,一副困扰的模样,“实在是个……矫情又固执的蠢货!”

“你说什么?!!”

这是泽文第一次从面无表情的圣天使口中听到这样激烈的措辞,尤其是当它们从如此完美的生命口中吐出来的时候。

虽然,他并没有实际上张开嘴巴。

“我说你是个矫情的白痴。”圣爱基拉尔毫不客气地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尽管他知道直接抵达对方思想的语句是不可能会听不清楚的,“什么荣耀,真是够了!我已经受不了你这白痴了!”

“反正你已经没有那东西了。”

“我说过了,在幽暗丛林的时候我并没有离弃你。我可以指着大能的主起誓,那绝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

“那又如何?那并不能改变事情的结果。试图依赖你的显现就是我犯下最大的错误,我不想再犯同样的错误。”泽文板着脸,并不打算给这位圣天使好脸色看,“离远点,别介入我的决斗,这样取胜只会让我的荣耀蒙羞。”

“我才不关心你的狗屁荣耀,你这个麻烦的巨婴。”

“……”

“只是这一次,我无法容忍主的敌人在我面前肆虐,这才降临于此,只有这一次而已!别自大了,雷,我的决定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倒是你应该躺到一边去,老老实实地见证我从敌人头上割取胜利!”

“我拒绝。”

“那可由不得你了,雷。如果你真的想死,那便利落点自行裁决;否则,你就只能乖乖地待在我身后,拾取我的胜利果实。因为你区区一介凡人,别想指挥我的行动!”

“……爱基拉尔,你这家伙……”一时间,泽文竟也无言以对。

“怎么了?你要加入战斗,抛弃荣耀,和我一起二对一,还是要在一旁看着,随你怎么选吧!”

那张雕塑般的脸上,圣爱基拉尔的嘴角竟然浮现出了得意的微笑。

“若要我放任借使自己力量的立约者以这种愚蠢的方式死掉——”

喷涌着火舌的圣剑横在那身金色的古式铠甲之前,圣天使的冲锋在转瞬间便已经轻易达到了泽文射出的投矛的速度——那是任何凡人都不可能奢求的力量。长久以来,泽文不过只是借用着他的一部分力量罢了。

“——我等的荣耀,要往哪里放?!!”

*

“噢!噢!!这可是犯规行为!”

占据着萨迪尔身体的恶魔皱起了眉头,拖着受伤的身躯疾速远离。

“一对二,这可和说好的不对啊!!”

势在必得的攻击竟然没能得手,刚才的打击也让自己遭受了相当的创伤,对他来说此种情况已经不难作出选择。

“记住我的名字吧。这一次,我决定选择‘克兰蒂(crandy)1’作为我在这个世界的名字。”

“好好地记住它。等我完全降临的时候,我会期待着结束我们未完的决斗的,雷·兰吉尔·泽文。”

面临着圣天使的攻击,允许他送出留言的时间并不算多。那柄熊熊燃烧的天使之刃,正亟待收割他黑暗的灵魂。

不容许片刻的犹豫,萨迪尔的身体即刻从中央爆裂开来,炸碎成一片血雨。

一切都发生在无法计量的短暂瞬间。

*

圣爱基拉尔扇动双翼悬停下来,结束了自己的冲锋。

“没办法,那家伙放弃了肉体逃掉了,他应该早就作好了这种准备。真理之视已经捕捉不到他的踪迹了。”

“同级真理之视的相互抵消吗?你还真是够没用的。”泽文皱起了眉头,“无论要蛰伏多久,他总会找到新的肉体,重新回来的。”

他知道那也就意味着还将有不知多少人将惨死于敌人的手下,而此刻他也做不了什么。

“克兰蒂”,他选择了这个名字。

“那么,他又是如何逃出来的呢?我想,你当然已经有答案了。”

泽文的目光投向了在不远处的草地瑟瑟发抖的弥斯。直到恶魔逃离,牢牢地支配着他的恐惧才得以喘息。所有战斗只发生在极为短暂的片刻,以他的肉眼当然不可能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正因为这样,以凡人之躯旁观这种战斗本身就毫无意义,这也是为什么泽文从一开始就不想带他前来。

“你要如何处置他?你知道那孩子做不成这种事情。他没有那样的精神支柱,足以让他拥有面对恐惧的勇气。”

“……”

“你知道他成不了圣骑士。”

“闭嘴,爱基拉尔,我当然知道。”

“我想你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这不是什么能被随便原谅的过错。”

“我知道。”从他沉重的语气中,爱基拉尔嗅到了他的矛盾。

“希望如此。”

耀眼的金色光影虚化成光点,消失无踪了,但只留下逐渐没入地平线的黯淡夕阳。

泽文拍了拍晨风的侧颈,它也很疲惫了,但还有最后一件事情必须要做。

领受了主人的命令,矫健的战马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着逐渐恢复了理智的弥斯走过去。

*

听到老师的战马走近,弥斯只是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脸。

“……老师……”

“恶魔逃走了,从你的手上。我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泽文的质问冰冷刺骨。

“……我……”

“牢牢地闭上嘴,听我说完!”泽文老师的斥骂从未如此愤怒过。

他当然有理由愤怒。

“这就是你期望的吗?从要求这任务开始,你就期望这样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服从我的命令?!为什么非要把事情搞砸?!!”

“我只是想赢得老……”弥斯还没能争辩什么,他的话语便被更激烈的怒斥声淹没了。

“你真以为你自己很勇敢吗,想要独自面对恶魔?!是什么给了你这种错觉?!”

“你错了,你并不勇敢,你只是鲁莽冲动,自以为能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从没面对过恐惧,不代表你就无所畏惧。”

“这所有罪孽,全部都必须由你来背负。从他逃走的这一天起,那个恶魔杀的每一个人头,全部要算在你的头上!!!正是因为你的软弱,你的愚蠢,让他们蒙受灾难和死亡!!!”

“……我错了……老师……对不起……我错了……”用颤栗的声音,弥斯结结巴巴地说着支离破碎的单词,却止不住自己不断向下淌落的泪水。内疚。自责。羞愧。耻辱。还有……委屈,“……我不知道……我也许……也许背负不了……这么多……”

忽地,一股恶心感冲上他的脑袋。

曾经组成萨迪尔身体的那些微小的渣碎仍然在风中飞扬着,将浓臭的血腥味弥漫到战场的周围。忽地,弥斯的胃开始急剧收缩、痉挛,他一下子便趴倒在草地上,背过身去,开始不住地呕吐,仿佛要把胃从里边整个翻出来倒空。

正如六年前泽文老师考验他的那天,他在面对自己亲手砍杀至死的罪犯一样。

一边吐着,眼泪却像雨一样淌落在酸臭的呕吐物上。他尽力地忍住自己,不让自己发出不争气的哭声,但只是那短促和痛苦的呼吸声便早已暴露。

他很不甘心。很不甘心。

但泽文没有加以理会。

“踏上去往费兰多卡萨的赎罪之路,从这里。这是我给你最后的命令,是否服从就随你便吧。”泽文重新恢复了无比漠然的语气,他言语中的愠怒仿佛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抵达离主最近的地方,在圣裁三角面前祈求主的宽恕。是否原谅你,让主去决定吧。——我已经不愿意再宽容你的过错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弥斯的脑袋仿佛“轰”地一声,几乎要从中炸开。

几近崩溃的弥斯一下子扑上去,咬着牙,抽噎着死死抱住了晨风的马蹄,却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他想哀求老师的原谅,但他知道自己做不到,因为弥斯没有脸去请求原谅,更没有这个资格。

他知道自己应该永远地烙负着这份羞辱,永远作为一个懦夫活下去。

但他……不想就这么……

“……老师……”他从未想过,这像乞丐一样可怜巴巴的央求会出自自己的喉咙。

“噢,是的,你没有听错。”

泽文的嘴角微微扬起,发出一声冷笑,接下来的话仿佛死刑宣判。……不,那更像是等待了许久的解脱。

“自此时此刻起,你不再是骑士团的一员。

梅耶撒的弥撒铎,你已被逐出风暴崖。”

说完,他毫不留情地回马,背身离去,没有一丝的留恋。

“好自为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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